帘子被掀起，他纤长高挑的影子笼罩着她：“醒了？”
见她目光只看着窗外，便走上来，将绑住她双脚的绳子解开：“一路舟车劳顿，你肯定累了，下来走走吧。”
“脚麻了，扶我。”她冷声冷气地要求，那样子真像炸毛的小猫。
到底狠不下心拒绝她，拉住她的手臂，他如丝绸般乌黑的青丝倾泄而下，将她扶起，目光触及她的脖子，不经意捏住她的手心：“皇嫂这般冒失出宫，他会担心吧？”
这里的他，自然是指皇上，可两人不和的事宫里内外的人心里儿都看得明白。
“别叫我皇嫂。”她好像没听出他话里的试探之意，皱着鼻子说着她不满意的称呼。
“你是姜国天子明媒正娶的皇后，不叫你皇嫂，那叫谁皇嫂。”
这么说着，心里竟不知不觉冒出一丝酸味。
“他心中有谁，谁就是他心里明媒正娶的，谁就是你皇嫂。”
她认真回答他，不像是影射谁，倒像在陈述一个观点。她心中通透，不争怨也不哀愁。
她不知道这无意说的话倒被他记住了。
“不唤便是了。”他拉着她跳下马车，行至树荫下，不远处葛文抹了一脸黑炭，他注视她：“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我也正有问题问你。”
他干净柔和的眉目轻扬：“如此正好，我问你一个你问我一个。”
“好。”
“你这脖子上的伤口如何来的？”
下意识感受，发现那里已经被重新换了药包扎好：“那要去问你的好皇兄了。”
也不知是不是轻讽，她脚踩满地在落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接着好玩一般走来走去。
“为何绑我。”这次轮到她问问题了。
“你对我有用，我需要带你去见一人。”说完他一顿，皇帝伤她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了，可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鲜少有人会与大将军家的人结仇，只是，这般不顾旧情下狠手是为了什么。
“他为何伤你，还是如此要害。”
在沈家的事还没尘埃落定之前，皇帝不可能立刻对沈奂玉出手，除非……她彻底惹怒了他，比权谋还重要的事，因为后宫那位？又或者是，她阻碍了他的计划。
千媱也在猜测，知道他是要利用自己，可要带她见谁？谁会需要她？她身上巨大的价值，或者说唯一的价值，也不过是她背后的将军府罢了。
又或者是，她猜测的那个人……她也许猜到他的目的了。
“你不是说问一个，怎么又问。”她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低下头，眼睛直勾勾看着灌木丛窜出撞在她木屐上的灰色野兔。
肥硕的野兔眼睛不安四处转动，下一秒被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搂住抱起。
姜洛堇目光不觉柔和下来：“你喜欢兔子？”喜欢动物的女孩都是良善的吧。
她安抚挠了挠它柔软的绒毛，抬头看他：“喜欢啊。”
“那回去后我送……”你几只。
“你会烤兔子吗？”
“……嗯？”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有点饿了，想吃。”
比起善良，还是真诚一点的女孩更受欢迎……吧。
后来这只兔子还是被找水回来的阿钥扒皮烤了，不过千媱嫌肉腥，不知从哪找来一些奇怪的草，碾碎，煞有其事说撒在肉上更香，一闻，果真是。
“这叫枯茗，也叫孜然芹。”就是孜然，千媱一本正经的介绍。
“皇嫂学识渊博。”
姜洛堇拿刀将肉质最嫩的腿切好给她，她也不客气，直接张口“啊”等待他喂食。谁让他绑着她，让他伺候千媱也享受。
不知道是不是葛文和阿钥的错觉，他们总觉得王爷眼中时不时流露宠溺的目光，竟真听话细心切成小块，喂到她嘴巴里。
“火候还行，外鲜里嫩，味道不错。”千媱颇为认真点评着。
还看着她吃的开心，然后满足的笑了！真是……酸死人。
“昨日你昏倒前，说起的交易是什么？”
千媱两腮鼓起，一张脸生动可爱，说话含糊不清：“我现在已经不想说了。”
真是让他觉得越看越好看。
葛文瘪瘪嘴，心道，这这皇后还真是任性，这么想着就听到王爷说：“不想说便不说吧。”
王爷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任性了！
“我又想说了。”不得不说，千媱有些恶趣味。
饱餐一顿后，几人继续赶路，终于在第四日抵达芫州。
热闹的街道琳琅满目，大概是什么节庆日，鳞次栉比的屋檐下挂着艳丽喜庆的大红花灯，突兀横出的飞檐。
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花灯曲折回环，无边无际，城镇灯火通明。
千媱也早被解开绳索，肆无忌惮在拥挤人潮中钻来钻去。
“你慢点，别摔着了。”姜洛堇发现最近几天他说这种话越发顺口了。
也难怪他，沈奂玉有时候行为像个孩子，但说话又能气死人。
正欲挤前，又有几个拿着小花灯的漂亮姑娘含羞带怯围着他：“公子，可是一人。”
站在身后的阿钥，葛文：“……”
姜洛堇好像预感到这节日的意义了，不等拒绝，她又敛目道：“如此良辰美景，不知……可有幸陪公子共赏花灯。”
另几个女子闻言，也不禁大胆了些，一个个邀约起来。
“公子一起赏花灯吧。”
“不了，我娘子还在等我。”他连忙拒绝，生怕她们又要多说什么：“失礼了，先走一步。”
阿钥，葛文嘴巴微张，默契互相对视一眼：“……”
是不是听错了什么？王爷什么时候有娘子了。
姜洛堇言毕，也不顾几人惋惜之情，四下寻找沈奂玉的身影，看她在一个挂满各类奇异图案面具的小商贩前，好奇挑挑拣拣，才慢慢挤前。
“喜欢哪个？”
“这个怎么样？”她拿起一个满面獠牙的黑色面具，慢慢戴在脸上，转头面向他，忽然凑前，几乎贴在他鼻子上：“恐怖吗？”
虽然她的声音清亮柔软，可爱的要命，但他还是配合：“嗯，很恐怖。”
闻言她扯下面具，露出一个温暖至极的笑容，她的目光真挚而幸福，干净而神圣，那般不食人间烟火。
“那我要这个了。”
他目光一滞，挪不开半分视线，真想，一直看到天荒地老啊。见她转过头，又充满兴趣拿起另一个。
“你喜欢这种？”姜洛堇看她拿的还是凶神恶煞模样的。
“喜欢啊。”她戴在脸上，身子不安分地转来转去，像小孩子一样臭美。
“为何？”姜洛堇有些好奇，一般女子都会喜欢旁边那种憨厚可爱一点的。
“因为它实在是，太丑了。”
“……”姜洛堇认真理顺逻辑，是因为太丑了，所以很喜欢，是这个意思吗？
果然，就不该在她说喜欢之后抱有什么其它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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