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钰喝了口水,轻叹道,“这两年我在美国,对千阳关心太少,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有错。千阳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他喜欢什么,希望过什么样的生活,我做母亲的都希望能满足他,给他足够的自由。但是经过这两天的思考,我想我错了。你们都才20岁上下,都太年轻,容易冲动,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轻重,我一直认为千阳是个很理智很沉稳的孩子,可这次他把我们都吓坏了。”
安蕾真是如坐针毡,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安小姐,据我所知,你是荷兰籍华人是吗?”
“是的。”
“父母都是荷兰人,而你是他们的养女是吗?”
安蕾点头。
“那你知道你的身世吗?亲生父母?或者跟什么人有恩怨情仇?”
安蕾摇头。
“你的养父母去年空难后留给你一笔遗产,目前因为在圣德学习已经用去近5成了是吗?”
安蕾抬起头,惊讶于她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但是随后她就有些愤怒了,因为张钰问,“那么你现在缺钱用吗?”
是在怀疑她吗!怀疑她接近千阳的动机,还是怀疑她暗自参与了这场绑架,是个不折不扣的内应?
“我不缺钱魔天记!”安蕾的声音大得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也许是感觉到了安蕾的不悦,张钰给安蕾的杯子里加了些茶。茶壶里有紫红色的花,优雅地在水里飘浮着,杯子里的茶有点点甜,口感很好。
“安蕾小姐,我说话也喜欢直来直往,我想我还是开门见山说明请你来的原因比较好。这么多年来千阳在我们的严密监护下毫发无伤,但是在遇见安蕾小姐之后不但折了胳膊现在更是被绑架,无论安蕾小姐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我都希望安小姐你能离开千阳。”
虽然安蕾早已听出来符千阳母亲的意思,也早料到此次找她来谈话的目的,但是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难受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千阳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他身上承载着家族重要的使命。他的四周时刻都存在着危险,而安蕾你是一个……怎么说,孤身一人,像无根的浮萍,你随时可以消失,没人知道去哪里找你的踪迹。”
没有家的伤,再次被刺痛。
“你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无法分辨什么人对你是危险怎么做你才会安全,如果你在千阳的身边,你将成为千阳最危险的因素。无论符千阳对你,或是你对符千阳都是危险因素。我了解千阳的性格,即使他知道你会给他带来险境,宁可自己受累犯险,也绝不会离开你,所以我只好找你,请你离开他。”
安蕾没有说话,她的喉咙里像被塞了铁块,生疼。
张钰把手边的档案袋打开,拿出一沓文件,放在茶几上摊开,“这些是符千阳的诊断书,右手小指骨折,两根肋骨断裂,左脚粉碎性骨折,左脚踝韧带断裂……”
安蕾看到纸上密密麻麻列了一条又一条,她的眼泪开始哗啦啦涌出来。他还说没有其他伤了,他都伤成这样还怕她自责瞒着她,想起早上扑到他怀里时,他难受地皱了眉,原来他伤这么重。
张钰没有就此停下,她的语气里夹杂着难以言语的醋意,“他左脚骨折后,仍然奋力往深山里跑,让绑匪追了他两个小时,为的就是给你争取时间,绑匪抓住他的时候因为生气还暴打了他一顿。如果不是骨折后还勉强跑这么远,他的脚根本不会伤成这样……”
说到这,张钰似乎也有些难以抑制自己的难过,声音变得低沉,“我知道这样要求你有些无礼,但是请你理解一个母亲,十几年来没有一刻不担惊受怕,殚精竭力地保护自己的儿子,为了保护自己孩子的安全,而做出的无奈之举。现在离开他是会很难过,但是至少你们两人都会变得更安全……”
“好了您别再说了,我离开他,我答应你,我离开他!”
之后的几年安蕾常常想,为什么当时她会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符千阳,甚至狠心地没跟他道别,大概是因为对他的内疚对他的心痛啃咬着她的心,她本能地想要逃离,当真相排山倒海而来,符千阳为她付出的一切,成为巨大的压力和剧烈的痛,让她无法承受。
“我很遗憾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很抱歉,但我没有办法。”看得出来张钰做事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一切其实早已安排妥当,“待会我会找人把具体的行程和地点跟你确定一下,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收拾行李就可以。请不要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情,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到哪里去。可以么?”
安蕾浑身都在发抖,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字,“好。”
“不要见他也不要跟他告别——你的样子瞒不了千阳,他很敏感,如果见了他你就走不成了。”
“……”安蕾满眼泪水,她有些意外,但张钰说的又在情理之中。
“还有,”张钰补充说,“今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