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撞门而入,看见灶头已经有准备好的饭菜,台上放着几个食盒,将其一个一个打开发现内里都是菜肴,天赐麻利地打了一碗饭狼吞虎咽地吃上。
“哐啷…”
突然一声喝斥从门口传来:“是谁,斗胆闯进唐门厨房偷吃?”
来人连忙抄起依靠门旁的木棍。
天赐边吃边回头,看见来人问话连忙解释,但吞咽之时无法将话语表达清晰,来人也不再详问,一招‘当头棒喝’直打天赐脑门。
天赐努力地咀嚼但却快不过来人的一棍,不过天赐没有闪避的意思,只是在木棍打中自己脑门的瞬间,用右手的一对筷子夹住,然后顺势向下一按,筷子便穿透身旁的桌子。
来人的木棍被压在桌子上动弹不得,正想弃棍进招,此时天赐终于咽下最后一口道:“我是天赐。”
话毕,右手手腕一翻拔起筷子,用筷子干净的一端夹菜吃饭。
来人一听不禁打量眼前邋遢之人,蓬松的头发,破烂不堪的衣着,最终来人在邋遢之人灰蒙蒙的脸上从轮廓中认出三少爷天赐连忙道:“天赐啊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连比试都不参加?”
天赐开口答话,但饭菜在口里又如何将话语说清。
来人问道:“天赐你不来比试想必也猜到是谁获胜吧。”
天赐听见连忙点头。
来人接续道:“是唐小鱼,前十名要去陶家比试,他们前一天已经出发去陶家。”
天赐瞬间愕然。
来人也清楚天赐心中所想所问继续道:“是唐老太太抱外孙急着要去陶家,也趁此机会师出有名提前去陶家。”
天赐开口问:“是天天姐生小孩了?还有半年的时间才到两家比试的日子,这么早去奶奶是想在陶家住半年?”
来人看着天赐吃饭的模样不禁道:“其实这次去陶家除了比试还有另一个目的。”
天赐来不及开口询问又夹起一块肉送入口中,用眼色示意来人继续讲下去。
但来人迟迟不开口脸有难色不敢也天赐对视。
天赐拍拍来人肩膀示意大胆地说出来。
来人轻咬嘴唇一番思想斗争后道:“为唐小鱼比武招亲。”
天赐一听连忙扔下碗筷便要冲出去。
来人连忙拦住天赐道:“要去陶家要有腰牌。”
“我是唐小鱼的未婚夫这还不够资格?”
来人摇头。
天赐坚决道:“拿不了腰牌我也要冲出去。”
来人拉住天赐道:“唐门家规。”
天赐一听冲出的身影一顿,一时不知该如何事好。
忽然看见桌上的菜和门外散落的食盒,突然灵光一闪问道:”已经过了正午,还准备饭菜,还有几个食盒,是谁要出远门?”
来人并没有回答,一直逃避天赐的眼神。
天赐猜测道:“文康,是你要出远门吧,不过这些菜肴干粮确实够多,是为谁准备的?这些菜肴不宜存放,就算出门也不会太远。”
唐文康仿佛下了一个决定,不禁松了一口气道:“这些都是为了老太太准备的,唐老太太身体大不如前,起初还能独自上路,但后来有人在一旁搀扶也变得困难,于是四人架设一张简单的木椅抬着唐老太太赶路,路上四人一组轮换,体力消耗递增,比预料的时间要迟到达,于是吩咐我回去带食物和干粮补充。”
天赐点头道:“那就我替你送干粮,文康委屈你先隐藏几天。”
文康一把抓住天赐肩膀道:“若几天都回不来呢?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若被人发现家规处置,天赐你本来失踪几天不知情况,我可是按照规矩进出唐门,时间一长终会被发现。”
天赐一听顿时急得原地打转,看着桌面上的菜肴干粮,看着门口外的大竹箩不禁问道:“今天值守的是谁?”
“是大黑哥。”
天赐顿时拍手道:“那就多半没有问题。”
此时文康挑着担挑出唐门,但却被门外一人拦下。
文康道:“大黑哥我送干粮去。”
唐黑道:“你这干粮有点多啊,两个大竹箩。”
“多多准备着,免得半路再回来补给。”
“你准备的也够重,你回头看看,你的鞋印都陷进几分了,是宰了一头牛进去么?”
文康一听不知如何解释只能道:“大黑哥你别惊讶请听我说,大竹箩里一个是食物另一个是人。”
“大黑哥是我,我是天赐。”
文康将大竹箩轻轻揭开,天赐对唐黑打个照脸后文康急忙关上。
唐黑一时不能理解。
天赐道:“大黑哥你也知道唐小鱼将会是我的妻子也将会是你的嫂子,但奶奶她居然带着小鱼去陶家搞个比武招亲我能不着急吗,这都过了几天,管家也不会因这情况给我腰牌,现在都是迫不得已,反正唐门里的人都几天没见我,我出去再回来也没有人怀疑。”
唐黑难以抉择道:“这…”
天赐急道:“如果唐小鱼成为陶家的媳妇,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文康我们走。”
文康也不等唐黑作出抉择一手抢回腰牌就飞奔而去。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文康喘着大气道:“天赐已经安全了,这里往前都没有唐门的眼线。”
大竹箩中的天赐听见急忙窜出,拍了拍文康肩旁道:“谢了,回唐门的时候也需要你的帮助,你先休息一会我继续赶路。”
文康急道:“干粮也拿去啊。”
话毕天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树影中。
如此同时前方的树林中有十几人正在行进中,这一行人正是天赐追赶的目标。
现在正值秋季但天空却下起小雪,众人都大惑不解,搓弄指尖间的‘雪’抬头一望,发觉天空都飘着小雪。
忽然‘雪’猛然下坠,唐老太太惊叫道:“快闭眼,这是石灰粉遇水即燃。”
话毕双手劈空掌力连连向上空劈出。
下坠的石灰粉顿时一阵激荡。
众人纷纷低头亮出兵器知道此刻是敌袭,任由头上的石灰粉猛下也不睁开双眼也不移动一分。
良久‘雪’仍在下。
唐门一众沉得住气,没有言语没有沟通,仿佛都知道‘雪’终会有停的时候,该来的迟早要来,以静制动正是唐门应对敌袭的举措,死可以但绝不能只有自己一个死。
终于敌人按捺不住从前方树影中现身道:“唐老太太虽然年事已高但仍然气势逼人。”
此话一出唐老太太便笑道:“不用装腔作势,你以为老太婆耳聋了吗?你不就是昨天早上的暗哨么,当时还以为是陶家的人,石灰粉下三流的手段名门正派不屑一用,你回去禀报其实就是通风报信,想必陶家已经落入你们之手?”
“好,唐老太太快人快语,你们扔下兵器乖乖投降,我们绝不会为难你们的。”
唐老太太哈哈大笑道:“唐门虽然不是名门正派,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将其杀之,唐门不怕死的,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动手。”
顿时四周响起刀剑相交之声,但并不是双方对战的声音,而是敌人在周围故意发出的声响,目的是遮盖唐门众人的双眼。
在双眼不能视物的情况下双耳就是唐门的双眼。
声乱,唐门不乱。
声音渐渐嘈杂犹如狂风吹袭。
是套索。
几十条套索在上空不断盘旋。
狂风。
暴雪。
犹如寒冬。
套索飞流直下直取唐门。
唐门众人听声辨位或闪或避或招架或抓拿,谁料移动中忽然被绊,始料不及的变化令唐门措手不及。
天上的石灰粉、空中的套索、地里的绊马索,敌人毫发无损地便将唐门一众活捉,当敌人一个又一个从掏空的树木中跳下来时唐老太太笑道:“为了区区十几人居然出动五六十人布局,当真给唐门面子。”
为首的敌人道:“掏空树木藏人,挖地埋索,数百斤石灰粉就能换到一众唐门,这买卖划算,送钱见得多送死的还真少见,你年事已高就算何必让年轻人早逝。”
“呸,要杀就杀别废话。”
“别急别急,怎么也得有先来后到,先陶家再唐门,都是锅里的肉跑不了。”
话毕在唐老太太身上拍打几下,突然唐老太太瘫痪在地不能动弹。
“金针拍穴?慈医针姥殷玉是你何人?”
“唐老太太果然见多识广,不过阶下囚似乎没有提问的权利。”
“是杏林一脉要铲除使毒门派还是杏林一脉已经落入你等手中?”
唐老太太听不到回答只听见自己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的声音。
天赐仍在赶路不知道自己所追的人已成为阶下囚。
夜。
无月。
天赐在树下睡觉,只要自己一直施展轻功赶路,绝对能在陶家前与众人会合,但这一晚天赐却是半睡半醒状态难以安眠。
因一人令自己不能安然入睡。
在早上赶路的时候,天赐感觉自己被人注视,料想这里是陶家范围有暗哨也是情理之中,但异样的感觉令自己身心警惕。
仿佛那感觉是杀气。
天赐再也睡不着决定连夜赶路。
静止的树。
飞快的影。
如鸟在天上飞,如鱼在水里游,如马在草地上跑,但此刻的天赐并非无拘无束,心里多少有些牵挂有些担忧还有一些怀疑。
这其中有助力也有阻力。
当天赐渐渐慢下来时是阻力大于助力,天赐坚信自己的直觉,自己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
还能人剑合一么?
天赐坚信前方就是答案的所在。
先是杀气,再到杀机,然后是气机。
对自身的杀气身体第一时间就有本能的反应。
天赐一步一步前行,一条树枝已经折在手中。
天赐走得很慢很慢。
哪怕前面有危险天赐也必须走。
因为唐门一行人就在前方,若自己遇险那么唐门一行人呢?
不安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间。
不能停下。
更不能让这里的敌人回去。
回去一个便让敌人多一分力量,解救唐门众人也难上一分。
天赐看着右手也看着左手,最后持剑的右手紧紧一握,眼神不断在前方几个方位打转。
随后剑起风扬。
风吹大地的同时也为月亮吹走身前的乌云。
一股无形却有形的气势直扑前方。
顿时激起敌人气势的反抗,若不反抗便输了气势失去先机,原本敌人想埋伏偷袭再次一击得手,谁料一人竟能发出惊人的气势,虽然吃惊但对方只有一人,就算暴露位置,气势也不能输给对方。
十七。
天赐眼前有十七名敌人。
月色下敌人看见天赐手里拿的是树枝不是剑,但一众敌人都不会轻视天赐,孤身一人就能发出惊人的气势,绝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敌人虽然没有轻视天赐,但却仍然低估天赐。
一条普通的树枝当剑使,如此儿戏,如此简单,倒下的不是天赐。
敌人眼中如此普通的一剑,不快不慢竟然能杀人?
又有一名不信者倒下。
天赐的气势有增无减向着敌人步步逼近。
剑势中规中矩让敌人难起戒备之心。
至此倒下就再也不会站起。
无杀着无巧妙,只有气势。
来自于人的气势凭一条树枝就能杀人?
当兵器碰撞的刹那在敌人眼中那普通不能再普通的树枝忽然变成一条毒蛇,张开大口咬在脖子上,快得让人不知所措,连身体的自我反应都来不及,下一眼只看见毒蛇退后,毒牙还滴着血,感受着生命如血一样滴在地上融入大地回归尘埃。
但在同伴眼中,兵器碰撞后如同被点穴一样定住,任由剑锋轻轻地在脖子上吻下去。
“毒!”
一人惊道。
“撤!”
一人急道。
一众敌人朝一个方向迅速飞奔。
天赐提剑直追,突然离天赐最近的一名敌人猛地转身将手中之物往天赐仍去,只不过眨眼的瞬间,天赐已不在敌人眼前。
只觉脖子上一热,双手碰触后发觉是血液,想不明白眼前的人如何消失,只听见身后的打斗声便倒下再也不能站起。
天赐看见敌人齐齐撤退乱中有序便心存怀疑,而且气势并没有因退却而消失,再看见眼前的敌人双手不自然的举动,已经心中有数,借助树影隐藏身形一击得手。
撤退是假,反攻才真,两名敌人左右夹攻天赐,兵器相交两名敌人不出意料地被定住,但前进剑锋并没有受到影响,因为又有两名敌人从旁攻上,天赐后退一步横剑一封就要进剑一刺,殊不知又有两名敌人从中窜出偷袭天赐。
敌人接二连三地出现,兵器相撞之声不断,天赐一退再退,汹涌而上的敌人一个一个如被点穴般定住。
忽然从后方传来一道呐喊:“不是毒。”
最先被定住的人苏醒了。
“是幻觉么?他是如何做到?”
话毕推了一把身旁被定住的同伴,只需轻轻一推同伴们一个一个苏醒。
天赐压力不断增加,气势渐渐被压下,敌人的剑见缝插针一剑紧接着一剑,再次逼得天赐步步后退。
虽然敌人步步紧逼,但剑招中并没杀着,一众敌人都在等。
解决的办法都已知晓,但如何做到敌人一直观察也不能知晓。
一人道:“他出剑的剑势有些奇怪,内里有一种别扭的感觉。”
此话一出,众人都看着天赐的剑势,天赐的剑,天赐的手。
天赐叹气道:“右手施展左手剑法果真不顺手,好不容易把你们圈进来,你们戏也看够,我也累坏了,那就结束吧。”
话毕,众人来不及有所反应只觉眼前一黑,然后再也看不见光明。
当乌云散去,月光照耀大地时,此地已多了十七具尸体。
剑已不时是剑。
插在地里的是树枝。
天赐没有先赶路而是往回走,视线四处搜寻,终于从地上拿起一物,是刚才敌人假装撤退在偷袭的瞬间扔来的。
天赐打开后发现是一包灰白色粉末,嗅、捏之下一时半会不记得此物是什么,在敌人身上搜寻除了暗器还有一包粉末,想不明白连忙继续赶路一刻也不能停留。
天赐推测唐门一行人已经遇险。
不停赶路的天赐忽然停下,打量眼前的战场,没有打斗的痕迹,但地上的疤痕已经说明一切,而且地上、草上、树木上都残留有灰白色粉末,这一切都是敌人留下。
唐门仿佛凭空消失一样,没有东西留下,哪怕是血迹。
地上一条又一条凹痕均长达二十几米,如此长距离,唯一可能是埋藏着什么,天赐摸索着凹痕,感受凹痕内壁的纹理。
绳!
地上数十条凹痕里都埋藏着绳,沿着凹痕天赐走到绳的另一端系在土地里的树根,另一端自然是在人的手中。
地上有绳不足以让唐门毫无反抗之机。
天赐下意识地抬头一看。
天上?
忽然看见一颗粉末在视野中无限放大。
突然天赐惊叫一声,捂眼后不停叫喊,身体不停摇晃,一副极其痛苦的样子。
此刻天赐眼中一阵灼热感泪水夺眶而出。
“是石灰粉,遇水即烧。”
天赐努力控制不流泪水,但却无济于事。
地上埋葬的是绊马索,天上飘的是石灰粉,如此下三流的手段是忌惮唐门,此间是森林,不能用火器还击,毒、暗器若超出范围就不具备威胁,敌人是有备而来提前布局。
忽然天赐爬树而上,看见身边树叶上都有石灰粉残留,当爬至一半高时四周的树叶已经没有石灰粉,突然听见一声异响,轻轻的,仿佛近在眼前。
天赐环视四周并没有所发现,正想有下一步举动时,发觉左手抓取之处有异样,微微用力之下异响之声再次传来,左手力量渐渐加大并往外拉,一截厚厚的树皮竟然轻易被揭起,而且是整整齐齐,内里竟然中空,足够塞一个人。
天赐不禁道:“如此挖苦心思针对唐门,难怪奶奶他们…,入此山中必经陶家,敌人能在半路设伏想必陶家已落入敌手。”
话毕身影已经融入树影中消失不见。
黑暗的尽头是光明,不论日升月落,森林依然是森林。
此刻此地有数十条凹痕,有十几具尸体,过去不曾有,未来也不曾有。
光明的尽头是黑暗,蒙蔽了苍天遮盖了万物,就如真相被面纱遮盖,让真相前的真相蒙蔽世人。
这真相也蒙蔽了唐门。
也蒙蔽了天赐。
天赐已在陶家潜伏一日一夜,一身夜行衣隐伏暗处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