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看着木头人剑指的去向,结合木头人刚才的举动猜测道:“难道它要点我带脉穴?”
天赐依然一动不动,木头人请求的动作依旧,只不过左手剑指一直伸前。
很慢很慢。
让人猜测让人提防。
如此之慢让人生不起阻止的心。
看着指尖一点点靠近,慢慢地衣服已有明显的凹陷,慢慢地皮肤也感觉木头人指尖的冰冷。
出手拦截已无必要更何况心中生不起一丝敌意。
但下一瞬间强烈的痛楚从带脉穴中生起,直冲脑海无法预兆无法抵抗无法忍受。
天赐直接倒下瞬间陷入昏迷。
木头人依然保持点穴的动作一动不动。
大殿里的木头人也一动不动。
唯一动的可能就是那燃烧的火苗。
此刻山外已是夜深。
风吹夜落一片寂静。
忽然在寂静中从远方传来扑噜扑噜的声音。
此刻月亮挣脱云朵的怀抱,一只鸟儿冲进皎洁的月光中,突然一道劲风生起正中鸟儿,那道劲风也吹断不少树枝。
就在鸟儿下坠的地方竟然出现一个人影。
刚才那道劲风正是这人施展的劈空掌所致。
那人一手接着下坠的鸟儿,另一手在鸟儿的脚上解绑什么。
忽然手上便展开一张纸条。
原来鸟儿是一只信鸽。
借助月色细看纸条后那人的手微微发抖,将纸条收入怀中后掏出纸笔书写,将新的纸条放入信鸽脚上的小木筒。
原本昏睡的信鸽早已苏醒,那人将信鸽抛出,信鸽重新飞翔。
那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黑暗中。
那人究竟是谁?纸条上写了什么?他写的又是什么?他是否是收信人?若不是他目的何在?
山林依然寂静,仿佛这些疑问这些不解这些秘密都不能让寂静的山林引起骚动引起涟漪,但事情已经发生,暗流涌动,涟漪必会出现。
黑夜过后便是晨曦,唐门的比试依然继续,小鱼的目光不时停留在一个方向。
暗器堂。
此刻大殿如同昨日一样毫无变化,昏迷的天赐仍没苏醒。
洞中无日月。
天赐渐渐苏醒,痛楚仍未消退,不过仍能苦苦支撑。
天赐强忍着痛苦站起来,原本一动不动的木头人忽然动了,收回剑指朝自身五枢穴点去。
天赐一见心道:“难道是让木头人点中自身奇经八脉诸穴以此来打通?”
看着木头人剑指再次伸前,举剑阻拦在此刻却是异常困难。
“只不过是点穴为何会有痛楚?而且异常剧烈从未遇过,莫非正是这种剧烈痛楚能打通奇经八脉?不然为何八具木头人身上的红点都是奇经八脉的穴道?若这样的痛楚再经历三四次人都会疯,奇经八脉上百处穴道之多,难道这每一次剧烈的痛楚就是困扰唐门数百年的真相?”
天赐心里大胆推测的过程中,剑尖已抵住剑指,奈何全身痛楚难忍无法使力,不由得借力后退,殊不知木头人剑指变勾,勾住剑身一拉。
天赐知道自身难以摆脱目前危机,果断关闭四感,原本发抖的身躯和四肢顿时恢复正常。
天赐弃剑封堵脚步后撤,但木头人反应更快,不知何时站直身子步步进攻,竟然与天赐见招拆招。
两人你来我往的攻势天赐根本无法看清,也想不到为何僵硬的木头人竟然也能快速灵活地施展攻势,令天赐觉得此刻对敌的不是木头人而是人。
与人对敌以快打快天赐竟然处于下风?
天赐看着自己守多攻少却丝毫不能帮忙,最后眼睁睁地看着木头人的剑指点中自身的五枢穴。
剧烈的痛楚瞬间袭来,倒下的刹那天赐不禁心道:“若然施展剑法也许是另一个下场,不过这一关真的能通过吗?是取巧还是硬闯?”
旧痛加新痛天赐再一次陷入昏迷。
倒下又一次倒下,唐门在这一关不知道倒下多少次,若有取巧若能硬闯,那么前方必有唐门的足迹,可惜没有。
在哪里倒下,倒在哪一条经脉之下,这些都不重要,因为这一关非人力所能闯过。
是骗局?
是谎言?
什么都不是。
这只不过是虚有其表的真相,这真相如同精神寄托,带着虚幻的真相闯关倒下一次又一次,没有人能揭起真相后的面纱,看见真相中的真相,那么这真相都只不过是有待验证,不能断定是骗局不能证实是谎言,所以唐门深信,深信面纱前的真相,深信就能有寄托,就能清楚存在的意义。
天赐不想相信,不愿相信,不肯相信,这就是唐门数百年来活着的理由也是羁绊,终其一生都被真相蒙在鼓里。
天赐是人,是唐门人,是否第一次来到大殿的人都想揭起真相后面的面纱?满怀壮志却一次又一次倒下,一次又一次退却。
踩门槛,战九柱,木人巷,退后活。
退或进。
活或死。
只要退一步便步步退,再也无法触及真相后的面纱,但只需要前进一步,真相后的面纱便会触手可及。
这前进的代价是一次又一次站在死亡的边缘,也许死了就得不到真相中的真相。
这一关天赐看不见通过的路。
有问题自然会有答案,也许这不是唐门的路所以看不见,或者根本是一条死路,但如果,如果真有人能从奇经八脉这关活下来,前方的青铜灯会点亮么?前方还会有路么?
我想知道。
我真想知道。
这山中的一切是否为我而造,既然能让我真切感受,理应给我一个真相一个答案,这一关的路在我之前尚没有,在我之后便有路。
坚持。
哪怕到死,我也要看一看是命中注定或是我一错再错,只要我还有力气就会站起来迈开脚步,看着前方走出属于我的路,哪怕这是别人为我安排的路,是谁为我安排的都不知道岂不是死后做个糊涂鬼。
此刻原本昏迷倒地的天赐忽然站起来,虽然全身颤抖但的确站起来,双眼看着前方木头人点中自身维道穴。
天赐双手示意木头人过来,口道:“来吧,就算死我也不悔。”
木头人剑指慢慢地点向天赐维道穴,天赐没有闪避反而前进,前进是否能触及面纱天赐不知道,但若后退就如唐门一样在真相中死去。
天赐倒下。
没嘶叫。
很安详。
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再一次倒下再一次昏迷,与之前不同的是不再惧怕不再猜疑。
在作决定之前都是彷徨都是惊慌都是假设都是自欺欺人都是在纵横交错的路口处独自徘徊。
但作决定之后就只有两条路。
退或进。
世间本就如此。
对与错。
黑与白。
正与反。
两个极端。
两个不一样的人生。
过去不复来。
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既然选择了就不能回头。
既然决定了就不能后悔。
天赐选择了决定了不悔了。
木头人自点带脉三处穴道,也点天赐带脉三处穴道后原路返回,最后退回到凹槽里。
这与天赐进入大殿时的情形一模一样,这才是真正的通关,当八具木头人回到原位,回到凹槽里,前方的青铜灯就会点亮,引领通过者到下一关。
不过此刻天赐才得到带脉这一具木头人的肯定,尚余七具木头人有待天赐接受考验。
此刻七具木头人一直保持请求的动作,微微弯下的上半身,似乎是为了看着昏迷在地上的天赐而弯下。
八具木头人不知道看见多少个人昏迷,请求的动作都是一成不变,是否是在请求倒地昏迷的人重新振作站起来。
此刻‘天赐’竟然站起来了。
刚刚才被木头人点中维道穴而昏迷,现在却是突然站起来。
‘天赐’看着另一具木头人徐徐而来道:“你的坚持我承认,但你作嫁衣我却不能承认,因为嫁衣应该是我才对。”
现在说话的竟然是另一个天赐。
看着木头人身上被点的穴道是奇经八脉中的阴维脉。
木头人左手剑指正朝向小腿内侧筑宾穴而去。
“我的实力在你之上?所以认为老伯是在教我剑法,而且还领悟第十四剑,之后还会带领唐门入世?”
‘天赐’凄厉地道:“你这话是安慰我还是嘲笑我?安慰我是让我做好嫁衣的本分,嘲笑我只不过是一件区区的嫁衣?”
“抹杀你?遗弃你?同化你?你可是主我只是从,我可不是贪婪欲望生成,若然我由邪念生成,那么嫁衣必将是你,但我却是应唐门遗害而生相互依存,唐门遗害刻有无名剑法,我也会无名剑法,就算打破唐门遗害,解救的也只有无名剑法,因我与唐门遗害共生,在你幼时习武我便同唐门遗害成长,早已不能分割,利用木头人压制唐门遗害实际也压制我,你因此得到解放得到进步,相对而言唐门遗害是死的无意识的,该出现就出现,而我相对就是有意识,出现与否可以选择,当你有意识的状态下,我的举动就是无意识,我与唐门遗害共生,唐门遗害藏于你身,你强大唐门遗害也强大,所以是你局限我发展,我永远也活在你之下,倘若有一天,唐门遗害彻底瓦解粉碎,那么我也会彻底死去,我死后便不会有无意识出现,但你还能寻找,寻觅新的无意识控制,这过程所需要的时间难以预料,粉碎与否,是否重新寻觅那是你的事,我无权干涉也不能干涉,因为我与唐门遗害共存。”
‘天赐’看着木头人剑指朝自己小腿后侧的筑宾穴点去道:“我不想死,也不愿你死,你亡即我亡,救你如救我,为活着必须要出手,哪怕你已经明白这道理而利用我,我也不得不出手,若不明白也无妨,以后遇上抉择的时候便会明白,现在我也想看大殿之后是怎样的存在,暗器堂、木人巷、大殿都没有直接或间接证明你正义与反义一说,就不能证明剑和暗器在这里的差别,但当你醒后听回我所说的你就会明白,唐门止步于此困扰唐门的就是最好的证明,正如你所说这一关非常人能过。”
话毕木头人已点中‘天赐’小腿内侧的筑宾穴,‘天赐’没有叫喊也没有昏倒,仍然笔直地站着,木头人收回剑指后朝小腹府舍穴点去,仿佛知道眼前的‘天赐’不会倒下不会昏迷。
‘天赐’看着剑指朝自己小腹府舍穴点去感慨道:“因为我就是那个异类,唐门至今唯一的异类,算命先生既然能让唐门建造暗器堂以木头人布局,就已经算准老伯教导我剑法,学会用有意识控制无意识,才会布置用无意识才能通关的关卡,学会关闭五感也就能关闭痛觉,这关最后点奇经八脉诸穴若无之前与木头人激战挨打,打好基础震穴震脉,也就不能产生现在的效果。”
此刻‘天赐’操控内力在带脉中不断游走。
环视四周木头人,心里顿时生起一个念头。
难道这大殿最后关卡在在木头人的帮助下打通奇经八脉?
如此疯狂的想法顿时充斥‘天赐’整个脑海,都不知道木头人已经点中自己小腹的府舍穴。
“点穴就能打通奇经八脉?”
想法冒起的瞬间是兴奋,之后是猜疑。
“奇经八脉何时会变得如此儿戏?”
但当感觉带脉畅通无阻时‘天赐’却不能坚定否决。
看着木头人点自身大横穴后剑指朝自己伸去。
“若唐门已经明白这关最后是要打通奇经八脉,没有取巧只能硬抗,那么能让唐门停下前行的脚步就是那剧烈的痛楚。”
木头人剑指已经点中‘天赐’腹部的大横穴。
‘天赐’没有倒下没有昏迷。
非常人能抗的痛楚‘天赐’抗住了。
“奇经八脉,上百处穴道,上百次痛楚,对于唐门永无入世机会,是谎言,但唐门永远不知道真相,只会认为自己没有实力通过,自然未曾想过这关最后竟然是一场造化,不过这造化可不是轻易就能得到。”
人终归有极限,‘天赐’也不例外,回想之前与木头人对决也有坚持不到的时候,之前还能互相帮助,但此刻天赐已经陷入昏迷,现在是另一个天赐在苦苦支撑。
“上百处穴道该如何坚持?”
木头人又点中‘天赐’身上一处穴道。
腹哀穴。
“这关算计的是我,也只能是我,而且最后能成功通关带领唐门入世的也是我,唯一不知道的是何时通关,不论我是否努力是否愿意这关无可避免,因为这关是为我而设,看似有前进后退两条路,前进踏上早已安排的路,后退永远困在雀笼里,路有两条,答案却只有一个,这就是命运,命中注定。”
分析过程中期门穴已被木头人按下。
‘天赐’环视四周道:“既然早已注定又何必在意上百处穴道,痛苦只不过是一场锻炼是一场筛选,造化并不是不劳而获,欲戴王冠必受其重,但若承担不起不能坚持呢?我非常人却寄人篱下。”
大殿。
寂静无声。
烛光摇曳。
殿中七具木头人只有一具在动。
‘天赐’面前的木头人相继点了两处穴道。
天突穴、廉泉穴被按下后木头人后退归位。
‘天赐’又得到一具木头人的认可,是阴维脉
八具已去其二后又有一具木头人走出。
‘天赐’一见心道:“我以奇经八脉穴道多少排序,由少到多,但从中调换两条经脉顺序,若按穴道多少排序理应是六处穴道的阴跷脉先,七处穴道的阴维脉后,看来这关唯一的顺序就是之前自己完成的顺序,假如刚才第一个点中全部红点的木头人是任脉,那么下一关点自身穴道的木头人不是带脉而是任脉,先完全点中的木头人在前,后完全点中的木头人在后,但任督二脉有别于其它六脉,如此一步登天让世人所仰望的境界就凭眼前的八具木头人就能付诸实现?”
如此不可思议又难以置信却偏偏在内力游走阴维脉畅通无阻后不得不暂时收起质疑的心声。
‘天赐’一动不动,动的只有木头人点穴的手和流逝的时间。
穴道一处又一处被点。
经脉一条又一条打通。
‘天赐’身体不停地颤抖但还在坚持。
既然结局早已注定为何还要苦苦坚持?
‘天赐’不知道,只是冥冥中觉得只要坚持,只要坚持下去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是什么?
‘天赐’不知道,所以‘天赐’继续坚持,即使脸色苍白,即使大汗淋漓,仍然站着,仍然一动不动。
心里不断问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是否想要的只要现在一直坚持就能得到。
汗水湿透了发尖滑落脸庞上,流入眼里视线一片模糊看不真切。
心里的声音不断放大,疑问的声音仿佛在大脑里回响,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为何知道却要否定却要选择不接受?
是因为想要的难以得到还是根本不能实现?
如此否定。
如此不能实现。
但仍抱着一丝希望在坚持。
坚持?
原本的自己是不会坚持,是从天赐让我看见坚持后的成功我才学会坚持,天赐坚持下去得到他想要的,那么我坚持下去是否也得到我想要的?
那怕是虚无缥缈难以实现。
坚持…坚持…坚持…
心里不停念着,脑海里浮现之前天赐面对木头人时的坚持。
‘天赐’仍在坚持。
木头人仍在点穴。
意识逐渐模糊。
脑海中的天赐一直被动挨打但仍苦苦坚持。
在强者面前弱少的坚持能换回什么?
脑海中看见最后的一幕是天赐昏迷,自己与木头人对打。
此刻的‘天赐’终于闭上双眼无力地倒下。
倒下的刹那脑海不断徘徊一句说话。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同时脑海不断泛起天赐昏迷倒下的瞬间。
一幕又一幕。
忽然灵光一闪。
“天赐昏迷倒下之后便是自己与木头人对决,天赐昏迷我出现,那么现在我昏迷后苏醒的将会是天赐,若然昏迷后苏醒的是我,那么现在要昏迷的应该是天赐。”
瞬间‘天赐’睁开双眼。
但下一刻。
“蓬…”
整个人已经昏倒在大殿上。
是否坚持就能得到想要的?
想要的是否是自己最需要的?
‘天赐’想要的是什么?
‘天赐’需要的是什么?
大殿里木头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天赐身上,仿佛也想知道答案,也想知道醒来的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