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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下局势趋于明朗,中原战局陷入相对稳定的僵持阶段。
而李利业已在中原战场上夺取了能够速战速决的所有胜利,连年征战,攻城略地,抢占了中原半数州郡。
值此中原战事对垒相持之际,益州爆发内乱之时,正是李利挥师攻取益州的最佳时机。
这就是,李利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到来,不再需要刘璋这个潜在的“盟友”坐镇益州,真正要将益州掌握在自己手里,不需要再假手于人了。
事已至此,刘璋和李利之间到底谁更愚钝,谁更幼稚,谁被谁利用,看似一目了然,实际却是很难清楚。
不知不觉中被李利利用,纯粹是刘璋的本性使然,性格上的弱点和自身嗜好被李利抓住之后加以利用,无为而治,从而达到预期目的。因此这算不上利用,即使李利不利用他,他依然还会这么做,不会改变。但他刻意结交李利,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利用,至少李利对他的帮助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有心对无意,无意亦有心。两者孰是孰非,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全凭自身臆断。
刘璋想清楚这一切后,心中一片凄然,颓废至极。然而当他慢慢地冷静下来,压在心里长达六年的内疚和最近几个月所担负的巨大压力却随之消失殆尽,充斥在心头的凄凉感亦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释然。
在此之前,刘璋虽然知道李利厉害,谋划长远、算无遗算。为此许多人都他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能力,谋而后动,百战不殆;但刘璋却不以为然,并不认为李利有何过人之处。毕竟,在他和李利相处的一年多里,李利待人宽和,直爽阳光。琴棋书画之中唯有书法尚可称道,余者都不如他刘璋,而且差距甚大。完全没有可比性。因此他从未觉得李利有什么了不起,至少没有外界传得那么玄乎,什么算无遗算,在刘璋眼里。李利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武夫。
这种印象长期徘徊在刘璋脑海里。直到今之前都是如此。但是此时此刻,经过一番搜肠刮肚的苦思冥想之后,刘璋方才真正切身体会到李利究竟是何等厉害,其谋划之长远、算计之缜密、识人之精准,对人性的把握之精妙,均是刘璋迄今所见的当世第一人。
这是他和李利相识多年以来的第一次交锋,也是唯一的一次争斗,可结果却是尚未正式交锋便已结束。他毫无还手之力地完败,而李利则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完胜于他。这场较量根本没有可比性。他完全不是李利的对手;就像他擅长绘画仕女图一样,李利却在作画上面一窍不通,根本无法和他相比。而作画或许是他唯一能胜过李利的技能,只可惜这种技能与乱世争霸而言,属于彻头彻尾的不入流的伎俩,纵然能够画出万里江山亦是徒然,不值一晒。
沉默许久,刘璋的脸色渐渐恢复如常,神情淡漠地幽幽问道:“大将军既然已经坐在这里,想来定有万全之策,只等刘某交出印绶,当众开城乞降、牵马缀蹬即可?”尽管心里已经认栽服输,但是他仍然想知道自己究竟输在哪里,为何西凉军尚未攻城,两军尚未正式交战,他就输了,输得如此彻底。实话,他很不甘心,不愿亲口认输,怎奈李利坐在他身边就已经明了一切问题。
听出刘璋话时的语气与之前截然不同,虽然仍旧不甘失败,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的情绪,无怪乎益州僚属都曾听闻刘璋的书房里一直悬挂着李利赠予他的一幅字。原来这则传闻并非谣传,而是确有其事,刘璋确实与李利私交笃厚,曾一度称兄道弟,实为故交好友。
然而世间真正的至交好友都明白一个道理:君子之交淡如水。不掺杂任何利益纠葛的友谊才能长久,否则便无法持久,早晚都会因为利益冲突而不欢而散,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势成水火。相比之下,彼此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之间通常是没有利益冲突的。突发矛盾或冲突只是个例,偶尔为之;八成以上的矛盾或仇怨大都发生在相熟的同僚(同事)或友人或爱人或亲属之间。
就像眼前的刘璋和李利一样,彼此都带着目的刻意结识对方,使得这份友情之中掺杂着太多的功利色彩。当矛盾被隐藏起来的时候,彼此尚能真诚相待;但是一旦矛盾凸显出来的时候,便瞬间分道扬镳,反目成仇。
因此刘璋和李利之间的利益冲突。堂下的董和三人都能理解,甚至于感同身受。毕竟他们也有自己的朋友,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确切地。他们三人之间此刻便身在局中,彼此都是同僚,有着同僚之谊,却又彼此不睦。矛盾重重。张松性格乖张而孤僻。经常与董和碰面,却交情泛泛,政见分歧甚大,俨然是一对政敌;而吴懿素来轻视文官,大多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久而久之就让他和文官之间树起了一道无形的隔阂,泾渭分明。所幸他们之间的矛盾处于可控状态,不像刘璋和李利之间的矛盾这样剧烈。俨然无法调和,必须决出高下。分出输赢。
“也罢,既然季玉不嫌啰嗦,李某索性和盘托出,以便刘益州知悉缘由。”
随手端起茶盅,李利坦然一笑,沉吟声中轻呷一口茶水,而后不急不躁地缓声道:“季玉应该还记得,六年前护送你返回益州时曾有一千甲士,他们先后跟随你半年之久,事后两百余人被季玉收买拉拢留在身边,余下七百余人相继离开成都。”
“嗯,确有此事。”刘璋闻声点头,回忆着道:“当时沿途护送我前来益州的甲士,个个身手不凡,忠心可嘉,是以我百般挽留,最终留下两百余人,余下全都走了。不过我随后便将留下的两百余人全部派往西南郡县出任屯长或队率之类的底层将领,让他们领兵抵御南蛮,能够活到现在的已然寥寥无几。”
李利闻声后,眸光闪过一丝冷色,沉声道:“从长安前往成都途中,季玉屡遭伏击或刺杀,九死一生,幸得甲士拼命保护才得以平安到达成都,而后相继两次躲过薄姬的鸩杀,以致六十余名甲士为此付出性命。季玉登上州牧之位后,对这一千甲士心存感挽留他们是感激他们一路上的拼命保护,可是当他们真正留下来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却怀疑他们并非真心投靠,疑为细作。遂将其派往西南郡县为兵卒,抵御南蛮劫掠,以致其大多战死沙场,幸存者寥寥。此举着实令人齿冷,提及此事便让人寒心。”
刘璋脸颊微红,面露尴尬之色,申辩道:“有道是成大事者不拘节,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谨慎为上。何况,大将军日理万机,常年征战在外,何以对此事如此了解?由此可见,我当初的怀疑并非猜忌臆断,而是确有其事。”显然,听了李利一席话后,刘璋更加笃定自己当初的判断,认定那些留在益州的甲士都是李利派来打入益州内部的细作或密探。
李利微微摇头,声音低沉地道:“季玉当知,我西凉将士乃当今世间最忠诚的军士。只要你以诚相待,他们即便奉命打入益州充当细作,也不会背叛于你,宁死也不会对你不利。须知无论是什么人,如果你真心善待他,人心都受肉长的,他必将以赤子之心对你;反之,如果你根本没有以诚相待之心,又岂能奢望得到他们替你舍身卖命呢?
不管你承不承认,此番益州叛乱以及李某夤夜进入州牧府,就是你不得人心的结果。时至今日,你仍然不明白,乱世之中最宝贵的不是你所拥有的权势地位,更不是你所能赐予的荣华富贵,而是赢得麾下文臣武将的真心拥戴,获得全军将士的舍命相报。如果你能拥有这些,姑且不赵韪还能不能煽动叛乱,单我十几万西凉铁骑便难以踏入益州半步,即使是兵马再多一倍,亦是徒然。
只可惜你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更做不到真心对待麾下文武和兵士,整猜忌他们对你阳奉阴违,别有用心,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他们。正因如此,你才会落得众叛亲离,帐下文臣武将与你离心离德,十余万兵马对你根本没有拥护之心,以致我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州城,明目张胆地前来州牧府,毫不顾忌地坐在你面前,而你却束手无策,无计可施。因此我不得不,你真的不适合提领益州,即使今日没有李利率军前来,他日亦被其他诸侯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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