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看到李利坚定地点头之后,心头莫名地一阵轻松,同时也有几分遗憾。
没有哪个父亲是不疼爱儿子的。李傕也是如此。
李利很优秀,小小年纪便智慧过人,行事沉稳,深谋远虑。
但是,他终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李傕时常说妻子杨氏疼爱儿子李式,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句托词,实际确是他自己更加溺爱亲生儿子李式。
最近这段时间,李利愈发表现得沉稳老练,智慧过人,甚至暗中私自扩充兵马。
这些都瞒不过李傕的耳目,只是他佯作不知罢了。
就因为如此,李傕每天深夜里都备受煎熬,踌躇难决。
一边是年幼的亲生儿子,一边是越来越优秀的侄子,都是自己的亲人晚辈,可是李家只有一个,而家主也只能是其中一人。
踌躇之中,李傕知道这件事情必须早作决断;否则一旦回到长安,有杨氏参与其中,或许就会份也就到此为止了。自己所能给他的帮助,也就仅限于三千龙骧营铁骑和一个偏军校尉之职。此外,自己不会再提供任何助力,免得他贪心不足,觊觎更多不属于他的东西。
还好,李利最终的决定很明智,也很果断。
果断的有些超乎李傕的预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净身出户,自生自灭。
至少在李傕看来,三千龙骧营和李富父子俩真的算不了什么,要知道,在长安城李府之中,还有三千部曲和一千多精壮家仆,这些人全是脱去军籍的百战精兵,甘愿进入李家为仆的部曲。
此外,李家这些年敛取了大量钱财,虽不敢说富可敌国,但足以供应一万兵马十年的粮饷。
然而,这一切李利都自愿放弃了,李家长房与李傕所代表的二房分家,一分为二。
此后,李傕就代表着李家嫡系一支,而李利和李暹兄弟俩则沦为旁支,并且要脱离李家,自立门户。
这就是家族子弟的残酷命运,虽然李家还远远不能与那些百年望族相提并论,但也是新近崛起的新贵。家族子弟之间,同样也有三六九等之分,不会轻易把家族正统地位拱手让与侄子和外戚。
东汉时期是华夏家族势力崛起的朝代,并由此决定了此后数百年的朝代更迭,也是后世千年历史之中达官贵人们争相效仿的家族式发展的典型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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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留攻城之战仍在继续。
经过初战的失利,西凉军改变攻城战略,采用李利提出的投石车远程打击,而不再派遣大量步卒强行攻城。
眼下投石车的射程有限,远不如曹魏时期的霹雳车攻击力强,只能抛石百余步。
攻击之时,需要大量巨盾兵掩护投石兵士,以免被城头上的弓弩手射杀。
改变攻城战术后,五万西凉军兵力充足,可以抽调出大批兵士大力砍伐树木,大量制造云梯和简易的巨木冲城车。
冲城车,虽然也称作“车”,实际上却是靠战马拉动,没有像样的轮子;只有两截圆木充当战车轮圈,车上架着一根数丈长、木桶粗的尖头圆木,在战马的奔行拉动下,撞击城门。
这些攻城军械十分笨重简陋,制作起来并不费事,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简单易学,普通兵士看一遍就能照着做出来。
一连三曰,西凉兵每天都用简易的投石车攻城,石头、油罐、铁蒺藜等一股脑地往城头上抛,扔完了,就收兵回营。
干脆利落,来去自如,气得张邈直咬牙。
西凉兵这么一通乱抛不要紧,却让城头上的守军忙得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三天下来,西凉兵自身伤亡不大,却对陈留城的守城将士杀伤力不小。
至少有三千余陈留兵士受伤,全是被飞石砸伤或铁蒺藜击中受伤,其中上千人重伤不治,生生痛死。
与西凉兵交战四天,先后折损近五千守城将士,致使张邈手中的本部兵马近乎折损一半,损失惨重。
并且,士气低迷,大有一蹶不振之势。
此外,城头上的箭垛和墙体破损严重,城楼上一片狼藉,到处是大火过后的残垣废墟,遍地碎石、铁蒺藜,正常通行都很困难,稍不留心就会碎石残片扎伤。
李利提出的攻城之法,乍看之下似乎效果不大,却极为阴损。虽然没有攻破城池,但杀伤力惊人。
大多数陈留兵,只是受伤失去战斗力,却并非当即战死。于是,数千伤兵就需要分出张邈手中的一部分兵力去照料,兵力愈发捉襟见肘,守城压力剧增数倍。
与此同时,李利这三天来却也忙得晕头转向,马不停蹄。
担任五万大军的监军,尤其是在军纪极差的西凉军中,监军一职可不是轻松的差事。
许多事情都要从无都有的一步步筹备,首先要组建一支百余人的精悍正直的执法队,负责巡视各营军纪,抓捕不法之徒。
其次,要整理出切实可行的军纪条例,通报全军将士,严明军纪军规。
最后,就是要执法严格,一视同仁,公正严明,不怕得罪人,不得徇私。
尤其是最后一项最重要。如果做不到公正严明、执法必严,那李利宁愿不做这个徒有虚名的嚼头监军。
军纪,不仅是约束将士不得触犯军规,不得随意为恶,还有在全军将士心中树立威信,建立威望的作用。
这才是李利最看重的地方。否则,他又何必接手这个出力不讨好、得罪人的差事。
组建执法队很简单,李利直接从众将领帐下兵马中各自挑选二十名勇猛精悍之士,然后再从自己的亲兵之中挑出二十个什长,由波才担任队长,一支整整两百人的执法队就这样成立了。
整理军规也不费事,西凉军原本就有成文的军规,只是一直浮于表面,没有落到实处。
李利接手整顿军纪之后,没有改动原有的军规,直接再次重申各项戒律,通报全军将士知晓,随即命令执法队昼夜不间断地巡视各营,严惩触犯军规的将士。
三天下来,有百余名私自出营村妇和强抢百姓钱财的将士,被李利下令在大营门口当众斩首,悬挂首级于寨门两侧,示众三曰。
艳阳下,那一颗颗血渍干涸的头颅,天天在数万将士眼前晃悠,进出营门,抬头就能看见。
一时间,监军李利的凶残之名深深烙印在众将士心中。很多将士在深夜熟睡之中脑海里浮现的仍旧是那上百颗干涸腐烂的人头,夜半惊醒,冷汗淋漓。
随之,李利就有了一个“冷煞阎罗”的名号。
别看这个名号听着威风,实际上却是全军将士背地里对他凶残冷酷屠杀同僚的不满之情的宣泄,也可以说是一种隐藏在心里的怨恨。
不管众将士心里如何怨恨李利,不满他的残暴手段。
但是,在李利的辣手重典之下,整顿军纪的效果确是立竿见影,收效迅速。
三曰之间,五万大军的军纪恍然大变,原本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数万西凉悍卒,顿时变得令行禁止,桀骜不羁之姿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有几分精锐之师的军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