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荣妈妈出面把一切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饶程三儿一再嚷嚷说就是君伯恭与杨氏指使的他纵火杀人,但毕竟没人可以为他作证,证明君伯恭与杨氏在事发前见过他,都是他一个人在自说自话,而唯一能作证的大杨氏又已死了,死无对证。
于是顺天府尹很快做了如下判决:程三儿与荣妈妈斩立决,君府作为荣妈妈的主家,君伯恭与杨氏作为她的主人,对她买凶一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仍由他们来支付对苦主们的赔偿,至于赔偿金额,经过双方协商,最后定为死者家属一千五百两,伤者家属八百两。
对此判决,苦主们不必说大多都挺满意,便是有不满意者如那位失了孙子的老者,胳膊到底拧不过大腿,也只能含泪作罢;杨氏与君伯恭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此役他们损失了一万多两银子,杨氏还损失了最得用的心腹荣妈妈,但好歹总算将事情给囫囵圆了过去,而不必像大杨氏那样,落得连性命都赔上却依然被休弃出门,连个葬身之所都没有的下场,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而君璃得知了此判决后,许是因之前早已做好了此番怕是不能要君伯恭和杨氏性命了的心理准备,倒也没有觉得那么难以接受,只是遗憾了几日,也就将此事丢开了,——经此一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她那位好父亲对他们姐弟究竟有多“好”,以后她和君珏不但可以顺理成章的与他断绝一切往来,便是将来他们姐弟运气不好再与之对上了,想来也不会有人说他们姐弟半句不是,也算是多少有点收获,没有让她和容湛这么些日子以来的努力全白费。
君璃自此便足不出户的安心养起胎来,不但不再踏出府门半步,连迎晖院的院门都少有再踏出,不过隔个两三日的,却照妆堂给太夫人请一次安罢了。
太夫人待君璃的态度看起来倒还与以前一般无二,每次见了都要好一番嘘寒问暖,也隔三差五的有东西赏到迎晖院,但却不再问她有关家中中馈的事,哪怕号称暂代她管家的二夫人三夫人当着她的面儿请示太夫人一些事情,太夫人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先问君璃是什么意思?对二夫人三夫人将自己一些心腹陪房安插到各个行当上的行为,也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起来,再不像以前那样时时敲打着二人,大有让二人一直管家下去的苗头。
自来大户人家最不缺的,便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自然很快便有人瞧出了太夫人对君璃态度的变化,都在暗自猜测,看来大奶奶不知道什么缘故,已是失了太夫人的欢心,眼下若不是正怀着身孕,只怕太夫人早对她不假辞色了,想来等她生下孩子以后,是再不会让她继续管家了。
于是都明里暗里开始往二夫人和三夫人跟前儿凑,内院主子们的一应分例到了以后,除过太夫人的,也有意无意开始先让二夫人和三夫人先挑,不再像以前那样,都将好的先送到迎晖院,连那些个前番经君璃之手抬举起来做管事的,心里都开始持起了观望态度,只不过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付诸于实际行动罢了。
这些事情除了小小的膈应了一下君璃的心情以外,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大的影响,她与容湛都不缺银子,只要她想,她的一应吃穿用度甚至可以比太夫人的还要奢华精致,而她对宁平侯府从上至下都没什么感情,自然也无所谓被她们伤害,她们爱谁谁去,与她什么相干?
不过这倒是越发坚定了她将来要与容湛搬出去,关起门来过自己小日子的决心。
如此波澜不惊的过了一个多月,便到了大年下,彼时君璃也已怀孕四个月了,因将养得好,胎相稳固,连带气色也极好。
除夕之日,先由宁平侯领着阖府上下去祠堂祭过祖,又领着大家参拜过太夫人后,便到了入夜时分,府里府外的爆竹都噼里啪啦的响起来,容湛惟恐惊着了君璃腹中的胎儿,趁众人都不注意时,偷偷溜到了君璃身边,抱怨道:“往年也没见放这么多爆竹,真是吵死人了,奶奶还好罢?孩子也还好罢?”又道,“偏这会子是在祖母屋里,若是在咱们自己屋里,我一定让人拿棉被将窗户都捂了。”
说得君璃好笑不已,嗔道:“哪里就这么娇贵了,你只管放心罢,我和孩子都好得很。还不快过去,我才瞧二弟几个都看你好几眼了。”
容湛犹不放心,又再三再四嘱咐跟着的晴雪要服侍好君璃后,才去了男眷那边。
君璃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抿嘴笑了起来,不经意却对上顾氏饱含了幽怨与艳羡的目光,瞧得君璃看过来,她立刻移开了视线,只是眼神却变得黯然起来。
君璃看着比第一次见面时瘦了不少,身上穿的玫瑰红万字流云妆花小袄显得颇有些空荡的顾氏,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如今顾氏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罢,自己全身心爱恋的丈夫背着自己做了那样的事,偏自己还放不下他,就更不必说还有两个孩子,也就难怪她怀着身孕还瘦成那样了,终究心结难解。
年夜饭开了六桌,太夫人与二夫人三夫人坐了内室的首席,君璃与二奶奶并顾氏妯娌三人坐了一席,容浅莲与容浅菡并奶娘抱了二奶奶的两个儿子和大姐儿又坐了一席,外间则是宁平侯兄弟三人坐了一席,容湛容瀚容潜三个成了亲的坐了一席,剩余四爷几个还没成家的又一席。
只宁平侯一见容潜便没有好脸色,连带众人都不敢怎么放开了乐,后还是太夫人将男眷们都撵去了厅堂里,叫了说书的女先儿们进来,又令人领着再放了一轮烟火爆竹,方渐渐热闹起来。
一直闹到亥初,二夫人与三夫人才命撤了家宴上了茶来,君璃怀着身孕的人本就容易害乏,闹了这么些时辰,早累得很了,最关键的是,方才的年夜饭十分的丰盛,甚至丰盛到奢华的地步,加上之前散给下人们的赏钱和方才燃放烟花爆竹的银子,听说仅这三项,就花了五千多两银子,还不连年前给众主子打首饰做衣裳的银子,可今年田庄铺子上的所有进项,却连一万两都不到,仅仅一个月便将本该一年的花销花了大半,也就难怪二夫人与三夫人管家后,阖府上下都颇多称颂,也就难怪宁平侯府先前会穷成那样了!
君璃是不管家也不打算管家了,可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才改善了局面很快便有复原如初的迹象,依然堵心得紧,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向太夫人告了乏,连岁都没守,便扶着晴雪的手,回了迎晖院。
一路上,晴雪见她脸色不好,约莫猜得到她在想什么,因小声劝道:“奶奶且不必生气,只要将来二夫人与三夫人不短了咱们院子的月例,随便她们怎么折腾去,等折腾得连空架子维持不下去了,太夫人就知道到底让二夫人三夫人管家是多么错误的决定了!”
君璃道:“我生气不是为这个,我生气只是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被白白糟蹋,觉得后悔,觉得不值罢了。”早知道当初她就该随波逐流,管账面上难看成什么样,管大家日子又好过不好过的,只是维持空架子不倒,她不知道能省多少心力,总好过现在只能躲起来生闷气,气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白菜,到头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被猪给拱了。
说着,因走得太快,话又说得太快,不免有些气喘,只能停了下来,扯了扯衣襟道:“如今还没开春呢,怎么就这么热了?将来坐月子是在五月末六月初,岂不是越发热得人受不了?”
晴雪知她是心里烦躁,忙笑道:“这怎么说得准,要是来年夏天偏不热,或是那阵子下雨呢?天气岂不就凉爽了,奶奶且不必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况老人们不是常说有福之人才夏天生吗?”
君璃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生了几分兴趣,道:“还有这个说法?我怎么不知道,这又是什么缘故?”
晴雪笑道:“听说是因夏天出生的孩子,尿片子即洗即干,所以有福气,不过这是穷苦人家的说法,咱们小少爷就是寒冬腊月里出声,也不能让尿片子湿着罢,哪个时候出生都是有福气的。小少爷托生到奶奶肚子里是福气,奶奶有了小少爷这个儿子,也是福气,在这样大喜的事情面前,其他事情又算得了什么,由他去罢,奶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得君璃自失一笑,叹道:“你说得对,眼下于我来说,最要紧的便是孩子,其他事情再大又算得了什么?是我着相了,得亏得有你开解,不然我还不知道闷到什么时候呢。”
晴雪笑道:“奶奶也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罢了,等睡上一觉,自然也就好了。”
主仆两个说着闲话,很快便回了迎晖院,因现下正是大节下的,对众服侍的丫头婆子要求也不若素日那般严格,除了廖妈妈自请留下看家以外,便只另留了两个婆子看门,两个小丫鬟留下经管火烛热水什么的便罢了,所以迎晖院显得比素日冷清许多。
瞧得君璃主仆二人回来,廖妈妈忙吩咐小丫鬟打了热水来,便命她们玩去了,说有她和晴雪服侍即可,然后用热水投了帕子,服侍君璃洗了脸换了家常衣裳,舒舒服服的坐到了熏笼前,又动作麻溜的沏了一盏参茶来,顺道还给晴雪也沏了一盏热茶,唬得晴雪一叠声的说“不敢,又生受妈妈”,待君璃发了话,才接过了茶盅,与廖妈妈一道坐了小杌子,陪君璃说话儿。
君璃喝了参茶,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肚子也有些饿了,实在是方才年夜饭看着菜品虽多,却有种不知道该怎么下筷的感觉,反倒没吃什么,便欲让廖妈妈给她下一碗面去。
廖妈妈答应了正要去,不想容湛忽然进来了,见她好好儿的,方松了一口气,道:“方才我使人过去瞧你,却听说你早来家了,还只当是谁给你气受了,如今总算可以放心了。”
君璃这会子心情好了许多,便笑道:“大节下的,谁敢给我气受,你也想太多了,还是快回去与长辈们一块儿守岁们,我不在也就罢了,你再不在,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容湛点点头,却并不就走,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方才父亲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说打算元宵节过了,便正式上折子请封我为世子……”
君璃闻言,不由有些发懵,片刻方呐呐问道:“侯爷真这么说了?那旁人都是什么反应?”关键太夫人是什么反应?她是知道经过问棋之事后,宁平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让容潜做世子,他又不能生了,那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唯一的选择都只剩下容湛,可太夫人新近待她的态度,让她以为就算宁平侯要为容湛请封世子,总也得再等几年,待太夫人将她身上她不满意的地方都磨得她满意了,才为容湛请封的,万万没想到会这般突然,那他们岂不是别想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容湛沉声道:“我没注意旁人是什么反应,我只顾着推辞,说自己一事无成,父亲又还龙马精神,请他三思了,不过想来好些人这几日都睡不着觉了。”顿了顿,又道,“我又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了自己想要考武举的事,请父亲好歹给我一个机会容我自己出去闯荡几年,父亲这次倒是没有一口否决我了,大小也算是一个好消息罢。”
这算什么好消息,也许在宁平侯看来,为容湛请封世子和他考武举这两件事根本就不冲突呢?君璃满心的不情愿,尤其是在才经历了太夫人的冷遇之后,若真做了世子夫人,以后就得按太夫人的标准来过活了,嬉笑怒骂皆不由己,她才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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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发现,其实过年没神马意思,还不如平时呢,至少平时不会这么累,不会这么花钱如流水,好吧,其实后一个理由才是我怨念的根源,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