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骐关,经略府。
“大人,大人!”
一个六十岁上下,留着山羊胡须的老头急急忙忙地冲进书房。
书房里,右手手臂裹着纱布的龙图正与一众僚属商议大事,见山羊胡冲进来微微一愣。
“邹师傅,您怎么来了?”
山羊胡也不管书房里还有不少人,急道:“大人,听说徐锐的天启卫距天骐关已经只有两日路程,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书房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龙图沉着脸摆摆手,一众僚属连忙起身告退。
“何贵、甘承,你们二人留下。”
龙图指了指离他最近的两人,沉声说到。
“末将(下官)告退!”
没有被点到名的僚属们匆匆行礼,缓缓退出书房,临走时还不忘带上了门。
“大人,您快告诉老夫,是否真有此事?”
等众人退走,邹师傅便迫不及待地问。
龙图看着他慌慌张张的模样笑而不语,何贵与甘承对视一眼,嘴角也不禁勾起了笑容。
“你们笑什么,快说啊,急死老夫了!”
邹师傅看看三人,心中又急又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端起也不知谁喝剩下的半碗茶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何贵望向坐在上首的龙图,龙图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好似不经意地拿起手边的公文看了起来。
“邹师傅莫急。”
见邹师傅要发飙,腰宽五尺的何贵笑眯眯地走到邹师傅身边,不紧不慢地道:“冠军侯的确已经到了天骐关附近。”
“坏了!”
邹师傅一拍大腿,急道:“徐锐这一路游游荡荡,好似不舍与栖霞公主分离,可是临到天骐关却是加快了速度,分明是来者不善呐!”
龙图瞟了邹师傅一眼,淡淡道:“徐锐乃是圣上钦点的赐婚使,要送栖霞公主出塞天骐关乃是必经之路,邹师傅何故会说他来者不善呐?”
“大人哟!”
邹师傅哭笑不得道:“为了掩饰塞外惨败,老夫向大人献了养匪自重之计,以乌力吉虎视中原的三十万铁骑为筹码,逼得圣上投鼠忌器。
幸得大人采纳,此计已经起到了效果,圣上这时候即便明知塞外之败,可是碍于乌力吉的大军在侧,依然不敢拿大人如何。
可是老夫早已言明,此计虽然能拖得一时,可是却如同刀尖上跳舞,圣上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迟早会想方设法找补回来。
徐锐少年得志,在战阵之上屡立奇功,深得圣上赏识。
此次圣上一反常态,竟派与栖霞公主暧昧不清的徐锐担任赐婚使,十有八九就是存了顺手对付大人的心思。
而徐锐的天启卫这一路游山玩水,走了大半年还在我大魏境内兜圈子,可是一到了天骐关附近便立刻加快行程,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您说他不是有所图又是什么?
大人,刀都已经架在脖子上了,您怎么还能这般稳如泰山?”
龙图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玩味,笑道:“既然刀都已经架到了老夫头上,那邹师傅可有良策啊?”
一提起此事,邹师傅顿时严肃起来,干瘦的身躯竟透出一股杀气。
“此事乃是你死我活,切不可心存半点侥幸,依老夫之见必须提前布置,将徐锐连同他的天启卫一起……”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却是伸出拇指在自己脖子上狠狠一划。
见状,龙图与何贵甘承二人对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这这,你们怎的又笑了?难道老夫之策有什么不妥之处?”
邹师傅以为三人取笑自己,顿时红了脸。
龙图一边笑,一边摆手道:“邹师傅莫多心,老夫不是觉得此计不妥,而是觉得此计甚妙!”
“啊?”
邹师傅一愣,脸上疑惑之色更甚。
一旁的何贵连忙解释道:“古语有云,英雄所见略同,邹师傅,您方才所说大人早已有了布置!”
“真的?!”
邹师傅一惊,连忙望向龙图。
龙图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邹师傅为了塞外之事日夜奔忙,脱不开身,是以老夫没有与您商量便定下了铲除徐锐和天启卫的计策,还望邹师傅不要见怪。”
“大人已经遣使至天启卫大营,邀请天启卫尽快入关,大人准备设宴款待徐锐。”
何贵接口到。
“届时我等会在宴会门外埋伏五百刀斧手,以及若干高手,只等大人摔杯为号,便要一拥而入,将其诛杀。
徐锐一死,天启卫群龙无首,我十数万将士便会一拥而上,先将它们尽数消灭,再把栖霞公主握在手心。
等此间事了,我们便将此事推到乌力吉的身上,有栖霞公主和歼灭天启卫的战功做筹码和乌力吉交易,这口黑锅他会很乐意背下来,到时候圣上也无法追究。”
一脸冷漠的甘承狰狞说到。
龙图笑眯眯地望向邹师傅,仿佛在问他自己的妙计如何?
然而邹师傅听完此计却是连连摇头:“不可不可,此计太险!”
龙图眉头一皱:“邹师傅有何高见?”
邹师傅道:“大人此计甚为直接,可是一来徐锐生性狡猾,未必肯赴宴而来,二来若是这般杀了徐锐,对圣上又是一次折辱,只怕这次圣上未必还肯忍气吞声。
依老夫之见,咱们不妨先将天启卫放出关去,反正大军的一应后勤补给全都得经过天骐关,咱们只要在关键时刻略做手脚,拖延他的粮草军饷,便能不露声色地借乌力吉的手将这小子除掉!”
“妙啊!”
甘承闻言合掌称赞,何贵则望向龙图,显然也觉得此计更为稳妥。
龙图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可,乌力吉现在乃是大家的保命符,老夫既不能放任其做大,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灭,此事关乎我天骐关数万条性命,绝不可出一丝纰漏。
徐锐此人诡计多端,天启卫战功赫赫,一旦出关必定生出不少变数,老夫不可冒如此巨大的风险,徐锐必须死在老夫面前才能安心。
至于赴约之事,徐锐少年得志,盛气凌人,必定会欣然赴约,何况老夫还抛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是何理由?”
邹师傅问到。
龙图冷笑道:“听闻徐锐与栖霞公主两情相悦,圣上也有意撮合二人,谁知乌力吉却突然杀出,指名要栖霞公主和亲。
我猜无论是圣上、栖霞公主,还是徐锐,对此事定是万般不愿,却又无可奈何。
所以老夫只要说有一条计策能让栖霞公主不用和亲,你们说徐锐会不会明知是一场鸿门宴,却还硬着头皮来呢?”
“这……”
邹师傅闻言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栖霞公主对徐锐而言不单单是个女人,也是他攀附圣上的工具,的确有可能让他冒些风险。
只是相比小火慢炖,大人的此策仍旧太过冒险,后果不可预料,不过眼下大人已经派出了使者,说什么都晚了,老夫现在便去安排尽量让事情周全些吧。”
说着,邹师傅起身朝龙图拱手告退。
“有劳邹师傅了!”
龙图也站起身来,客客气气地送他出门。
等他走后,甘承狐疑地问龙图道:“大人,邹师傅的计策的确更为稳妥,而且没有后患,您为何还要坚持冒风险在天骐关袭杀一位国候?”
龙图冷笑一声,望着邹师傅离开的方向冷冷道:“老夫何尝不知此计风险甚大,可邹师傅不知内情啊……”
甘承闻言微微一愣,好似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讶色。
早已看出了一切的何贵解释道:“新界城一事之后鬼面魔神不知所踪,徐锐却意外参与其中,这位冠军侯小小年纪,却通晓仙法,恐怕与那位同样神秘的鬼面魔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捉住了他便极有可能得到八百里瀚海戈壁的宝藏!”
甘承接口到。
龙图点了点头,狰狞道:“长生的秘密,就算只有一丝机会老夫也一定要得到,所以徐锐必须得掌握在老夫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