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乎整整一夜的逃亡,众人全都疲惫不堪,要么抓紧时间修整,要么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没人会注意有一个同伴偷偷溜出了暂时栖身的营地。
夜叉借口方便,躲过众人的视线,鬼鬼祟祟地从沙坑里爬了出来,回头扫了众人一眼,见没人发现自己,便一个闪身隐入了夜色之中。
就在隐入夜色的一瞬间,他的身形骤然加快,脚尖在柔软的沙地上连点几下,身体便如轻盈的鸟雀一般朝远处飘荡而去,那身法竟堪比一流高手!
大约跑了一两百米,夜叉来到一处大沙丘背后,匍匐在沙丘上朝四周仔细张望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紧张的脸色这才稍稍一松。
他抬头看了一眼星空,根据月亮的位置仔细辨别着眼下的方位,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食指粗细,两寸来长的竹管。
夜叉拧开竹管的一头,从里面拉出一根引线,将竹管插在细软的沙子上稍稍固定,然后又掏出一支火折,小心翼翼地吹亮。
跳跃的火苗将他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少了几分往日的憨厚与豪气,多了几分阴森与沉着。
夜叉一手拿着火折,一手挡着凉风,迫不及待地将火苗凑近引线,想要点燃竹管。
“喂,你想干什么?”
但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冷冷的话。
夜叉心中一惊,情急之下他的大脑却异常冷静,压根没有扭头去看背后的人,而是猛地将火苗凑向到在咫尺的引线上。
“住手!”
身后再度传来一声厉喝,一阵恐怖的破风声忽然响起,直奔自己的后脑而来。
夜叉后背顿时炸起一层鸡皮疙瘩,一阵难以言喻的危机感瞬间充满全身。
可此时此刻他根本顾不了那么许多,他手上没有丝毫停滞地将火苗凑上引线,同时脚尖猛地在地上一点,身体腾空而起,以火苗为圆心转了一圈。
“刺啦”一声,引线终于被他点燃,而身后飞来的一把短剑则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直直插在细沙之中。
引线烧得飞快,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燃到了尽头。
“啾!!”
一声尖鸣响过,竹管底端忽然喷出一股火焰,如火箭一般升上天空,紧接着“啪”的一声豁然炸响,变成一朵灿烂的花火。
黎明之前最是黑暗,这一朵烟花虽然无法照亮夜空,但却会像风暴里的灯塔,把附近十余里内的追兵全都吸引过来。
眼看信号已经放完,夜叉终于松了口气,嘿嘿冷笑着转过身来。
沙丘上一个黒影傲然而立,夜叉认得他便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要离,嘴角微微抽动,冷笑道:“不好意思,天启前辈你来晚一步。
我的人马上就会赶到这里,我奉劝你还是趁着能走的时候快走吧,只要你不妨碍我要做的事,我也绝不与你为难,如何?”
要离站在沙丘上居高临下地凝望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世人贪嗔呆傻,总是沉迷于自己想要看见的表象之中,真是何苦来哉……”
夜叉闻言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一看,顿时面色大变。
沙地上仍旧插着那支竹管,而自己握着火折的手掌则安安静静地躺在一边。
“不可能,我明明点燃了信号,怎么会这样?真么会这样?啊!”
夜叉一脸惊愕,右手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将他拉回现实。
他一把捂住仍在喷血的手腕,这才明白方才点燃引线的那一幕竟是自己的幻觉,顿时面如土色,眼中尽是惶恐地望向要离。
“不可能,你究竟是人是鬼?”
话音刚落,一柄软剑如鬼魅一般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影婢的身影忽然出现,神色淡然。
“少主早就察觉你的身份有鬼,这才让我一直盯着你,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没想到你果然是内奸!”
夜叉闻言心中一震,再被那冰冷的软剑一激,顿时身体一僵,再也说不出话来。
要离慢慢从沙丘上走了下来,瞟了一眼影婢,欲言又止。
“谢谢!”
影婢察觉他的眼神,面无表情地说。
要离道:“没有我你一样能行,不必言谢。”
影婢道:“他隐藏了实力,与我只在伯仲之间,若你不出手,我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要离沉默不语。
影婢想了想道:“我方才说过的话还算数,你若想得到我,便同我一起为少主办事。”
要离眉头一皱:“我不会臣服于任何人。”
影婢无所谓地道:“随便你,只要做好少主需要的事就行,臣不臣服并不强求。”
要离双目微眯:“我不喜欢交易,尤其当筹码是感情的时候,即便我能得到你人,也无法得到你的心。”
影婢皱着眉头想了想,认真地说道:“你不必担心,我一直很公平,若你真心实意为少主办事,我会努力试着爱上你,即便无法做到也会尽量不让你察觉。”
要离闻言呼吸一窒,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拿眼前这个女人毫无办法,她和天底下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她的纯粹无懈可击,而且如此直白,反倒令自己有些无所适从。
这就是自己一直在追寻的那个人吗?
要离心里闪过一丝怀疑,理想与现实的差异实在太大,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可是只要影婢在他身边,他的血就是热的,心就是欢快的,这种感觉他从未体会过。
有些滋味如同苦毒,一旦尝试便欲罢不能。
黎明的第一缕曙光降临大地,黑暗如潮水一般退去,可是疲惫却仍旧眷恋不去,栖霞公主蜷缩着身子靠在徐锐的肩膀上睡得昏昏沉沉,此刻她定然十分想念素女宫里的温暖大床。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争吵的声音,接着便是拔刀和喝骂。
“怎么了?追兵杀过来了吗?”
栖霞公主被这阵争执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望向徐锐。
“没关系,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交给我便是。”
徐锐宠溺地摸了摸栖霞公主的脑袋。
栖霞公主点了点头,好似一只乖巧的小猫,翻了个身又渐渐睡去。
徐锐小心地把盖在栖霞公主身上的衣服压实,听着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这才站起身来朝喧闹处走去。
“给老子放开他,否则便别怪老子不客气!”
沙坑边,殷震南握着马刀,指着被五花大绑的夜叉,朝要离和影婢低吼到。
“当家的,救我,救我啊,他们要杀我,当家的!”
夜叉的右手被破布随意抱着,勉强止住了血,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朝殷震南祈求。
殷震南最重义气,见兄弟被折磨成这副模样早已目眦欲裂,要不是知道要离的厉害,此刻手里的马刀怕是早就砍在他的脑袋上了。
“老子最后说一遍,放开他!”
殷震南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可是要离和影婢却好似压根没有听见他的话,对近在咫尺的威胁视而不见。
殷震南心中暴怒,一咬牙就要上去拼命。
“殷老大且慢!”
就在这时,徐锐大喊一声,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满面谄笑地说:“殷老大,误会,一定是误会,大家患难一场,千万不要冲动啊!”
“误会?哼,他们伤了我兄弟不说,还把他抓了起来,这算哪门子的误会?!”
殷震南爆喝一声,不过顾及要离的生猛,终究还是停下了手来。
徐锐咧嘴一笑,朝要离和影婢拱手道:“不知二位为何要抓这位好汉?”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影婢挤眉弄眼。
要离瞟了徐锐一眼,不屑地偏过头,影婢却是心领神会,抛出那根竹管道:“他便是内奸,本想偷偷释放信号引来追兵,被我们当场擒住,人赃并获,还有什么话好讲?”
“不可能!”
殷震南闻言顿时怒斥摇头。
“殷老大,你也别如此武断,既然这位姑娘说夜叉好汉打算偷偷释放信号引来追兵,那咱们不妨确认一下这信号究竟是不是他的便是。”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夜叉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你要如何确定那东西究竟是不是他的?”
殷震南仍不放心,追问到。
徐锐捡起那根竹管,淡淡笑道:“这竹管里面装着一种东西叫做火药,这东西只有大魏军中才有。
而大魏军中的火药全部出自兵部的工厂,大都研磨得很细,不易密封,若是将这支竹管藏在身上,不可避免会有火药泄露出来。
所以只要将他的衣服放到火堆上烧一烧,若有火花闪烁便能证明他一直将这支竹管藏在身上。”
“火药乃军中机密,你怎会如此了解?”
夜叉闻言顿时大惊,下意识脱口惊呼。
话一出口,他忽然想到徐锐方才向影婢递过来的眼色,瞬间明白他便是影婢口中的少主,再联想到徐锐化名徐浪,脑中顿时划过一道闪电。
“原来你竟是他!”
夜叉先是一愣,随即忽然狂笑起来。
“夜叉,你在说什么?”
见此情景,殷震南如何不知夜叉果真便是内奸,可是夜叉跟了他数年,对他忠心耿耿,他实在不愿相信此事,到了这时依旧震惊不已。
然而夜叉却丝毫不理会殷震南,望向徐锐冷笑道:“没想到啊,原本以为只是一群漏网之鱼,却没想到竟真的钓上了一条大鱼。
到了现在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实话告诉你,出发之前我便已经给后队留下了暗号,从一开始你们的逃跑路线便清清楚楚。
经略大人的追兵天明便至,就算没有我的信号你们也别想逃掉,这次可是你自己撞到了枪口上,怪不得经略大人,徐兄弟!”
夜叉故意将徐兄弟三个字拖得很重,此话一出,众人顿时脸色一变,徐锐的也是双眼微微一眯。
就在这时,要离和徐锐同时双耳一动,皱起了眉头。
“有大队骑兵正在向这个方向赶来!”
要离冷漠地讲了一句。
徐锐自然也有所察觉,连忙转过身高声道:“敌袭,有敌袭,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