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何为大学?”
听到这个新颖的名词,老人家也来了兴趣。
无论是星河集团、天宝阁还是新式战法,这三年来徐锐捣鼓出来的每一件新东西不仅都轰动一时,而且经过时间的验证,的的确确正逐渐改变着这个世界。
东篱先生从一开始便觉得徐锐在求学一途上拥有惊人的天赋,历来主张他收心养性,摒弃其他歪门邪道,专门治学,甚至为此曾多次明里暗里地劝戒过他。
只是徐锐生性洒脱,行事全凭喜好,眼看他在其他领域大放异彩,甚至在南北大战之时力挽狂澜,东篱先生的这份心思也就淡了。
没想到徐锐会在此时将目光转向学问与教育,东篱先生作为一代文圣,一想到他终于“改邪归正”,自然老怀大慰。
徐锐不知道东篱先生的期盼,只是一心想着要为工业发展解决瓶颈,侃侃而谈。
“所谓大学,便是一个融会贯通的大学堂,它类似国子监,但却是由星河集团私人出资,以研究和教授世间一切学问为目的,风气更开明,内容更丰富。”
东篱先生一愣:“你是想将鬼谷之学教授给世人?”
徐锐摇头道:“所谓鬼谷之学自然要教,但要教的却不仅仅只有鬼谷之学。
我说过,大学是融会贯通的大学堂,其中既会有鬼谷之学,也会有诸子百家,只要自成体系,愿意研究,都可以申请在学堂之内开设院系,讲学传道。
大学堂每年会通过统一的招生考试,从天下报名的学生之中筛选从优者进入面试,然后再根据学生的自主选择和天赋判断,将其分配到各个院系和专业。
普通的学生要学习公共课业以及本专业课业两门,以便保证学生们拥有完整的知识体系,这个阶段大约为四至六年。
在此之上,优秀并有意愿继续深造者,还可接受进一步的考试,进入第二阶段的学习。
第二阶段的学习将不再接受公共课业,而是将选择一个或多个专业方向深入学习,学校所提供的师资也更加深入。
这个阶段大约为三至四年。
等到这个阶段的学习结束,优秀并有意愿继续深造者可提前选择所要追随的导师,通过统一考试和导师选拔,实现双向选择,申请成为大学博士。
博士将作为所在领域的佼佼者,继续深入学习和探究该领域,他们的导师将是该领域真正的大拿,甚至是您这样的一代文圣。
此阶段的学习大约为三至四年。
至此,大学的所有学期便通通结束,但学海无涯,如有人愿意继续研究该领域,大学会将其吸纳进来,组成研究团队,制定明确的研究项目,由学校拨给经费,进行专门的研究和学习。
当然,在此期间,他们也有义务充当导师,对下一代的学生进行教育,这对他们自己也是一种提升。
除此之外,其他毕业的学生将入世为官、下海经商、兴办教育、从军卫国。
等到条件成熟,还要创办中学、小学,从五六岁的孩童开始教育,通过学习和考试不断升学,与原本便存在的大学一起构成一个完整的体系。
这样一来,便可以以大学为核心,建成一个四通八达的教育体系,受教育的不再是世家豪门,也不再是王孙贵族,而是天下所有孩童。
不出三十年,天下人人识字明理,人人能写会画将不再是梦想,而且通过这个过程,也能不断筛选人才,为国家,甚至各行各业提供新鲜血液。
若能坚持百年,国家将大发展,社会有大进步,知识会广泛传播,智者则层出不穷,立志者多不胜数,达成者比比皆是,而一代文圣也将不会再让先生专美于前了……”
徐锐一口气将自己心中对教育的整个规划蓝图全部说了出来,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教育便是舆论,一旦将自然科学作为普世科学予以推广,以其实用性和经济性将占据绝对优势,迅速将诸子百家逼到角落。
到时候天下门生都出自这一学派,自然会有人为其摇旗呐喊,站脚助威,不用徐锐花什么力气,就能自然而然地扭转诸子百家重文轻理的跛脚形态。
而这一切的最大授意者便是如今日渐兴起的工业,有了源源不断的人才,技术将迅猛发展,工业建设一日千里,这艘巨轮一旦启航,便再没有人能够阻挡。
“先生?先生!”
见东篱先生听完这番话一直呆立不言,徐锐不禁出声询问。
“啊!”
东篱先生回过神来,脸色微微一肃,起身略微整理衣装,朝徐锐深深地作了个揖。
徐锐心中一惊,连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双手拖住东篱先生的手腕,急道:“先生这是何故,真是折煞晚辈。”
东篱先生坚持行了一个全礼,这才直起身来,感慨道:“老夫求学九十载,治学七十余年,自诩一代宗师,可如今听小友一席话却感觉自惭形秽。
一来,小友身具鬼谷之学,却半点也不藏私,甘愿拿来与世人分享,如此胸怀,着实令老夫佩服。
二来,小友立于九天之上,着眼天下百年,包容诸子百家,这份长远眼光,这份宏伟气魄,这份兼容并蓄,却是老夫七十余年来从未想到过的。
谁能想到,一个所谓大学学堂,竟能真的将教化散播天下,完成我儒家千年夙愿?
老夫今日代天下学子,不,是代亿万百姓,感谢小友的再造之恩!”
说着,东篱先生热泪盈眶,就要再向徐锐行礼。
徐锐哪里肯受,连忙托住东篱先生道:“先生谬赞,徐锐实不敢当,蓝图虽是小子设计,可真要实现还有十万八千里,我一个人绝对无法完成,还要先生帮我。”
说这话时,徐锐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得出来,东篱先生内心纯净,将教育事业看得比天还重,可他不知道自然科学对儒学来说无异于洪水猛兽。
当科学盛行之时,儒学便很快会从治世之学退变成纯粹的哲学,地位必然大幅下降。
徐锐不是算计儒家,只是社会要发展,引入成体系的科学势在必行,而儒学的相对衰落也就成了历史的必然。
东篱先生自然不知道徐锐已经看透了儒家的兴衰,听到徐锐请他帮忙,立刻点头道:“此举功在千秋,老夫虽已年迈,却也义不容辞,请小友明言,要老夫如何行事?”
徐锐脸上闪过一丝感激之色,不好意思地说:“小子想请先生担任星河大学堂的首席教授和名誉校长!”
东篱先生微微点头:“是了,你的大学虽然兼容百家,但终究也算是个新生事物,又与国子监存在一定程度上的竞争,成立之初必然举步维艰。
老夫虽然只剩一把老骨头,但至少还有一点名声,几个成器的徒儿,正好帮你站脚助威,保驾护航!”
“您答应了?”
徐锐不敢相信事情竟然会如此顺利。
要知道东篱先生可是当世唯一的文圣,不仅早已功成名就,而且一心向学,按照他的预估,想要请东篱先生出山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东篱先生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哈哈大笑道:“小友把老夫看轻了,能为教化天下尽一份力,老夫是与有荣焉,义不容辞!
不过单单靠老夫还不行,有个人怕是也只有你请得动,若他也肯出山为你奔走,那么你的星河大学堂便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半!”
“哦,不知先生说的此人是谁?”
竟还有人能让东篱先生这般推崇,徐锐惊愕地问。
东篱先生笑道:“此人你也见过,便是道家第一人,长庆子甄竖黎!”
“是他?!”
徐锐微微一愣,回想起刚刚来到长兴城时的那场辩论,心中一虚:“甄夫子名震天下,能请他出山自然是求之不得,可之前的辩论小子大大地得罪了他,此时再去请他,恐怕不易吧?”
东篱先生又是一阵大笑:“小友怔了,老夫与他相争多年,从无个人恩怨,一切只是学派之争,既然你能在道理上胜他半子,他便会回去潜心再学,怎会记恨于你?
何况上次的辩论令他茅塞顿开,回去之后立刻周游列国,几个月前才回到长兴,听说他此次所得颇丰,一直未能突破的瓶颈也有了方向,成就文圣指日可待。
而这一切全都是拜你所赐,你想想,他究竟是会记恨你,还是感激你?”
“真的?”
徐锐闻言顿时大喜,在学术界,东篱先生和长庆子就好像卧龙与凤雏,得其一可夺天下,若真的能让他们双剑合璧,徐锐的星河大学堂必定一飞冲天!
想到这里,徐锐顿时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