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啊……”
从一个普通的村子里出来,曹思源没来由地一阵难受,皱着眉头对身边的斥候说到。
为了搜集更多的信息,曹思源率领十几个斥候脱离大队,走访了附近的几个村寨。
普通的村寨,略微有些惊恐的村民,圆滑的村长、里正,一切都再平常不过,但不知为何,曹思源却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游进咸水里的淡水鱼,忽然觉得窒息。
开始的时候,这种感觉并不强烈,他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可随着去的地方越来越多,这种感觉便越来越明显,走出这个村子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小人也觉得有些不对,但是究竟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斥候黄阿毛点了点头肯定了曹思源的说法,其他几个斥候也都说自己也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既然人人都觉得不对,那便不是错觉了。”
曹思源摇了摇头,沉着脸色思考了一会儿,只是以他混惯了江湖的眼睛也没找到什么不妥之处。
此时,一个画面突然在他脑海中闪回了一瞬,那是在走访三十多里外的另一个村子时,有个七八岁的小孩躲在墙角朝他们吐口水。
当时他心中有些不快,却也没有多想,毕竟小孩子调皮些,别说吐口水、扔石头,就是烧房子也不是不可能。
但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自己心里的那种古怪感觉便越来越强烈。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曹思源摇了摇头,问道:“村民和里正的说法都证实了吗?”
黄阿毛点了点头:“他们说的情报大多都是真的,除了地形还未彻底勘察之外,其余的所有说法都与咱们掌握的情况差不太多。”
“这么说来他们应该没有恶意?这就奇怪了……”
曹思源嘀咕了一句,又问:“咱们离预定位置还有多远?”
黄阿毛道:“还有三十里,按照计划主力应该会在今天上午到达那里,等着咱们。”
曹思源点了点头:“总之先去和大队汇合再说,路上把探查到消息整理整理,大帅事情太多,咱们能多做一些便多做一些。”
“遵命!”
斥候们抱拳答应,迅速上马,随着曹思源远去。
就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刚刚被他们走访过的村子里,村民们像是狼群散去后的土拨鼠一般,纷纷走出家门,来到村头最高的缓坡上,神色木然地望着斥候们离开的方向。
三个时辰之后,曹思源带着这十几个斥候终于赶到预定地点,然而令他们倍感意外的是,本该先一步抵达的天启卫主力不仅没有到,而且拖了很久,直到天色将黑时才堪堪抵达。
曹思源心中那股不详的感觉愈加强烈,不等主力扎营,便去见了徐锐。
他找到徐锐的时候,徐锐刚刚从马车上下来,脸色不太好看。
这几日徐锐的身体正在从激发无畏状态的后遗症中迅速恢复,但行动还是有些不便,曹思源连忙迎上前去,接替安歌扶住他的肩膀。
“回来了?”
徐锐随意地问了一句,语气里没有多少温度。
曹思源点了点头,疑惑道:“大帅路上遇到了何事?难道是崔家突袭?”
徐锐摇了摇头:“崔家收缩防线,正好给了咱们灵活调遣的空间。”
听他这般说,曹思源心中疑惑更甚,问道:“既然不是突袭,为何会这么迟才到?”
徐锐朝正在抢搭营地的士卒们望了一眼,沉声道:“别提了,中途路过一个村寨,让人去取水,水是取来了,但喝过之后,士卒们拉了三天肚子。”
安歌也接口道:“这还不止,中途咱们还走失了几个人,少爷下令寻找,可怎么也没找到,一来二去,便耽搁了不少时间。”
“竟有此事?!”
曹思源闻言顿时大惊,这两件事虽然看似不大,但发生在眼下这个关键时刻,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徐锐似是不想多提此事,摆摆手问道:“你那边情况如何,接下来的大战你的地图非常关键啊。”
曹思源心头一沉:“事情还算顺利,只是……”
他语气一顿,徐锐顿时皱起了眉头,曹思源也没有隐瞒,便将这一路上遇到的,以及他心中猜测的都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话,徐锐沉默了片刻,问安歌道:“上官不达什么时候能到?”
安歌道:“咱们从战场赶过来的时候我便派人给他送了信,他从和春县赶过来,应该就在这一两日便会赶到。”
“时间有点紧了,你带人去迎一迎他,能多争取一点时间也好。”
徐锐沉声说到。
安歌点了点头:“少爷放心,您交代的事我已经在信上用密码告诉他了,即使他人没到,事情也不会耽搁。”
“如此最好,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他一到就让他来见我。”
徐锐不放心地说。
安歌和曹思源对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斥候急匆匆地冲了过来,朗声道:“启禀大帅,西边的山谷之中出现大批敌军,正向咱们的方向高速接近,可能有骑兵。”
闻言,安歌和曹思源脸色微变,徐锐却好似早就知道一般,淡淡道:“传令全军,退入山谷就地防御。”
新长安,都督府中。
“崔长帧,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崔焕臣罕见地对崔家人大发雷霆,崔令辰被打得如死狗一般,拖到正堂上,一见高坐上首的崔焕臣,顿时脸色惨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崔长帧心疼地看着儿子,惶恐道:“老祖宗,说天启卫只有几百人,绝不可能是真的,若他真的只有几百人,怎么可能三日之内连下数城?”
“你当徐锐和你儿子一样蠢?那可是战胜了武陵亲军的统帅,打你儿子这样的白痴,还不是手到擒来?”
崔长虹哪会放过这等落井下石的好机会,不等崔焕臣开口,便先冷嘲热讽地说了起来。
“闭上你的嘴!”
崔焕臣猛一拍桌子,对崔长虹怒喝道:“你还有脸说他?崔令辰再蠢好歹还能逃回来,你儿子呢?
一万多人守不住一座城不说,刚一开战便丢下大军逃跑,最后竟然还是被徐锐捉住,摘了脑袋挂在城门口,说他是白痴都是抬举他,崔家怎么就出了你们这群饭桶?”
“什么?老祖宗您说得可是真的?老祖宗!”
崔长虹还是第一次听闻儿子的下场,顿时目眦欲裂地问。
“你说呢?”
崔焕臣冷冷地反问。
“啊!!!徐锐小儿,我崔长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竟敢这般对他,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
崔长虹疯魔一般地拔出腰刀大吼大叫。
见他情绪激动,崔焕臣摆了摆手,几个家臣立刻过来将他强行搀了下去,直到被拉到正堂之外还能听见那杀猪一般的惨嚎。
崔长帧很想落井下石,可惜眼下他的屁股也被海风吹着,根本没有这个功夫,崔令辰的生死也在崔焕臣的一念之间,当务之急是救回自己的儿子。
然而崔焕臣根本没给崔长帧开口求情的机会,只是冷冷地说:“老夫经营西川多年,别的东西不敢说,人心却还是笼络了一些,西川百姓只知有崔家,不知有皇帝,这可不是戏言。
徐锐小儿不知人心向背,想要以谣言惑我西川,然后好趁机火中取栗,却没想到在西川官民的心中他们才是侵略者。
他的谣言可以惑我一时,但只要各地的消息通过老夫建立的网络一传上来,不但徐锐搅混水的计划立刻就会不攻自破,而且天启卫也会无所遁形。
而老夫收到的情报便是天启卫仅仅只有数百人马!
其实原先我便奇怪,若徐锐小儿真有十万大军,还不早就冲到新长安来了,何必在边境躲躲藏藏?现在才明白,他不过才有区区数百人而已,除了虚张声势,还能做什么?”
说着,崔焕臣望着崔长帧冷笑道:“你也别不服气,就算老夫的消息有误,那南朝留守将军的消息便不会有误了吧?那可是徐锐身边的暗棋直接发过来的,说得和老夫得到的消息一般无二!”
“什么……”
听到这话,崔长帧最后一点希望顿时破灭,一屁股跌坐在地。
崔焕臣冷哼一声道:“把崔令辰拖下去,明正典刑!”
崔令辰没想到太爷居然真的要杀自己,顿时大惊失色:“父亲,救我,父亲!”
崔长帧也是惊慌,连忙想要替儿子求饶,可崔焕臣却冷冷扫了他一眼道:“敢说半个字,你们这一房全部逐出崔家!”
崔长帧闻言浑身一震,仿若石像一般呆在原地。
“父亲,父亲救我啊,父亲!”
崔令辰终归没有逃过屠刀,如崔长虹一样,被拉出好远还在惨嚎,留在正堂里的崔家人终于肃穆起来,取得西川大权之后的忘乎所以稍稍敛去。
崔焕臣满意地扫视众人,朗声道:“徐锐小儿既然他想在太岁头上动土,那老夫便要让他有来无回!
徐锐小儿作茧自缚,他想用谣言动摇西川,逼着老夫收缩防线,却没想到这样一来,也让整个西川的大军握成了拳头,正好将他一网打尽!
老夫已经令冬儿的两万大军围先行出击,去将徐锐的天启卫围在百里开外的新乡。
现在传令下去,西川大军倾巢而出,这次要将徐锐的天启卫余孽彻底剿灭,还有,让各大世家派人观战,老夫要让全西川都看看,反对我崔家的结果只有一个,那便是毁灭!”
“遵命!”
崔焕臣一声令下,崔家上下齐齐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