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大家都好……”
崔令辰强行挤出一抹笑容,连连点头到。
徐锐脸上忽然浮现一抹伤感:“本帅走的时候西川正好赶上兵灾,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现在却一切都好,看来没了本帅,西川倒是过得更滋润了些啊。”
崔令辰闻言脸色一变,连连摇头道:“草民方才说错了,大人走后崔家在西川倒行逆施,弄得民不聊生,整个西川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哦?”
徐锐眉头一皱道:“你不是崔家的人么,怎么会说崔家倒行逆施?”
崔令辰一脸愤怒道:“钦差大人有所不知,崔家家住崔焕臣人老心黑,狼子野心,先是勾结南朝发动突袭,反叛朝廷。
之后待南朝大军离开西川之后便又自称西川大都督,积极扩军备战,横征暴敛,排除异己,打压忠良,将好好一个西川搅得乌烟瘴气。
草民虽然是崔家之人,无奈之下受了一个天河关总兵的官位,但此乃形势所迫,并非草民本意。
大人有所不知,草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直默默收集崔家罪证,时常夙夜忧叹,向北而拜,只盼王师收复西川,草民便第一个大举义旗,匡扶大魏,将无耻老贼崔焕臣碎尸万段!”
崔令辰越说越是慷慨激昂,到最后甚至双手握拳,愤慨万分,好似崔焕臣果真与他有血海深仇,看得一众将士目瞪口呆。
徐锐脸上却是毫无异色,轻轻拍着崔令辰的肩膀好似十分欣慰。
“令辰啊,你能有这份心倒是颇为难得,本钦差实在欣慰啊。”
“哪里哪里,此事绝非令辰之功,乃是受大人光辉普照,心生向往,都是大人的魅力惊人,才能将令辰感动至此。”
崔令辰连忙打蛇上棍,口中马屁不断。
“哈哈哈哈,是受我感召?你不是只见过本帅一面么?”
徐锐哈哈大笑。
崔令辰道:“草民虽然只见过大人一面,但是大人的光辉有如日月,草民平日仅见萤虫之辉,一见大人便差点被灼瞎双眼,是以回去之后夜不能寐,一直梦想追随大人左右。”
这番马屁过了点,听得在场诸将一阵反胃,就连徐锐也有些绷不住,摇头道:“追随我左右不是不行,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本帅打算先将你放回去。”
此言一出,众将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愕然,心想自家大帅难道真的中了那崔令辰的马屁大招,也变成了一条糊涂虫?
但林绍东、曹思源这几个心腹却是极力忍住坏笑,因为徐锐通常露出这副表情的时候只意味着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又要使坏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听说徐锐要放自己离开,崔令辰毫不犹豫地摇头道:“还请大人莫要抛弃草民,草民虽然才疏学浅,但追随大人的信念却是坚如磐石,哪怕是当一条狗,草民也要匍匐在大人的脚下。”
崔令辰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嘴里却说着鬼都不信的胡话,着实也非一般人能做到的,可徐锐的脸皮到底没有那么厚,能将这些肉麻的马屁照单全收。
他脸颊微微一红,拍着崔令辰道:“令辰啊,你的心意本帅明白,不过本帅还需要你暂时委屈自己,返回崔家,到时候与本帅里应外合,方能一举平定西川。”
“哦,原来如此!”
崔令辰好似恍然大悟,脸上的表情极为夸张,立刻抱拳道:“草民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徐锐欣慰地点了点头:“去吧,去吧,你早去一日,咱们便能早一日再相见。”
崔令辰点头道:“草民追随大人心情迫切,既然如此,草民便先行告退,争取早去早回!”
说完,他朝徐锐长作一揖,转身便走,那步子堪称龙行虎步,意气风发,毫无身为俘虏的觉悟。
天启卫的将士们都愕然望向徐锐,只见徐锐轻轻地挥了挥手,将士们立刻让开去路,真的放他离开。
见此,崔令辰努力绷着脸不要露出怯懦的表情,却也在暗地里偷偷地松了口气。
可正当他快要走出众人视线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徐锐的声音。
“崔令辰!”
这一声不冷不热的呼唤顿时令崔令辰浑身一震,差点惊慌失措地摔倒在地。
他好不容易压住心底的恐惧,转过头来挤出一抹自然的笑容:“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难道是准草民追随左右了?”
徐锐摇了摇头,淡淡笑道:“你知道本帅为何放你离开吗?”
崔令辰一愣:“难道不是被草民的至真至诚所打动?”
徐锐哈哈大笑道:“少来那一套,本帅之所以放你走,是因为你够无耻!”
崔令辰又是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揖到底道:“多谢大人夸奖!”
说完这句话,他便真的转身而去,这次果真没有人再来阻拦。
“大帅,真的就这么放他走了?此人这般无耻,若是回去定然又是另一副嘴脸。”
望着崔令辰的背影消失不见,林绍东忍不住疑惑地问了一句。
徐锐摇头失笑道:“你放心,这种人放了比杀了有用,他比你想得聪明多了。”
林绍东眉头一皱,还是不知道徐锐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暗自纳闷起来。
此时徐锐正好瞧见安歌走近人群,便朝他招了招手,等安歌来到他面前便问:“情报都落实得差不多了?”
安歌点头道:“突审了大部分的俘虏,相互印证之下应该八九不离十。”
“那便说说看。”
徐锐脸上的神色一肃,一旁的曹思源、林绍东,以及刚刚从炮兵阵地赶来的郭盛宝也都凑了过来,打算一起听听。
安歌清了清嗓子道:“这几个月西川虽然天翻地覆,但其实都不出大人所料,崔家一手遮天,别过其他世家,就是三大家族也倍受排挤。
眼下的西川乃是崔家的西川,为了同朝廷抗衡,短短几个月内崔家纠集全省灾民,组织了二十万大军。
崔焕臣人老成精,又生性多疑,不许外姓带兵,崔家因此人手捉襟见肘,无论老幼只要是男丁便齐齐上阵,是故才有了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崔令辰驻守重要的天河关。”
“哼,小小的西川省,竟让要养二十万大军,想必是到处搜刮民脂民膏,看来崔令辰那句倒行逆施,水生火热的评语倒是没错。”
一听安歌讲完林绍东便冷冷地下了评语。
曹思源也点头道:“军队由灾民组成,又是崔令辰这等无耻之徒率领,战斗力就不说了,眼下的西川怕是兵匪一家,祸乱丛生,其他世家大族十有八九也少不了被威胁恐吓,榨干油水,他们大概是敢怒不敢言吧。”
这话顿时令在场众将纷纷点头,唯独徐锐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
“你们都想得太简单了,现在我倒是觉得当初太小看崔焕臣那老头,没想到黄土埋到脖子了,还能有这般魄力和算计。”
“哦?不知大帅想到了什么?”
众人见徐锐如此说来,顿时来了兴趣。
徐锐道:“很简单,你们别看这些表象,我只问你们一点,若是我朝与南朝大战个三五年仍旧不分胜负,西川会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林绍东脸色微微一变,第一个说道:“西川牵扯南朝后勤补给,一旦战事拖长便会变得至关重要,而崔家手握二十万雄兵,不管成色如何,在双方打到筋疲力尽之时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恐怕到时候敌我双方都会争相拉拢崔家。”
“不错!”
徐锐点头道:“之前我就一直奇怪,崔焕臣人老成精,难道不懂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为何会将南朝大军引来?
此时我才明白,他是早就看准南北两朝此番大战可能会旷日持久,最差也是两败俱伤,而一旦出现这些情况,西川就会越发重要。
等时机一到,他便可以趁南北虚弱之际向南北两朝同时称臣,并趁机提出独立建国的要求,而两朝在正面战场耗尽心力,必然对他鞭长莫及,甚至为了安抚他,都会妥协,崔家的复国大梦也就成了!”
“果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听徐锐解释,众人顿时恍然。
徐锐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还不止于此,崔家将流民招入军中,又大肆榨取钱财,相当于是用雷霆手段,迅速稳定西川。你们想想,对西川威胁最大的是什么?”
“我知道了!”
林绍东被徐锐一点就透,惊呼道:“西川最大的威胁无非两点,其一是流民,其二是其他世家;安抚流民就等于收买人心,而百姓遭受兵灾,已无油水可捞,所以他养兵的钱不是从百信身上榨取,而是从其他世家身上榨取!”
安歌接口道:“这样一来,他不仅赢得了民心,又养了军队,还用这些军队为筹码大大削弱了其他世家大族,真是一举多得,给他一年半载,说不定还真能将西川经营成崔家的天下!”
徐锐冷笑道:“是啊,手段的确高明,只可惜我来得太快,他崔家的大业还未部署完整,眼下正是矛盾丛生的时候,咱们就是要趁着这个时候快刀斩乱麻,迅速把西川平定下来,堵住武陵亲军回国的路!”
“大帅打算如何平定西川?”
曹思源问到。
徐锐道:“第一步自然是要告诉整个西川,我徐锐回来了!”
说着,徐锐问安歌道:“锦衣卫的暗桩都联系好了么?”
安歌点了点头:“没有半点差池。”
徐锐笑道:“如此,留给崔家的时间会比想象中更少,在我朝大军收复西川之前,咱们便先去将这块肥肉咬上一口!”
此言一出,天启卫众将顿时摩拳擦掌。
“大帅,既要迅速平定西川,那此战的这三千多俘虏要如何处置?”
林绍东又问。
徐锐略一沉吟,反问道:“你听说过长平之战吗?”
林绍东闻言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