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骤见要离,影俾吓了一跳,下意识朝腰间摸去,这才发现随身携带的软剑早已被人卸去,不但如此,她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仅仅是抬手的动作都会牵动肌肉,引起一阵剧痛。
影俾没有见过要离,不过仅凭死士特有的直觉,她也能一眼看出此人绝对是个极危险的角色,即便是全盛时期也不敢说有把握对付,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看来终究是过不了这一关了,也罢,临死也要知道少主的下落。”
影俾昏迷太久,弄不清眼下的状况,但几乎就在一瞬间,她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准备拼上性命从要离口中挖出徐锐的下落。
然而,就在她决心赴死之时,要离却突然双眼一翻向前栽倒,直直往她身上砸了下来。
影俾心中震惊,却下意识错身让过胸前的伤口,用肩膀接住了要离的身体。
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汗臭顿时钻进影俾的鼻孔,她微微一愣,这才发现要离浑身冷汗,腹部缠着染血的绷带,重伤加上脱力,已经失去了意识。
影俾一手搂住他的脖子,膝盖顶在他的后腰上,轻轻松松卸去劲道,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平在地。
“此人身着飞鱼服,难道是来救少主的锦衣卫?”
仔细打量了要离的穿戴,影俾眉头微微一皱。
“母亲……孩儿……来看您了……”
影俾忧心徐锐的安危,本不想在这个素不相识的家伙身上浪费时间,可她刚刚起身要走,却突然听到要离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
就是最简单的“母亲”二字却让影俾顿住了脚步,自打记事开始,她便一直在接受最艰苦的训练,关于自己的身世,只有一点点支离破碎的记忆。
那便是她被带走前,一个叫做母亲的女人抱着她痛哭流涕,就算被几个壮汉死命拉扯,却依然不愿放开她小小的身体。
这一幕鬼使神差地唤起了影俾心底仅有的一丝怜悯。
“罢了,同是苦命之人,便为你耽搁片刻吧。”
影俾明白,若是扔下此人不管,以他的伤势多半就是一个死。
她叹了口气,折过头来,从徐锐的药箱里翻出剪子,先是剪开他腹部的伤口,接着又用小刀剜去伤口上的腐肉,最后为他涂上伤药,打了一针抗生素,又重新把伤口包扎起来。
“母亲……”
救治时,要离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一个忙碌的身影映入眼帘,似乎是个女人在照顾着自己,却不是记忆中的母亲。
半梦半醒的要离看不真切,只觉得她的手好温柔,目光好清澈,样子美极了……
“你是神仙么?”
要离半睁着眼睛,痴语般地问。
“忍着点,一会儿就好!”
影俾面无表情地回答,或许是先前想起了母亲,她的语气少了几分冷漠,多了一丝温情。
“神仙姐姐……”
就在影俾回头说话的时候,要离又一次沉沉睡去,脑海中一张清秀的脸就此定格,然后在乱七八糟的梦境里起起伏伏。
快速帮要离处理完伤口,影俾又是幽幽一叹,用来消毒的酒精没有了,少主说过,少了酒精消毒人或许会死得更快。
影俾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不过少主说的一定是对的,她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其他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将要离的衣服拉好,准备出去寻找徐锐的下落,却突然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感觉至少有三四个人正朝密室走来。
影俾脸色微微一变,心道若是敌人发现此人大概十有八九会要了他的性命,刚才那番辛苦岂不是白白浪费?
想到这里,她忙将要离拉到墙角,抱起一捆干草扑在他的身上,然后自己躲到铁门背后,准备做最后一搏。
脚步声越来越近,影俾静静听着门后的动静,等待着发动致命一击。
重伤之下,虽然武功还在,可她最多也只有一击之力,若是不能一击杀死对手,或者来的不止一人,那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突然,一条黑影窜了进来,影俾躲在门后,看不见此人的身影,但油灯映出了他的影子,这人似乎十分小心,把身体躬成了的奇怪的姿势,像是在地上搜寻着什么一般。
影俾两只耳朵却仔细听着动静,这点声音已经足够他判断出对手的位置。
其他几个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若是现在出手她还可以杀掉这个黑影,若是等到其他几人一到,她便连换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影俾不能再等,浑身蓄力就要一跃而出。
“影俾……影俾?”
就在此时,那个黑影却轻轻唤了一声。
“少主!”
是少主,他还活着!
影俾浑身一震,心中顿时涌出一阵狂喜,同时还有一股莫名的辛酸,不知不觉竟湿了眼眶。
徐锐端着手弩,借着昏暗的油灯四处搜寻,却突然听见身后发出一阵细微的动静,他心头一惊,就地滚开半米,并迅速将调转青鸾神弩往后瞄去。
“影俾!”
铁门缓缓关上,徐锐看清门后的人影,不禁惊呼一声。
影俾站在门后呆呆地望着他,一双眼睛红彤彤,雾蒙蒙。
“少主……”
影俾笑了起来,这么久了,徐锐还是头一次看到她露出这般自然,这般动情的笑容。
“你没事吧?”
徐锐一个箭步冲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双手上下打量。
影俾摇了摇头,羞怯地遮住了脸。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咱们快走!”
徐锐心里那颗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拉着影俾便要往外走,恰好曹婉兮和上官不达几人也走到门口,见影俾平安无事都松了口气。
“等等!”
影俾惊呼一声,说道:“里面有个锦衣卫受了重伤,咱们要不要带他一起走?”
徐锐微微一愣,问道:“他还能行动吗?”
影俾摇了摇头:“已经昏迷了。”
徐锐略一沉吟,说道:“眼下情况不明,咱们本就没有反抗之力,若是再带个昏迷的伤员,无论对他还是对我们的风险都太高了些,还是等咱们逃出去再找人来救他吧。”
影俾点了点头,既然少主这样说,那么这一定就是最好的办法。
将要离留在原处,几人顺着来时的通道向外走去,此时通道里已经有明显的喊杀声,似乎几方势力正在乱战。
外面情况不明,徐锐不敢贸然行动,带着众人在一处隐蔽的拐角躲了好一阵子,等到喊杀声渐渐平息,这才慢慢向外移动。
没走多远,正前方的通道里竟然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徐锐心中一凛,向众人招招手,示意大家后退。
“前面的是什么人?”
还没等几人退到安全地带,幽深的通道里突然传来一声历喝。
徐锐浑身一震,豁然回头朝那人望去。
“最后问一遍,你们是什么人?再不回答老子便要放箭了!”
见徐锐几人没有回答,那人提高了嗓门,又喊了一声。
徐锐扶着通道墙壁哈哈大笑:“老子……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徐锐!”
“正是!”
那人一听徐锐的声音顿时大喜,也顾不得是真是假,急急忙忙冲了过来,竟是新任南武卫指挥使梁同芳!
此时的梁同芳脸色憔悴,双眼通红,一头乱发披在头上,已经打了结,显然这几日过得并不轻松。
“小子,你还活着?”
梁同芳望着毫发无伤的徐锐,心中惊喜万分,憋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
徐锐点了点头。
梁同芳一把将他拉进怀里,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那些南朝狗日,老子总有一天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老梁,你越活越回去了,这点小事也劳烦你这堂堂的指挥使。”
徐锐没想到梁同芳会亲自冲到第一线,心中感动,破天荒地和这位长辈开了一句玩笑。
梁同芳哈哈大笑:“你小子还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吧?
告诉你,这几日大兴城里都快要翻天了,圣上、东篱先生、肖尚书、刘老将军,哪个不是急红了眼?就是皇子出事都没有这么大阵仗!
走吧,刘老将军就在上面,咱们再不上去,他怕是就要提着刀亲自冲下来了!”
回到地面之上,源源不断的人马还在朝密道涌来,不单单是十二卫,就连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也都挤得满满当当,看样子真是动静不小。
“真的……脱险了啊……”
直到被源源不断的援军护在当中,身边涌来越来越多的熟面孔,徐锐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算真正落回肚子里去。
回头看了看那条幽暗的密道,徐锐想起杨渭元留给他的那个小盒还在鲁康手里,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戾气。
鲁康、宁纤茹是吧?
不管你们是谁,既然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惹了不该惹的人,我便要让你们付出血的代价,否则今后谁都来咬上一口,老子还要不要活了?!
同一时间,城南的钟楼顶上,鲁康拍了拍宁纤茹的肩膀道:“走吧,大势已去了。”
宁纤茹望着远远涌动的兵马,银牙紧咬:“咱们这次折了这么多兄弟,难道就这么算了?”
鲁康回过头:“算了?就算我们想算,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吧?血债必须用血来偿啊,我这个人可不喜欢流自己的血,所以只能先一步下手,让他流血了!”
密室之中,一身校尉打扮的白筱晗提着一具小兵的尸体冲进密室,左右一看,没有费多少力便发现草堆之中似乎有异。
她秀足一扫,顿时踢起一股劲风,盖在要离身上的杂草立刻便被吹散。
看见要离还活着,白筱晗长长地松了口气,连忙解下那小兵的衣服给他换上。
此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白筱晗头也不回地说:“有兄弟受伤了,来几个人帮忙扶一下!”
“遵命!”
几个不明所以的兵丁匆匆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