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走好吗?我怕一碰你,你就消失了。”亓官昱的碗里留着最后一口药。
本就怕苦的他将一大碗药细分成那么多口,已是不易。
“我不会消失。”陈岚儿还是没有转过身,依旧背对着亓官昱。
亓官昱将最后一口药喝入口中,嘴里喊着药,还未穿鞋就已落地。
他站在陈岚儿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说道:“看来你是真的,药喝完了你也没有消失。”
陈岚儿听着亓官昱的话,心里五味杂陈,她毅然决然的走出了屋子。
亓官昱没有追出去,而是坐在床上,看着陈岚儿的背影离他而去,他的嘴里嘟囔的说道:“你从未原谅我,倒不如当它是美梦一场。”
“怎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墨江拿出手帕轻轻擦了擦陈岚儿的眼底说道。
“无事,你进去吧。”陈岚儿对着墨江说道。
墨江有些踌躇不安,毕竟自己的离开对亓官昱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帝王。
“拜见皇上。”墨江咬了咬牙走了进去。
人还未到,声音已经传入亓官昱的耳朵里了。
“墨江?朕这是要归天了?一个接着一个来看朕?”亓官昱语气颤抖的说道。
“草民拜见皇上。”墨江对着亓官昱行了最恭敬的大礼。
亓官昱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墨江竟然有些熏红了眼睛。
他站了起来,扶起墨江说道:“你怎的也来了?还真是好久不见。”
墨江迟迟没有抬头看亓官昱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饱含了太多的情感了,他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住。
“好久不见....”墨江缓缓吐出这四个字。
除了这四个字他还欠亓官昱一句对不起,他酝酿了好久,心中的愁绪缓缓升起。
“对不起。”这时的墨江才抬眼看着眼前这个苍老了几分的男子。
明明是相仿的年纪,却是另一番光景,他不由得感叹这皇宫真是催人老。
“这三字为何要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亓官昱看着墨江疑惑的问了出来。
墨江的手心渗出细汗,他像是第一次见亓官昱那般紧张,又有些生疏。
他不断的咽着口水:“在下不该弃你而去,这是在下最错的事情,可我绝不后悔。”
“既然不后悔那就不要愧疚,你做的对,在这深宫没有人不想离开,就连朕也生了这种念想。”亓官昱拖着懒散的身躯坐会床上。
他看着身旁的龙袍,地上的靴子不由得一阵心惊,他真的好久没有脱下繁琐的衣裳出去走一走了。
“朕好想看看外面,好想什么都不管,像从前一样。”亓官昱双眼一闭,重新躺入温暖的被褥里。
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叫唤声,可是眼皮死沉的他怎么也不睁不开眼睛。
他只记得陈岚儿的那句:“昱郎...”
再次醒来听到的却只是皇上二字,真是有够嘲讽的。
“皇上...”陈岚儿跪在床边,墨江与陈岚儿同样跪着。
“皇上他的病久久未能痊愈,不仅仅是因为心病难治,更是因为没有这样一味药引。”张太医紧紧皱着眉头说着。
陈岚儿一听此话立马追问了下去:“什么药引?”
“自然是至阴之人的血液。”张太医眯着眼睛拉着胡子说道,似乎难有头绪。
“何为至阴之人?”陈岚儿大概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生辰八字问道。
“可否让在下看看姑娘的八字。”张太医颤颤巍巍的问道。
陈岚儿点了点头,世襄也十分有眼力见的将毛笔与纸摆在桌面上。
癸亥,癸亥,癸卯,癸酉
张太医看着这张纸大喊着:“好啊,好啊。”
“岚儿!”墨江看着陈岚儿将自己的血滴入一个大碗里不由得大叫。
他看着那些血珠从陈岚儿的伤口中不停的流出。
“够了吗?”陈岚儿将碗递给张太医,张太医视如珍宝的接下,立马开了方子。
“疼不疼?”墨江拿出随身携带的药膏即使止住了血,并拿起了张太医药箱里的绷带,自顾自的包扎了起来。
陈岚儿摇了摇头,嘴唇惨白的说道:“我们走吧。”
“姑娘,这药引子姑且只能顶上一天。”张太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陈岚儿搭着墨江的手,有些微微吃力,她云淡风轻的说道:“还要几天?”
“大概三十日。”张太医有些害怕这个陈岚儿不会应允。
至阴之人莫说在整个皇宫,就是放眼望去整个京城都找不到。
“岚儿她无法答应,她只是个女孩子。”墨江拉着陈岚儿就想走。
刚拿回药的世襄也有些为难,他叫来陈岚儿的本意是为了亓官昱不再这样颓废下去。
而这三十天的血又怎会是她一个女孩子能够担下的。
“张太医,他们只不过是作为皇上的故人来探望的,我们怎么可以强迫别人,我马上张榜告示寻找天下的至阴之人...”世襄及时来解围。
张太医也只好作罢的点了点头。
“我可以。”陈岚儿刚说出这三个字,墨江就不停的使眼色。
“只不过要劳烦世襄大人来我摘星揽月酒楼取,我实在走不开,失陪了。”陈岚儿刚离开他们的视野就昏厥了过去。
墨江扶着陈岚儿,随身带着的药丸又起了作用。
一颗药丸入口,陈岚儿缓缓咽了几口口水,她的头贴在墨江的胸前,传来阵阵急促的心跳声。
“三十日的血你当真要日日送去?”墨江有些多嘴的问道。
陈岚儿勾唇一笑说道:“就当是为了老百姓,为了天下,不可一日无主。”
暧昧的日光缱绻在她的周身,那一点酒窝真是恰到好处的温柔,给她平添了一份特殊的气质。
墨江几乎要看呆了眼。
“喂,怎么了?”陈岚儿的手在墨江眼前晃了晃。
墨江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摸了摸头尴尬的说道:“最近常常发呆,不足为奇。”
“我们此次前来看皇上可得谨慎小心。”林瑶也领着张乐渝说道。
张乐渝频频点头,陈岚儿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想要躲起来,可奈何怎么身边没有遮挡物。
她只好转过身去,装作没有看见她们的样子,本想擦肩而过的陈岚儿却被眼尖的林瑶也一把抓住了手臂。
她的眼神疑惑中夹杂着奇怪,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怒气。
“你到底去哪了?”林瑶也凑在陈岚儿的耳边,低沉的说道。
陈岚儿还是第一次听见林瑶也发出这样的低吼,她不禁一颤,她反握住林瑶也的手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林瑶也的手劲愈加用力,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一把推开陈岚儿,指着她的鼻子说道:“知不知道我为你做了多少事情?”
陈岚儿踉跄了几步,满脸受伤的看着林瑶也。
心软的林瑶也忍不住在心中问道: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过分了吗?
“对不起,我没有担当让你一个人受苦了。”陈岚儿觉得自己有愧于林瑶也。
既是将自己救下的女子托付给她也是将白鸽留在宫中。
这时的她才发现好像自己真的太过固执了,走的潇洒自如,却没有考虑别人。
等她愣了许久才发觉眼前的林瑶也早已走开了。
徒留下的是一段残存的气息,她的双眼泛红,鼻子酸酸的。
“墨江,到底是我太过自我了吗?”陈岚儿落寞的坐在台阶上。
她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小脸颊,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墨江摇了摇头说道:“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其他人...不重要。”
陈岚儿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苦笑的说道:“还以为我是这世上最清醒的人,殊不知已成了罪人。”
“何为罪人?”墨江淡淡的说道。
陈岚儿擤了擤鼻涕盯着墨江说道:“致使他人不幸之事的始作俑者皆为罪人。”
“那我岂不是与你同为罪人?”墨江为了陈岚儿抛弃情同手足的兄弟就足已罪该万死了。
陈岚儿看着墨江没有说话。
她忽然长舒一口气,看着渐渐暗淡的天空,心绪不宁的站了起来。
她挥了挥衣袖,拍了拍自己的衣裙上的尘土自顾自的走了起来。
墨江默默的跟着她的身后,依旧守护着她最后的尊严。
——摘星揽月
“为何她闷闷不乐的回来了?”念岚看着面目表情的陈岚儿走过。
墨江盯着陈岚儿的背影说道:“既是她的劫难,你又何苦一头栽进去呢?”
念岚细细品味这句话,他没有听进去,他依旧执拗的说道:“我不想问第二遍。”
“遇到故人,多愁伤感。”墨江区区八个字囊括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念岚将墨江的话细细碾碎,反复读了好几遍大概能知晓一二。
——朝日殿
“皇上,你不如再多休息些时日吧。”世襄十分担忧的说道。
亓官昱摇了摇头依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世襄见劝说不进,便再无言语。
“等等...为何我忽然会好了这么多?”亓官昱的眼皮有气无力的抬起,他用着最低的音量说道。
“许是岚儿姑娘的对你的病情有极大的疗效。”世襄撒起谎来更是脸不红心不跳。
“真有这么好的效果吗?”亓官昱一想起陈岚儿嘴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
世襄一见亓官昱对此深信不疑更是添油加醋的说道:“她本是皇上的心上人,怎可让她流落在外,依世襄来看她应当陪伴在你身侧!”
亓官昱的好久没有这么开怀的大笑,他连连称好的嘴边的殷红还不及擦拭就说道:”真是一张好嘴,马上去领几匹上好的丝绸做几套衣服。”
还未等那抹殷红晕染,世襄就已擦拭干净。
——摘星揽月
傍晚的凉夜总是令人刺骨的,他坐在屋檐上,一壶小酒拿在手中摇来摇去。
他的两根手指勾住壶口,阵阵酒香蔓延开来,他一口接着一口,殊不住屋檐下的女子问了几遍他的去处。
“我记得你答应我不在喝酒的。”陈岚儿低垂眼皮,手中的酒壶飞掷空中,洒落一地碎片。
壶中有不少酒洒在了念岚的身上,念岚自然不在意。
念岚的目光瞬间变得生硬,他语气单薄的说道:“你也答应过我不再见他,你可曾记得?”
“可我问过你了不是吗?”陈岚儿抬眼看着半躺在屋檐上的男人。
“可我能拒绝吗?若不是我....”念岚声线下落,再往下都是含糊不清的言辞。
陈岚儿半蹲在念岚的面前,拿出手帕轻轻为他擦了擦湿透的衣襟。
念岚的衣襟半敞,露出微醺的粉色,他看着为自己擦拭衣襟的女子目光又温柔了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陈岚儿的发丝,指尖沾染了几分香甜味道。
“我答应你这次事情后再也不见他了,此次他生命垂危皆是因为我。”陈岚儿的声音轻柔动听但在念岚的耳朵里却是刺耳无比。
他抚摸的手顿了顿,他沙哑低沉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
陈岚儿恍惚之间都可以忽略那短短一个音节,但是她从不会错过和他有关的每一件事。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多在乎这个男人。
“你说如果我们不是彼此的血亲,你会不会答应和我...”念岚的话还没有说完。
陈岚儿就用高过他声音的无数倍喊道:“陈璟!”
“好。”念岚的声音消失于空气中,他纵身飞下屋檐回应他的只有耳边的风声。
陈岚儿背对着念岚,她的手中攥着丝帕捏了又捏。
——某一处地方
“那陈岚儿与陈璟本就不是亲生父母所生,产生情愫本就是常理。”阴暗的角落里正在秘密说着些什么。
看不清人脸,唯独有两人的背影。
“无论如何,权利的最高点都在亓官昱手上,所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看他们狗咬狗。”
“矛盾点就应该集中在陈岚儿身上,陈岚儿就是他们两的导火索。”
“对!陈岚儿一定要被卷入这场纷争,无论她如何如何无辜,她一定得来做这个悲剧的牺牲品。”男人冷哼一声,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啧....”
“这陈璟似乎还有另一重身份,毕竟他的那间酒楼是被人赠予的,赠予的人来头不小,数一数二的大富豪。”男人弯着腰与另一男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主与仆的身份地位一下子就体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