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车辇,就看见天子之辇已经停在东华门前,而宇文骅正负手站在风里望着她。他已经换下了龙袍,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夹棉锦袍,外面披着黑貂皮披风,丰神俊朗,天子威仪无人能及。
楚月吟缓缓走向宇文骅,就像走近一个虚幻的幸福。所谓的恩爱,就像一层透明的肥皂泡,被阳光一照,五彩斑斓,可是轻轻一戳,也就破了。
宇文骅牵了楚月吟的手,上了一辆豪华的马车。车帘放下前,楚月吟看到张庆跳上马车,坐在了前端车夫的位置上,接着冷锋也上了马车,与张庆并肩坐在一起。他们都换了平常的衣衫,一个着玄衣,一个着青衣,长剑均挂在腰间,俨然就是大户人家的护院一般。
马车缓缓驶出了东华门后,加快了奔跑的速度,等到了人多的街道上,就又放慢了速度,缓缓前行。
楚月吟微微撩开窗帘子,看了看外面热闹的街道,回头问假寐的宇文骅:“皇上,我们这是去哪里?”
“朕带你重游故地。”宇文骅依旧闭着眼眸。
“天街?”楚月吟想起两人不愉快的初次见面,那也是她和皇甫彦的初次见面。灯下的他,即便是站在宇文骅的身边,一点也不曾被掩盖掉身上的绝世风华。或许就是在那一刻,她的心弦被轻轻拨动,起了涟漪。
“在想什么?”
“在想那一夜。”楚月吟喃喃地应道,突然意识到问话的人是宇文骅,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灼灼的目光。不知道宇文骅是何时睁开了眼眸,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得她脸热心跳。
“中秋夜?”宇文骅听她这么一提,马上也想起了那夜的情景,不由地嗤笑出声,“不是说不嫁吗,现在还不是做了朕的皇后?”
楚月吟一怔,随即轻笑着反击了回去,“是啊,臣妾说过决不做妾,结果皇上让臣妾贵为国母了。”那一夜的博弈,没有谁赢,也没有谁更胜一筹,因为彼此都妥协了。
宇文骅皱了皱眉头,袍袖下的双手握成拳,旋即放开,淡淡地道:“做皇后是有条件的,你若完不成任务,朕不会放过楚家。”
楚月吟不以为然地别开脸。用没有血缘关系的楚家威胁她,想得美!
宇文骅胸有成竹地道:“朕知道你不在乎楚家,可是你心善,不忍心楚家因你遭罪,否则你不会连夜逃婚,却又去而复返。”楚家是她的软肋,关于这一点,他自认绝不会弄错。
楚月吟心里暗暗吃惊:他竟然知道自己曾经连夜逃婚,那……他带了沫璃医女守在楚府,是笃定她一定会回来了。她微微垂下螓首,扑闪了两下浓密的羽睫,抬起头时,面容已经恢复之前的平静如水。
见她倔强地不再出声,宇文骅也不在意,重新闭了眸子假寐。马车内一片沉寂,只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
一炷香之后,马车停在了醉八仙前。宇文骅和楚月吟下了马车,走进醉八仙,冷锋走在他们身后,而张庆却是将马车托给醉八仙的马倌之后跟了上来。
因为还未到用膳的时辰,醉八仙的一楼只有寥寥数人。东边的窗下坐着两个衣着朴素的读书人,桌上放着一壶清茶、两碟点心,似乎正在讨论着诗文。西边的窗下却是坐了一个魁梧的大汉,喝一口酒,尝一筷下酒菜,自得其乐。
掌柜阅人无数,一见他们四人,尤其是正中的那对夫妇,容貌不俗、衣着低调但不凡,便知他们非富即贵,遂将迎客的小二赶了下去,亲自过来接待,恭恭敬敬地问道:“请问贵客可是姓黄?三楼的公子、小姐等了有半个时辰了。”
宇文骅点了点头,牵着楚月吟的柔荑上楼。
掌柜正要跟上去,被张庆拦住,丢了一锭银子给他,吩咐道:“我家公子包下二楼和三楼,不要让人上来打扰。”
“是!是!”掌柜接了银子,连声应下,心里笑开了花。先来的那位公子给了赏银,说要包下三楼。这后来的公子更豪气,连二楼也一并包下来了。要是每天都来几个出手阔绰的公子老爷,那醉八仙很快就可以在全国开分店了。
“黄公子?”楚月吟低声嘟哝了一句,心里觉得好笑。堂堂一国皇帝竟然不敢以真姓名示人,而那掌柜也眼拙得很。
不料被宇文骅听到,他凑近她的耳边,嬉笑道:“黄夫人,唤本公子何事?”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上,痒痒的。楚月吟一震,感觉身上开始冒出红色的小疙瘩,连忙正色道:“无事!我们赶紧上去吧,不要让客人久等。”
宇文骅呵呵一笑,不再逗她。
将到三楼时,宇文骅放慢脚步,朝后面做了个手势,冷锋越过他们先上了三楼,与守在楼梯口的两个彪形大汉交谈了几句,那两个大汉便让出路来。
宇文骅这才牵着楚月吟的柔荑施施然上了三楼,径直走向窗边唯一一张坐了人的桌子。桌前的一男一女见到宇文骅,站起迎上前来。
“皇甫博见过皇上!”男子带头行礼。
“上官可儿拜见皇上!”女子跟着盈盈拜倒。
楚月吟仔细打量着这一男一女:男子身穿一件黑色绣着金丝的锦袍,用金环束起长发,五官端正,相貌堂堂。女子则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衣裙,裙摆绣着几枝艳红的梅花,一头乌发绾作未婚女子常梳的垂练髻,斜插了一支红翡梅花簪子,与衣裙上的梅花相呼应。由于她的脸上蒙了一块薄纱,楚月吟看不清楚她的容貌,只觉得应该会是一个美人儿。
“太子免礼!上官小姐免礼!”宇文骅将楚月吟拉至身边,对二人道,“这是朕的皇后!”
“见过皇后娘娘!”皇甫博和上官可儿对着楚月吟行礼。
宇文骅侧过头,向楚月吟介绍道:“梓童,皇甫公子是宁熹国太子,上官小姐是宁熹国上官丞相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