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十一月,天气越发寒冷起来,皇家工坊辖下的制衣局开始将制好的冬衣陆陆续续地往各宫殿里送,不过几日,后宫里的主子和宫人们就都换上了保暖的新衣。
以往郁郁葱葱的御花园开始显露出一派萧瑟的景色,唯有竹院依旧一片青翠,而梅园里的梅树则悄悄孕育了点点花苞,很快,它们就将迎来最美好的时节。
楚月吟也开始忙碌起来。赵沐琴将掌事姑姑欣怡派到了坤宁宫,协助楚月吟管理后宫事务,她自己则袖手做着清闲的皇太后,平日里在慈宁宫的佛堂里烧烧香,拜拜佛,打发日子。在将后宫事务全权交给楚月吟之前,赵太后还将后宫妃嫔每日的请安移到了坤宁宫,规定妃嫔每日清晨向皇后请安,每十日则由皇后领着到慈宁宫向太后请安。
楚月吟见慈宁宫一下子从热闹变得冷清,担心赵太后会不习惯,于是将妃嫔请安的时间往后推迟了半个时辰。每日一大早,如果宇文骅昨夜在坤宁宫留宿,楚月吟就先伺候他更衣,送他出坤宁宫上早朝。接着梳洗妥当,到慈宁宫向赵太后请安,陪她一起用早膳,再返回坤宁宫等着妃嫔们的到来。送走妃嫔之后,匆匆赶到国学堂听西席讲学。这样,一个充实的上午便过去了。
午后是短暂的小憩,楚月吟起身后再次前往国学堂。国学堂下午没有安排讲学,除司业、主簿和录事在前院办公外,讲学的西席则大多在六部里任有一定的官职,各回各部去了。但文晖是个例外,他原为一介平民,因得到宇文骅的赏识被礼聘为宫廷西席,此外并无其他有实权的官职。
文晖在国学堂后面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名叫雅苑。每日下午,楚月吟就到雅苑向文晖学习琴艺。文晖倾情相授,楚月吟学得认真,一个月之后,她已经能完整弹完一首简单的曲子。
用完晚膳之后,欣怡姑姑会将后宫一日的情况简单地汇报一下,挑重要的事情让楚月吟做决定,无非就是妃嫔侍寝、各宫例钱和用度的发放、宫人的安排之类。
一个多月来,宇文骅严格遵守着当初商议的侍寝制度,没有给雪淑妃特别的照顾。如果是正巧某个妃嫔在侍寝之日来了月信或者得了风寒,宇文骅就干脆宿在坤宁宫,他自己的乾清宫都有几个月不曾踏足了。
楚月吟觉得很意外,这样的宇文骅和那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宇文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潜意识里,她隐隐觉得宇文骅有更大的图谋,可要说是什么,她又说不出来。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楚月吟却觉得帝王之心才是最深不可测的!
这一日,妃嫔照例来坤宁宫请安,楚月吟随意问了问各妃几句之后,便让子夏送客。李夫人磨磨蹭蹭地落在后面,似乎想说什么。楚月吟看在眼里,只当作没看见,等李夫人自己开口。
果然,片刻之后,李夫人去而复返,在坤宁宫门前通传求见皇后。楚月吟吩咐子夏将李夫人请进来。李夫人进殿后,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立着一旁。
“子夏,去看看车辇备好了没有。”子夏依言去了。
楚月吟不看李夫人,既不问她有何事,也不赐座,只让银巧帮她穿上披风,一副马上要出门的样子。
李夫人受了冷落,心中不快,可是楚月吟位分比她高很多,而她又有求于楚月吟,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快。她见楚月吟穿好披风向殿外走去,心一急,冲口而出:“皇后娘娘,臣妾有事相求。”
“哦。”楚月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李夫人,淡淡地道,“李夫人有事只管说。”
虽然楚月吟的语气十分平淡,可是李夫人还是觉得自己的气势矮了一截,讪讪地道:“十二那日本该是臣妾侍寝,可是臣妾来了月信,没能伺候皇上……臣妾想着,能不能……请皇后娘娘安排一下,将那日……补给臣妾?”
楚月吟睨着李夫人,冷冷地道:“日子都是定好的,你来了月信,只能说你没有福分伺候皇上,找御医开点药调理一下,下个月避开就是了。怎么提出这样不知好歹的要求!难不成你要本宫把十五给你?可是你有这个福分吗?!究竟你是皇后还是本宫是皇后?!”
……
这个月,因为李夫人来了月信,赵夫人感染了风寒,从十一开始,宇文骅已经在坤宁宫整整流连了四日,他每夜在寝殿里批阅奏折直至深夜,还命楚月吟在一旁伺候,一会儿要她磨墨,一会儿要她奉茶。今日又是十五,按照祖制,宇文骅自然又要在坤宁宫过夜,可以想见今夜又要挨更抵冷,没有好觉睡了。
楚月吟被宇文骅折腾得满肚子火气,敢怒不敢言,见李夫人在这时提出这样的要求,正好借题发挥,狠狠地训斥了李夫人一顿。
李夫人低下螓首,不敢出声,脸上红一块青一块变幻着颜色,煞是好看。
楚月吟发泄完,不再理会李夫人,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带着银巧转身出了坤宁宫,上了车辇,在整齐的两列侍卫和宫人护卫下去了国学堂。
李夫人抬起头来,恨恨地朝着楚月吟的背影瞪了一眼,眼神恶毒至极。她匆匆离开坤宁宫,过储秀宫不入,而是去了迤丽宫。她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一条“尾巴”跟了她一路,看着她走进迤丽宫,露出一脸莫测的表情,掉头回了坤宁宫。
又过了半月有余,楚月吟已经完全忘了十五发生的事情。这日下午,她依旧去了国学堂后的雅苑,请文晖教授琴艺。
原本在院子里教授琴艺,因为天冷风大的缘故临时改在了屋内。半个时辰之后,温良轻轻敲响房门,得到允许之后进了屋。
温良躬身行礼,道:“皇后娘娘,慈宁宫那边来传银巧和子夏姑娘过去,说是太后娘娘有话要问。”
楚月吟心想,赵太后也许只是问问宇文骅和她的夫妻生活,不会为难银巧和子夏,于是给了银巧一个眼色,便让她二人去了。
银巧和子夏一走,屋中就只剩下楚月吟和文晖两人。风从敞开的房门灌进来,带来一阵阵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