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老爷到底说了什么,让你这样生气?”康妍递给齐宸靖一杯热茶,问道。
齐宸靖送她回了碧波胡同康家的宅子。
康妍便留他喝茶,顺便也想问问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他对齐宸靖的了解,他已经很少动气,即使生气,情绪也没有表现的那样明显。
他今日从苏家出来的时候,脸色一路阴沉着,根本没有掩饰自己情绪的意思。
苏三老爷定然是说了很过分的话。
齐宸靖重重的哼了一声,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你知道他说什么,他竟然说让我娶玉曼当侧妃。”
什么?娶苏玉曼当侧妃?康妍愕然。
饶是她已经想到了苏三老爷肯定是提了很过分的要求,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么奇葩的要求。
让齐宸靖娶苏玉曼,真不知道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会想到这个主意。
苏三老爷再一次刷新了康妍对他的观感。
齐宸靖是在苏家长大的,和苏玉曼是名分上的兄妹,虽然现在齐宸靖认祖归宗,不再是苏家的儿子,但他毕竟是和苏玉曼一起长大的,不说齐宸靖心里对她是什么看法,若齐宸靖真的娶了苏玉曼做侧妃,别人可不会认为他是在报答苏家的养育之恩。
别人只会去向是不是齐宸靖在苏家和苏玉曼做兄妹的时候就暗中有苟且之事,否则,齐宸靖封了安王,那么多的女子不娶,非得娶苏玉曼做侧妃。
一旦传出齐宸靖和苏玉曼做兄妹的时候就乱伦的事情来,齐宸靖的名声就会一落千丈,到时皇上有的是借口斥责他。
即使不斥责他,朝臣们也会用有色的眼光看待齐宸靖。
也难怪齐宸靖会那样生气了。
康妍皱了皱眉,“不对,苏三老爷自己绝对想不出这样的主意来。”
齐宸靖扭头看她,听出了她话中的含义,“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背后有人指使苏三老爷或者说是蛊惑了他。”
他生苏三老爷的气,便不肯再称呼他为三叔。
康妍点头,“你想,苏三老爷若是有这个心思,做什么等到现在才说,早在麻城府的时候他就可以提啊,或者一进京也可以,何须等到今日才提。”
苏三老爷进京后,一直醉心风月,每日花街柳巷的流连忘返,家里的事情一概不问,怎么会突然操心其儿女的婚事来?
齐宸靖想了想,脸色也凝重起来,“先前我只顾得生气了,倒没有想到这一点,若真的背后有人蛊惑了三叔,目标肯定是我了,要破坏我的清誉,或者背后还有其他的目的也未可知。”
齐宸靖越想越有道理,便起身站了起来,“我的去查查苏三老爷最近和那些人接触过”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到了门口又转身嘱咐康妍,“若这件事真的有其他人介入,只怕不止针对我一个人,你最近要小心些,若是出去的话,多带些人手。”
“我身边有任统领他们,你放心吧。”康妍起身送他,“你自己也小心点。”
齐宸靖转身匆匆而去。
康妍想了想,之前她听到的屋子里摔东西的声响应该是苏老太太摔的,有苏老太太在,苏三老爷的打算不会成功的。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苏三老爷的背后到底有没有人?康妍觉得十有八九是有人的,否则苏三老爷绝对想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过苏玉曼今年已经十五岁了,还没有定亲,先前在麻城府,苏玉曼和她娘亲杨氏的眼光高,一心看不上麻城府的人,所以苏玉曼迟迟没有定亲,等到齐宸靖封了安王,她们又想着凭着齐宸靖,苏玉曼怎么也得嫁入高门大户,便想着进京来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谁知进了京却发现事实与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齐宸靖在京城的地位微妙,苏家虽然复了爵位,但是来往的人家却不多。
况且承袭平北候爵位的是苏家二老爷,又不是苏家三房,苏三老爷可还是个白丁,他的嫡长女自然没有人问津。
这种情况下,若是有心人一挑唆,提议苏三老爷可以将女儿许配给齐宸靖为侧妃,苏三老爷肯定会心动的。
反正女儿也嫁不了高门大户,倒不如嫁给齐宸靖,苏家对齐宸靖有养育之恩,齐宸靖定然不会亏待苏玉曼,二来,女儿成了王爷侧妃,苏三老爷的身份无形中会提升不少。
苏三老爷惯是混惯了的,自幼又是在姨娘身边长大的,对于这种嫡庶,尊卑,伦理的观念本就不太在乎,也不太懂,只要有人给他分析其中的好处,他一定会提出这件事的。
齐宸靖说的对,自己也应该小心些,切莫大意中了别人的圈套才好。
康妍打定了主意,接下来的日子便没有出门,只在家里准备康少凡的聘礼,她让陈家大舅母那边向苏家正式提了亲,又去合了康少凡和苏玉欢的八字,得到的结果是大吉。
之后,康妍便安心的在家准备起聘礼来,定了腊月二十去下聘礼的。
按照时下京城里的规矩,聘礼一般都是在一百抬左右,嫁妆也是差不多的,也有身份等级高的嫡出女儿,嫁妆在一百八十抬的。
康妍自己的嫁妆便是准备了一百抬,但是福韵大长公主将早年她给香宁郡主准备的嫁妆都送了过来,便凑了一百八十抬。
康少凡的聘礼,康妍是按照一百抬准备的,主要是顾虑到苏家那边,按说苏家二房虽然现在是平北候,但是这两年苏家什么家底,别人不知,康妍却是心中有数的,况且苏玉欢到底不是苏二太太卫氏亲生的,康家若给的聘礼太多了,只会让卫氏为难。
准备聘礼的时候,康妍才觉得康家的家底实在太薄了,去掉她的嫁妆和康少凡的聘礼,家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东西了。
看来还是得尽快的将自己的天香苑开起来,康妍心中盘算,其实天香苑早已经装饰好了,本打算十一月初开业的,之前是因为她和齐宸靖定亲的缘故,所以推迟了。
选了个腊月初十的日子,康妍便发了请帖,准备将天香苑开起来。
开业当天,康妍便在天香苑办了一场赏梅会,她发帖子请的人基本上都到了,当然也有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比如镇宁侯董家的人,康妍微微蹙眉,盯着对面穿着秋香色大氅的年轻公子,她有印象,这个人好像是叫董旭,镇宁侯董家的三公子。
“恭喜郡主这天香苑开业,旭不请自来,讨杯酒水吃,还望公主不要见怪。”董旭摆出世家公子的派头,礼仪规矩恰到好处,颇有一副绝世佳公子的样子。”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今日是她的天香苑开业,康妍不好将董家的人直接捻出去,便微微笑了笑,敛衽为礼,“多谢董三公子,里面请。”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一反前些日子的寒冷,温暖的阳光恰好洒在康妍的脸上,映射着她唇边的梨涡,让她整个人都显出一股朦胧的美来。
董旭看着康妍的目光不觉便带上了两分痴迷。
康妍皱了皱眉,又伸了个手势,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来,“董三公子请。”
说罢,示意她身后站着的小厮带董旭去找康少凡。
这两个小厮都是任时年亲自训练过的,担心今日会有特殊的情况,所以任时年让他们跟在康妍身边。
康妍不想让他身边的丫鬟去送董旭。
董旭回过神来,脸色稍微有些不自然,随即又恢复了镇定,颔首为礼,便走向了梅园。
“这个人是谁啊?”
康妍扭过头去,看见乔丹华在她的背后站着,忙高兴的迎了上去,“我还道你不能来了,浩哥儿谁看着呢?”
乔丹华十月中旬为程珉远诞下了嫡长子,乳名浩哥儿,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康妍当初发请帖的时候便提过,让乔丹华以孩子为重,别逞强过来。
乔丹华闻言斜睨她一眼,她生完孩子以后,身体比以前更加的丰满,整个人洋溢着一股母性的光辉,“你的天香苑开业,我肯定过来给你捧场,再说今日天气这么好,也不冷,我带着思雅过来玩玩。”
说着,拉过身后的小姑子程思雅。
程思雅是程珉远的妹妹,程夫人这辈子就生了他们兄妹二人,今年已经满十五岁了,听说最近程夫人一直在为她相看亲事。
康妍便明白了乔丹华的意思,长嫂如母,看来乔丹华今日来的目的还肩负着帮小姑子挑选未来婆家的重任。
康家的请帖是下了两种,女眷的帖子是以康妍的名义下的,由康妍招待,男人那边的帖子则是以康少凡的名义下的,他负责招待。
男女隔着一片梅林,既能赏花,也能影影绰绰的看见对方的人影,却又看不真切,既顾及了男女大防,又不妨碍他们暗中互相观望。
所以乔丹华才带了程思雅。
康妍先前去程家的时候是见过一次程思雅的,也算是认识,她见今日的程思雅穿了粉色绣缠枝桃花的短袄,豆青色高腰曳地百褶裙,披着大红色的兔毛棉斗篷,脆生生的立在那里,整个人亭亭玉立,眉目如画。
笑着上前携了程思雅的手,“梅园里的梅花开的特别的好,思雅妹妹今日来了放开了玩,切莫不自在。”
程思雅知道眼前的兰心郡主康妍和自家大嫂乔丹华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好友,便抿着嘴羞怯的点头,“恭喜郡主的园子开业,这园子以后也对外开放吗?”
康妍和她们二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解释着天香苑以后的运作模式,“........是个游玩的场所,四季景色不同,在门口交了钱便可以进来赏玩,不限时间,也可以包下场地来在此举办宴会,赏花会什么的.......”
程思雅听着乔丹华和康妍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天香苑经营的模式,乔丹华不时提出些不同的见解。
生意上的事情她不懂,她自幼接触的是琴棋书画,刺绣女红,对于做生意,她是一窍不通。
渐渐的她便有些走神。
前方院子里拐角处突然转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来。
程思雅一抬头便愣住了,对面来的男子身材颀长,面容清俊,头戴白玉冠,身穿银灰色挑银线暗纹的箭袖长袍,腰间系着白玉腰带,身披纯黑色狐毛披风,正龙行虎步的向他们走来。
看到康妍的时候,他深邃的眼眸并停驻在了她的身上,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
康妍这时也看到了齐宸靖。
她快步向前走了两步,迎了上去,“你不是和九弟在一起呢?怎么来这里了?”
康少凡又是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招待京城勋贵圈子里的人,担心会有不妥的情况,所以,康妍请了齐宸靖和陈逸康他们帮忙照顾一二。
齐宸靖向康妍身后扫了一眼,“我听说镇宁侯董家也有人来,便过来看看。”
康妍听明白了,这是担心董旭会为难她,所以赶过来看看,她的心里一甜,忍不住浮起了笑涡,“没事,我已经让人带了他去那边的院子。”
齐宸靖盯着她嘴边的笑涡,眼神幽深了两分,“嗯,没事就好。”
说话间,乔丹华带着程思雅走了过来。
乔丹华熟悉的和齐宸靖打了招呼,并对程思雅说道:“这位是安王爷。”
这就是在京城掀起无数风浪的安王爷了?程思雅的心莫名一颤,她去过麻城府一次,却没有见到过齐宸靖。
回到京城,她虽然养在深闺,却也听说了安王爷的很多事迹,却没想到自己家丫鬟平日里暗地议论纷纷的安王爷竟然是这样一位人物。
程思雅脸一热,不敢抬头直视齐宸靖,低头施礼道:“见过安王爷。”
齐宸靖淡淡的颔首。
转头对康妍道:“既然你没事,那我先走了,那边宴席快开始了。”
康妍笑着催促他快去。
齐宸靖深深的看了康妍一眼,转头大步远去了,转眼间身影又消失在刚才出现的拐角那个院子里。
康妍不以为意,继续叫着乔丹华和程思雅往前走去。
程思雅眨了眨眼,看着瞬间便消失的高大身影,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落,深吸了口气,才抬脚跟上了乔丹华和康妍。
迈入梅园中,便看到一大片的梅花傲然怒放,金钟似的笑话在花枝间点缀着光彩,形态不一,白的像雪,红的似火,粉的如霞,冰心玉骨,清香淡雅。
不同于男人那边的喝酒,吟诗,赏梅,女眷们被这处梅林吸引,三三两两的相约着去梅林里逛了,有的还带着花瓶,看到好看的便折下来,准备带回去插瓶。
康妍也去了梅林中央,她吩咐的人在此守着,适时的提醒,免得有人冲撞了女眷。
另一边,乔丹华本来和程思雅陪着少有的几个熟人在聊天,程思雅突然起身,附到乔丹华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乔丹华想了想,起身道:“我陪你去吧。”
程思雅摆手,“不用,大嫂,我去去就来,你自己在这里吧,我让玉春陪着我就行。”
玉春是她的贴身大丫鬟。
乔丹华想了想,便同意了,“那你快去快回,切莫胡乱走动。”
程思雅点了点头,扭头走了,却在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迅速的身影一闪,进入了梅林。
“姑娘,你不是要去方便吗?”身后的玉春看着程思雅突然转入了梅林,有些糊涂了。
程思雅的脸微微一红,有些不自在的道:“许是天气太冷了,我这会子又没有感觉了,咱们先在梅林里逛逛吧。”
玉春不疑有她,跟在程思雅身后向梅林深处走去。
这片梅林极大,漫步在其中,清幽而淡雅的梅香在鼻尖萦绕,让人心里十分的舒服,可程思雅却并没有将太多心思放在梅花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刚才大嫂和旁边的人聊天的时候,她的心里却一直闪过刚才所见到的安王爷的身影,颀长的身姿,英俊的面容。
越想越做不住,程思雅索性想着去梅林里碰碰运气,说不定她能再看见他也不一定。
在梅林里转了一大圈,程思雅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失望。
她们走了那么长时间,根本没有遇到齐宸靖。
是了,他和兰心郡主定亲了呢,今日是要帮忙照顾客人的,怎么会有时间来这梅林里逛?
一想起康妍和那个清俊高贵的男子定了亲事,程思雅的心中便浮现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似乎有些不悦,但是却又说不清楚。
这是她十五年的生命中,从未遇到的事情。
罢了,看来今日是遇不到他了,程思雅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眉宇间浮起一抹清愁,算了,回去吧,时间久了,大嫂该怀疑了。
程思雅刚转身要往外走,却听到正前方的一株老梅树后想起一道略带冷冽的声音,“你确定这是你们姑娘为我准备的?”
这声音?程思雅心中莫名的一动,朝身后的丫鬟玉春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她轻手轻脚的提起了裙角,向前方的那株老梅树靠近。
老梅树的背后,身材高大,笔直站立,双手负在身后的背影正是齐宸靖。
程思雅的不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颀长的背影上。
齐宸靖双目微眯,目光寒冷的俯视着面前略带颤抖的丫鬟,薄唇轻启,“秋菊,我再问你一遍,这真的是你家姑娘为我准备的醒酒汤?”
秋菊一颤抖,手里端着的汤水便洒了出来,从她的手上低落在地上,很快便渗入地面,不见踪迹。
她却不顾得这个,脸色白了白,仍是张口解释道:“王爷,是奴婢给您准备的,奴婢担心您喝了酒,对身子不好,便自作主张熬了这醒酒汤,还请您看在奴婢一心为您的份上,怜惜奴婢。”
齐宸靖的目光一寒,双目盯在秋菊手中的醒酒汤上。
“呵呵,怜惜?”齐宸靖冷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怜惜你?”
他的目光寒冷,声音没有一点温度,与平日里在康家那个总是温柔的凝是康妍,笑的温柔又体贴的齐宸靖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秋菊暗自后悔自己今日的举动太莽撞了,可是,这些日子一来,康妍待她十分冷淡,基本上不让她在跟前伺候,今日也是因为实在忙不过来,她又自告奋勇的上前请缨,才允许她来天香苑帮忙的,可只是帮忙,并不允她去康妍跟前伺候。
她也没想着去康妍跟前伺候,姑娘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今日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她若不抓住这次机会,回去估计姑娘就要处置她了。
思及此,秋菊摁下心中浮起的莫名恐惧,眼中闪过一丝诱人的妩媚,她本来是想假借着康妍的名义让齐宸靖喝了她手上那碗加过料的醒酒汤,谁知齐宸靖却根本不相信是康妍让她来的。
事到如今,她只能凭借自己的姿色来诱惑齐宸靖了。
“王爷,我们姑娘是您将来的王妃,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便也都是王爷的人,秋菊心愿卑微,只求将来能在王妃身子不便的时候能伺候王爷即可,还请王爷恩准。”她娇滴滴的的靠近了齐宸靖。
这个动作她曾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确信自己表现出的足够妩媚。
齐宸靖身影往后一退,她扑了个空,一下子闪到了腰,手中的醒酒汤摔倒了地上,她则因为没及时收住迈出的脚,也往前栽了下去,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吃了个狗啃泥。
齐宸靖嘴角浮起一抹讥诮,让他的面容看起来更加的清俊。
“念在你是妍儿身边的丫鬟,我之前屡次忍让了你,却不想你竟然存了这样龌龊的心思,竟然还敢假借妍儿的名义,你真是枉费了妍儿对你的一片心,这等背主的奴婢,留之何用?”
齐宸靖冷哼了一声,看在地上低声哼哼的秋菊一眼,准备离开,多看这个背叛康妍的奴婢一眼,他都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前给她两脚。
但打女人,还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他刚迈出一步,眼神却凌厉的看向旁边的梅树,“谁在哪里,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