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无言利用双眼异能启动术法困住神秘人后,带着一羽三人急速离开驿站,片刻功夫已然逃出好几里路。此时天际渐渐放亮,越发冰寒的风中送来几声狗吠。
冰无言状态恢复受伤之时,脸色阵青阵白,再经过刚才的一段逃亡,此际已没半点力气,“扑”的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气。
“冰叔叔,你还好吗?”红叶走过来扶着冰无言左臂,满脸焦急关切。
冰无言苦笑道:“应该死不了,不过要让我休息一下才行。”
红叶点了点头,忽然望向一羽道:“和尚哥哥,你不是可以给冰叔叔度真气吗?现在再度点吧,不然叔叔很难受的。”
一羽却警惕地看着冰无言,道:“叔叔你刚才……”
冰无言喘气道:“我刚才的样子变了,你很害怕是吗?”
“什么样子变了?你们在说什么呢?”不舍望着一羽,不解地问。
红叶也奇怪道:“是啊,怎么回事?”
一羽解释道:“刚才叔叔在打架的时候,眼睛发出蓝色与血红色的光芒,头发都竖了起来,身上散发着邪恶的气息。这种气息我知道,以前跟师父外出的时候曾经遇到过。”
不舍想了想,道:“对了,之前在雪岭上,叔叔的眼睛好像也变过一次。”
经不舍这样一说,连红叶也记了起来,望着冰无言,不发一言。
冰无言侧过头看着红叶,微笑道:“你现在怕了?”
红叶摇头道:“不怕,红叶虽然年纪小,不懂事,但也知道叔叔一直在保护我们,叔叔不会害我们的,对不对?”
“哈。”冰无言一声轻笑,突地吐起血来。红叶见状,望向一羽,急声叫道:“和尚哥哥。”
一羽走过去,运起真元,从冰无言头顶百会灌下。冰无言只觉体内气息一畅,忍不住赞叹道:“想不到你们还是小孩子一个,体内真元却是如此充沛!”
一羽本来没有在意,此时听冰无言这样一说,才发觉现在的自己比起还在菩提寺时,真的强了很多,想来应是临行前得到忘佛台里那道佛力灌体的结果。
待到冰无言气息平复,一羽便停止了灌输真元,然后问道:“叔叔受伤太重,难道不打算医治吗?”
冰无言勉力站起来道:“刚才好像传来了狗吠,是吗?”
“嗯。”红叶应道,手指还往前面一指,道,“就是从前面传来的呀。”
“既然有狗吠,前面必定住有人家,我们就到那里疗伤去。”冰无言目光先后落在一羽与不舍身上,微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两人是出来避难的吧?”
“啊,你怎么知道?”不舍甚是奇怪。
冰无言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现在必须掩藏现在这个面目,并且不能再使用佛门武学,否则,行踪很快就能被敌人识破,到时恐怕就无处可遁了。”
“这个师父之前也有叮嘱。”一羽道。
“所以啊……”冰无言咳了两声,接着道,“到了前面,我疗伤驱毒,你们改头换面,三天之后,我倒要看看谁还能欺负我们。”
天色越发明亮,遥远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前方传来的狗吠越显清晰,四人便循着这声音来到了一条村庄之前,只见村口一块大石上写着“安宁村”三字。
村庄不大,只有十来户人家,皆是清一色的茅草屋,寂静地躺在这片天地之间。村口站立着两条大黄狗,仿若是在守护,四人听到的狗吠声便是这两条狗发出来的。
这两条狗见来了人类,吠得越是厉害,其中一条还往前扑了一下,吓得红叶惊叫着躲到了冰无言身后,然后便见这狗领着同伴边吠叫着边转身往村内走去。
如此情景让冰无言大觉不寻常,对一羽他们到:“此地不寻常,小心注意了。”跟随在那两条狗后面往村内而去。
不舍四下张望了一番,奇怪道:“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起来劳作了吗,怎么不见一个人呢?”
“是啊,房屋之上也不见炊烟,说明没有人在做早饭呢。”一羽道。
这时,那两条狗停在了其中一所茅草屋前面,对着门口狂吠不已,不时还回过头来看看四人。
冰无言心中疑惑,叫道:“你们把门轰开。”
“是。”不舍踏前一步,纳劲在掌,随着一声大喝,掌劲应声而出,“蓬”的一声,竟将舍门轰了个稀巴烂。
一羽在背后往不舍的小光头打了一巴,骂道:“做什么用这么大的力气,万一里面……”后面他本来想说“有人怎么办”的,但随着舍门被轰开,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顿时狂扫而出。
四人不由自主都后退了几步,红叶捏起小鼻,道:“好腥!”
“发生了什么事吗?”一羽正在奇怪,冰无言却已经电闪扑进屋内。
一羽三人也紧跟着冲了进去。入得屋内,血腥味更是浓烈,触目所见,竟是修罗地狱,场面之残忍血腥让三个小孩同时惊叫一声,然后昏倒在地。
但见屋内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十具尸体,有的还叠在了一处,不是被削去了脑袋,就是被卸下肢体;不是被劈成了两半,就是被斩作了两截,血淋淋的肢体四下散落,竟是无一完整之躯。而在屋顶之上,也吊了七八具尸体,全是被细小的彩色丝线穿喉咙而过,然后丝线穿上屋顶,从另一端透落,没进地底里去,将人活生生地吊起,然后血枯而亡。除此之外,屋内架起整个茅舍的每道木柱上都用短剑钉着两名小孩,其眼珠突出,脸容扭曲,一副惊恐绝望之状。
此时晨风从屋外灌了进来,吊着的尸体一阵剧烈摇荡,屋内似乎能听到“呜呜”的凄厉之声。
冰无言负手站在尸群之中,眉头拧紧,心里不知何等滋味。在其记忆中,如此修罗地狱只有在战场上出现,却不想会发生在这样一条村庄里。到底是谁对这些无辜村民下如此恶毒手段,将原本安宁平和的村庄变成炼狱?
冰无言沉痛一叹,将一羽几人抱出屋外,然后右掌一沉,茅屋四周忽然“噗”的一声窜起几道火苗,在晨风的吹袭下眨眼间燃成烈火,焚烧茅屋。一时,火光冲天,天际染血。
一羽三人被烈火烤醒,爬起来时却又不禁回想起刚才见到的恐怖画面,各自哆嗦着,红叶更是难以抑制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冰无言将她抱了起来,安慰道:“丫头,记得雕寒雪岭吗?上面有紫貂,有猛虎,还有其他很多灵禽猛兽,你都还记得吗?”
红叶抽泣着点头道:“记得,可是紫貂让和尚哥哥赶走了。”
冰无言微笑道:“你错了,紫貂看见我们离开了雪岭,早就回到了原来的窝,等你回去后,你就又可以见到它了。”
“真的吗?”红叶忽然喜道,“紫貂真的会回去?”
一羽在旁边点头道:“冰叔叔说会,那就一定会。”
红叶顿时将心头的恐惧忘却,变得雀跃起来,破涕笑道:“那红叶要尽快回去才行,爹娘也想我了呢。”
冰无言道:“在那之前,让我们先去为你的和尚哥哥找两套衣服改改装吧。”
“好。”红叶爽快应声。于是冰无言便抱着她到别的屋子里找寻衣物去了。这时一羽耳边忽然传来冰无言的声音道:“念往生经替死者超度。”
一羽愕然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冰无言不方便当面提醒,是怕又让红叶想到屋内的恐怖情景,故走开后才用聚声成线的方式说明。想通这,一羽对不舍道:“师弟,我们念一遍往生经超度死者吧。”
不舍原本还在晃着脑袋,想把那血淋淋的场面晃出去,此时听到一羽说要念往生经,立刻点头应是,随即与一羽盘膝坐下,随着经文声响起,两人被扰乱的心绪渐渐恢复平静,脸上一片肃穆。
过不多久,天已大亮,火已熄灭,茅草屋与所有尸体都已化成一片灰烬。一羽两人念完经文,呆呆地看着眼前缥缈的青烟,心中别提有多难受。佛门向来慈悲度世,扫地犹恐伤及蚂蚁,刚刚涉世的两人,如何会想到这么多人死在自己眼前,还要死得那样凄惨。
这时,冰无言与红叶怀里各抱着一堆衣物向两人走来。冰无言呼唤道:“小和尚,接住。”说着,将手里的衣物往不舍抛来。红叶也有样学样,将怀里的衣物抛给了一羽,笑道:“和尚哥哥,这套衣服是我挑的哦。”
不舍两人接过衣物,在身上比量起来。冰无言笑骂道:“赶快找个地方换上了,我们接下来要离开这里了。”
一羽两人应了声,拿着衣物窜到另外一间茅草屋里换了起来。片刻,两个身穿粗布麻衣,头戴蓝色布帽的小子便出现在冰无言与红叶眼前。
红叶“呀”的一声惊叹道:“这样看不见光头,要好看很多呢。”
不舍扭着身子,似乎不大舒服,不悦地道:“什么嘛,我还是喜欢自己光头多一点,戴着个帽子感觉怪怪的。还有衣服跟裤子,穿上后好痒,是不是这里的小孩子平常都不洗澡洗衣服的?”
“你才不洗澡呢。”红叶哼声道,“怎么不见他说痒?”红叶挑起食指指向一羽。
一羽笑道:“可是,我一直是跟他一起的啊,他没洗,我当然也没有洗的。”
红叶嫩脸一红,冷哼道:“不跟你们说了,爱穿不穿。”言毕,嘟着小嘴,侧过头去。
冰无言此时道:“先忍一忍吧,接下来做正事才是要紧的。”
不舍摆弄着衣服问:“什么正事,是要到沧海一息去了吗?”
冰无言道:“不是,第一件事是在此等候凌峰雪到来把红叶丫头接回去。”
红叶神色禁不住黯然地道:“可我爹爹真的会找到这里吗?”
冰无言微笑道:“当然,你忘了你爹爹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吗?昨夜在驿站的打斗留下了我们的痕迹,而刚才焚烧屋子,除了替那些死去的人往生超度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把你爹爹引来。火光映照,浓烟漫天,他断不会看不到吧。”
一羽释然道:“原来是这样啊。可是,凌叔叔能看见,那些坏人不也能发现了吗?”
“小和尚的思考倒是不差!”冰无言赞道,“只是有个地方是你们不知道的。昨夜在驿站目标对准你们两人的杀手来自一个叫‘夜杀’的组织。这个组织有个原则,就是非夜里不出。所以,我不担心现在他们会追杀过来。而原来追杀我的那些人根本不足为惧,因为只要凌峰雪来了,他还能看着我们被别人欺负不成?”
话说到这,现场忽然雪花飘飞,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冰无言正露出戒备神色,但闻一道声音传来道:“江湖一瓢饮,雕寒半峰雪。阁下端的好手段,竟把在下算得彻底了。”
四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羽氅飘飘的俊采人物踏虚而来,不正是凌峰雪还能有谁?
红叶欢喜得跳了起来,口里叫着“爹爹”,人已经像只蝴蝶般翩然飘到凌峰雪跟前。凌峰雪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笑着问道:“一切还好吗?”
红叶乖顺地点头道:“爹爹放心,红叶没事,冰叔叔是好人哩。”
“喔?”凌峰雪装作惊奇地道,“他之前明明扼住了你的咽喉威胁爹爹,心思反复难测,现在你竟然还替他说话,难道是你脑袋在哪里撞坏了吗?”
“你的脑袋才撞坏了呢。”红叶嘟嘴嗔道,“反正冰叔叔是好人,你不能打他。”
凌峰雪无奈笑道:“是啦是啦。只不过几个时辰,怎么感觉你的冰叔叔比爹爹还要亲?罢了!”
不舍此时忽然插口道:“错了。一路上红叶小施主都在念着你哩。”
凌峰雪颔首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听起来好像是真的,那我便勉强接受吧。”言毕,从腰间取出一只白色小瓶抛给冰无言,道:“服下吧,此药虽不能解你身上毒患,但总比你消耗真元来压制要强,或许尚可助你顺利走完接下来的寻医之路。”
冰无言接过瓶子,二话不说便取出一颗服下,然后道:“多谢。”
凌峰雪接着道:“另外,追杀你的人已然退走为同伴疗伤,你最好趁这段时间远离他们的视线,先将伤患治愈,随后即便要战,也能多握几分胜算。至于小和尚两人……”
“这个不用凌兄操心,我已清楚他们的目的,并答应将他们送往沧海一息,我不会让他们有事。”冰无言道。
听闻“沧海一息”四字,凌峰雪神色微变,望着一羽与不舍的目光顿时充满疑惑。
冰无言拱手道:“现在既然安排妥当,那我与小和尚便起程前往织梦湖了。”
“也好,一路小心保重,后会有期。”凌峰雪道。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时辰的相处,但在红叶心中却有份浓烈的不舍,忍不住便泪眼婆娑起来。冰无言见状,安慰道:“丫头不够坚强哩,叔叔答应你,一旦伤好了,会再到雕寒雪岭看望你。”
不舍道:“我也是,到时我们再一起练功,如何?”
一羽也安慰道:“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很快回到这里。”
在众人的旦旦信誓之下,红叶勉强振作,用力的点了点头。
冰无言忽然想起一事,对凌峰雪道:“凌兄,对不住,这段时间可能要委屈你们暂时避开雕寒雪岭了。”
凌峰雪疑惑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冰无言道:“昨夜驿站对上之人乃夜杀杀手,对红叶也有相当印象,我担心到时他们为了从你们口中套出我们之去向而对你们不利啊。”
凌峰雪不由哈哈笑道:“多虑了。以夜杀的手段,你们能逃得过追踪么?莫要忘记,天上早就已经有多双眼睛盯着你们了。再说,凌峰雪虽然沉寂多年,但脾气也是还在的。”
“哈。”冰无言会心一笑,领着一羽两人转身离去。
红叶抹干眼泪,叫道:“冰叔叔,和尚哥哥,记得要回来哦。”
一羽与不舍都回过头来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