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如此举动,我何止是心中一骇,天知道此时此刻我根本不敢、也不及去想他是何意,当下只怕丹凤在场,以百鸣兄那暴烈脾性竟不知要闹出几番难堪,而果不其然,几乎是一瞬之间千波殿外即水波哗响,甚至赤羽火光已堪堪可见,而我心焦之至灵息疾动,生生竟是唤起千重浪来!
千波殿外忽生大浪,纵如此亦差点掩不住丹凤形迹,而父皇本是背身于殿外,他当下因此一回身去,却叫我心慌手乱益发催灵掩饰灵珠之息,更怕他看出什么不妥来忙一把拽过他衣袖,“父皇,儿臣方返五灵,恐有灵息掌控不稳,这大浪全赖儿臣……”
虽说方才我反应迅疾,勉强算是压下丹凤炎灵,可今时父皇显然起疑,他自然知晓殿外大浪全凭我灵力所催,但对我为何会忽有此举却满腹疑虑,此刻他一回身看我,非但面色不善,甚至目光中已全然逼问之意,而我本已慌神,再一见他根本不信我什么灵息不稳之说,情急之下居然满口胡柴道,“父皇,儿臣,儿臣头疼……”
我满口说自己头疼,但又怕父皇不信,一时之间不得不做戏做全套,忙是一步退开,颦眉抚额道,“父皇,儿臣不知怎的忽感头痛,也不知怎的就唤起了殿外大浪,父皇,儿臣,儿臣真的头疼……”
奈何扯谎欺瞒、装模作样从来不是我强项,这一刻我心中忐忑于父皇对我的瞎话能信上几分,却正被父皇一手扶过,“怎么了,衍儿?来人,与朕速速传御医!”
父皇当即欲传御医,我则益发惊慌,若御医传来了我这装的头疼还不一戳即破,于是急忙阻拦他道,“父皇,莫传御医,儿臣并无大碍,一定是回来五灵后尚未及好生睡眠,父皇,儿臣想先退下休息……”
或许我因心慌所致的面色发白勉强骗过父皇,让他相信我大约真有些身体不适,此刻他颔首应下我请求,却道,“也好,父皇这就同你回锦澜殿去,衍儿你也确实该先休息几日。”
好容易叫父皇听进我一通瞎话,可天知道他又提及锦澜殿,则复叫我心生郁卒,叫苦不迭,万般无奈下我只硬着头皮不住摇头,“不,父皇既已还朝,儿臣若留宿于锦澜殿这不合礼制,儿臣只想寻处安静的偏殿休息即可”,我语出坚持,父皇难免不悦,一时间略见僵持,而我心惧父皇若再有半分逼我,恐怕我兴再大的浪也阻不及百鸣兄的暴跳如雷,到最后真是慌了心神,居然借着头疼对父皇一赌气道,“父皇若不允,那儿臣还是去钦天监宗庙再跪一宿最好了。”
其实自幼年起,除却当年龙溯龙涟尚未出生,母后还时常在我身边照看时,我才偶有放胆敢与父皇赌气撒娇,及至往后,我一见父皇总难免紧张畏惧,今天也就是被凤百鸣搅得惶惶难以自持,才有这不成体统,而父皇难得见我如此无状,反倒心情大好,他微挑起眉角竟好似略带笑意,到最后总算是允我暂去往汨阳殿住上一段时日。
汨阳殿乃龙溯成年前碧泱宫内寝宿之所,今时借我暂住算不得有违礼制,而我心下记挂丹凤,只盼父皇见我睡下后能早些离去,然汨阳殿内,待我榻上装睡了好半刻,父皇却仍不见离去,糟糕,难道今夜父皇就不准备走了,这叫我如何去寻百鸣兄?
我和衣卧于榻上,或许因双目紧闭,竟益发感觉到父皇落于我身上的两道视线灼灼炙人,甚至由始至终俱不曾移开过半分,而我本即是焦躁不安,如此则更不敢轻举妄动,莫说是睁开双眼,哪怕是翻个身也怕他会察觉出异样,到最后不知磨蹭的多久,反倒是父皇俯身替我将衾被覆好,正一问好笑道,“衍儿,你这般皱着眉头,动也不敢动的模样,你到底有没有在睡?”
被父皇这一笑,我简直对自己心生绝望,此刻睁开眼睛见得父皇坐于榻旁,他正是低身看我,一双眼眸中满满的俱是温情,直叫我面上一热,一骨碌坐起身后也算实言道,“儿臣业已成年,可今时夜深居然累得父皇陪伴于身旁,儿臣心里很惭愧,也很紧张……”
也不知是否实话实说反叫父皇怜我惶恐,这一时他非但未有半分不悦,只颇有些无奈道,“好了,衍儿,今夜你可要老老实实在这汨阳殿休寝,父皇明早再来看你。”
父皇离开后,我总算松下一口气,不经意间一抚额上,竟已是薄汗点点,而我虽心有怀疑父皇是否已察觉千波殿外丹凤形迹,但此刻因担心百鸣兄会不会在碧泱宫中惹出祸事,我也就是一躺下将那被卧蒙于头上,闷声骂了几句后,便急急下得床榻,但寻他去。
方才千波殿,我尚能明确感觉到百鸣兄行踪,及后我假借头疼与父皇一同行至汨阳殿,初开始尚能感知些灵珠之迹,但此一时我催水隐术匆匆出得汨阳,居然百般寻不见丹凤了!
该死,莫非他还生起气来,要与我在这偌大碧泱宫,玩一玩捉迷藏么?
至此,我心下着实怄气,但又不敢大肆催灵探寻,只怕万一再叫父皇察觉些什么,或者,父皇根本就已经察觉了什么,他方才那般温和通融是不是有些反常?天知道我怎就忽而想起些有的没的,甚至立在夜风中半刻有余方才冷静下来,唉,我前时口口声声要求叫百鸣兄于碧泱宫内寻个安全之所,安心待我去寻他,他这会儿怕是要考验考验我是否与他心有灵犀,能不能及时寻见他了。
想想不觉苦笑,我当下辟水疾至鸿苑,一见水暖阁下当初我特地为水鸿引来的炎河水灵依然散发着暖意融融,便愈加肯定丹凤必然隐身于此,的确,碧泱宫中唯水暖阁最契合炎灵,若百鸣兄不在此地,那我倒也放心,他说不准一气之下干脆回去了。
水鸿离去后鸿苑近乎无人,四围水灵加持的围墙下兰草丛生,而此刻我为不留下灵息痕迹正是一纵身越过围墙,哪曾想方一落地还不及站稳时,即被凤百鸣迎面来一把拥住,这厮将我强摁于围墙之下的兰草丛中,更是覆上身来近乎乱啃了一通,“够了,别再对我说什么仅止于兄弟之谊,也别再诓我说玄龙帝毕竟是你亲生父亲,他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龙衍,你明明与孤王心有灵犀,那就该明白孤王今时如此克制到底是为了什么?!”
丹凤一通大吼,甚至不及我应声,他即又覆上唇舌来不住亲吻,进而含糊不清道,“龙衍,孤王见不得你如此委曲求全,在那千波殿,孤王被你一阵大浪泼了个透心凉,天知道孤王真是要气死了,唔,宝贝,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摆脱你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