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醒!”来莺儿急忙蹲下身来扶住王垕,心中乱了主意,原来王垕是为了替她挡下这一箭,这人怎么这么傻这么笨这么——好!
而现在她才愧疚地发现,自己连眼前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大哥,你怎么了?”几个同伴纷纷围拢过来,一同扶起王垕,急切追问。
王垕缓缓醒来,第一眼看到来莺儿,就问道:“姑娘——有没有事情?”
“没有事!”来莺儿此刻哪里还管得了自己的伤口,顿时泪眼婆娑,“刚才错怪你了,可是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欲言又止,眼中深意只有王垕能懂。
王垕咳嗽了数声,回首望向正汹涌而来的敌军,面上露出笑意,似乎是为了让身边关心他的人宽慰:“此地危险,我们迅速撤离!”
说完他咬牙挺直身子,想要起身,却突然听闻利箭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原来是李丰见未曾射杀王垕等人,便令弓箭手一起放箭,要置他们于死地。
王垕和来莺儿大惊,他们现在所处位置毫无遮挡之物,似乎已经看到了下一刻自己万箭穿心的惨状。
可是箭还没有射过来,却倒先听到了一阵叮叮当当的撞击密集声响,原来是守门的士兵不知道李丰的用意所在,在自己主将正要得手的时候很不合时宜地把大门给关上了。
“哈哈哈!”这么滑稽的一幕被王垕看到,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他后背上的痛楚钻心蚀骨。
不过当他和来莺儿转过身后,才真正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之前溃逃出东门的数千敌军看到主将尚在,又自发地集结在一起疾行回来了,此刻正对重伤的王垕和来莺儿等人虎视眈眈。
而他们身后的城墙上,无数的弓箭手也冒了出来,搭弓上箭瞄准着东门前这几个劫后余生的人。
“吱呀!”最坏的情况终于发生了,刚被关上的东门,此刻也正在被缓缓推开,隐约可以看见李丰领着城内守军冲杀出来。
王垕不由惨笑起来,真是好福气,居然动用这么多人来消灭自己。
就在王垕等人以为自己无路可逃,已是必死无疑之际,苦城北面南面与东面同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惊得敌军不由纷纷引颈望去。
王垕也顺势望去,只听得喊杀四起,看来无疑是自己的人马了。
他猜测的不错,左右探马将东门这里的情况早已报告给了在其他三门攻城的将领,眼见数千敌军出城,这么好的杀敌机会怎么可能放过?夏侯惇、韩浩、秦琪和史涣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各自引着本部人马绕到东门这里,准备围杀敌军了。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天塌地陷,东门外的敌军立即陷入了混乱之中,有意识的只能各自为战,胆小的则是趁机逃跑了,李丰哪里还敢出城送死?当即命令紧逼城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马被曹军屠戮,却除了命令城墙上的弓箭手象征性地射射箭雨之外,想不到任何办法来救应。
此刻哪里还有人注意王垕这波人的行迹,他们也趁乱回到自军阵中,被自己人马救应下来。
“降者不杀!”混战之中夏侯惇一边大喝一边手持泛滥着寒光的灭麒麟牙引军驰骋在敌群之中,不时收割着敌军的性命。
降的降、伤的伤、死的死,很快地,敌军就乱了阵形,剩下的敌兵斗志全无,纷纷再次朝着东面真正地溃逃而去。
不过,没有逃出多远,这些逃兵就绝望了,早已埋伏多时的曹操领着人马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又是一通厮杀过后,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王垕和来莺儿被带到曹操面前,曹操见二人形状神色大变,一改先前大胜的欣喜之色,扶住来莺儿面上露出一丝心痛:“听婢女说你私自出营,前去刺杀敌将,我还不信,想不到你真的……听说你受伤了,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多谢大人挂怀,不碍事!”来莺儿的伤势已经经过了简单的包扎,见曹操如此关怀自己,立即还礼。
曹操唤来几个婢女:“好生伺候姑娘,若再出差池唯尔等是问!”
“诺!”
来莺儿被这几个婢女搀扶着下去,临走时还依依不舍地望了王垕一眼。
王垕的伤势也是经过了简单的包扎,意志还十分清醒,看着曹操对待来莺儿的关切,和来莺儿望着自己的眼神,不由内心十分焦虑。
“王垕,你可知罪!”曹操猛地一声厉喝,吸引了王垕的注意力。
王垕游目望去,只见曹操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前,神色间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微怒,他惶惑地回道:“主公息怒,小人知罪!”
“哦?那说说看,你何罪之有?”曹操似乎没有想到王垕会这样回答,双手负在身后,一对眸子不住打量着眼前这个从前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粮官。
王垕顿了一下,迟疑片刻方才凛然道:“小人不守本职,擅自行动,险些延误主公军机大事,请主公赐罪!”
“恩,的确是很大的一桩罪状呢!”曹操在王垕面前踱着步,目光在王垕身上游移,这时打扫战场的夏侯惇策马来到,到得曹操面前翻身下马对曹操说道:“孟德,刚才的战斗真是精彩,我军斩杀敌军五千人,俘虏三千人!”
听到这个好消息,曹操不禁露出了笑意,然后指着王垕对夏侯惇道:“如此大的功劳,想不到竟是被一个小小的粮官引起,看来我军还真是人才出众啊!”
“孟德好像并不高兴?”夏侯惇看见曹操虽然在不住地点头微笑,却从曹操的话中感受到了丝丝杀机,不由有些疑惑,他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不由直接问了出来。
“本来是很生气的,现在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所以就不那么生气了,不过呢,数万大军的性命攸关战局胜败,我总不能因为一个好消息就不顾大局了!”曹操面色忽然一凛,露出了骇人的凶光。
“孟德你就不要打哑谜了!”夏侯惇无奈地看着曹操,他是个粗人,对于爱玩文字游戏的曹操这一点非常郁闷。
“好,不打哑谜,王垕,你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刺杀敌将!”曹操深吸一口气,猛地喝问王垕。
王垕似乎早就猜到了曹操会问出这句话,正色说道:“因为粮草将尽,小人不得已用小斛分粮,引得士兵怨声四起,小人想刺杀敌将引发混乱,好打开城门策应主公大军!”
“很好的想法,可惜你的武艺还差了点,不过幸好是你的武艺不精,不然这八千敌军还是我军的心腹大患呢!”曹操笑着说道,却笑得很冷。
夏侯惇这下才终于反应过来:“难道说,咱们打败这八千人纯属是误打误撞的运气?”
“不过好像我们的好运到头了!”曹擦笑着叹一口气,“刚才任峻来报,说粮官王垕对他虚报粮草,现在大军所剩粮草已不足三日,很多士卒因此军心浮动,且王垕以小斛分粮,各寨多有嗟怨,我命人押王垕来问,要治他死罪,却得知此人畏罪潜逃,不见踪影,想不到他逞英雄去刺杀敌将了,而且还给了我一个大功劳!”
王垕不说话,他知道曹操的性格,他也知道他当时那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曹操转身问向夏侯惇:“元让,虚报粮草,贻误军机,该当何罪?”
夏侯惇犹豫了一下,对曹操道:“王垕用计助孟德你歼灭近万贼军,功难道不足以抵过吗?”
“虚报粮草,贻误军机,该当何罪?”曹操不为所动,继续喝问。
“按律当斩!”一直不说话的王垕朗声说了出来,满座皆惊。
曹操斜眼目视了王垕一番,见他并无半分惧色,上前拍了拍王垕的肩膀,而后蓦地转身,只留下一句话:“拉下去!”
夏侯惇霍地跪立于地:“孟德三思!我们在苦城相持日久,又逢天连降霖雨,粮草转运艰难,这并不是王垕的错,他先前做法,也是情有可原——”
所有在场的士兵也纷纷跪立于地:“主公三思!”
曹操身形顿住,沉声道:“你父母妻子我定会好生赡养,但我也必须给三日后即将断粮的将士一个交代!如今只能借你项上人头一用了!”
王垕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再顾不得背上痛楚,也颤巍巍跪立于地:“主公大恩,来世再报,我尚未娶妻,从小也无父无母,只希望主公能早日一统天下,属下死也瞑目了!”
说完他跪向北面,悲声道:“生身为男儿,恨不马革裹尸,来生再与诸君共战沙场!”
三军将士,听闻王垕此言,无不泪下。
片刻之后,一名骑兵手持“王垕”首级,在各营传话:“粮官王垕虚报粮草,贻误军机,已经斩首,传示各营知晓,主公有令,三日之内,攻下苦城,敢有不尽力者,斩无赦!”
“杀!”曹军军心终于安定下来,再次悍不畏死地攻向苦城四面的城门城墙。
而中军之处,曹操对身边一名头戴面具的侍卫幽幽道:“王垕已经死了,以后你的名字就是王图了!正好我有一些机密军务需要有人前去执行,你是最恰当的人选!”
“诺!多谢主公再造之恩!”叫王图的侍卫望向马背上的曹操,满眼都是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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