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黄舞蝶身子一动,重重咳了几声,意识到自己是在男人的怀中,不由得挣扎了几下,缓缓睁开双眼,无神地凝视着前方,口中吃力不已,“死菜刀,是你吗?”
“是我,是我,你好好看看是我!”蔡道激动起来,心中忽然意料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把自己的脸转到黄舞蝶的面前,可去诧异地看到黄舞蝶的那双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异样的双眸,正无神地来回游动。
“天怎么黑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啊?”
听到这句话,蔡道和吟风的泪水一起流了下来,蔡道明白黄舞蝶的眼睛已经是真的看不见了,顿时他的心变得痛如刀绞,仰天狂吼一声,然后用拳头猛捶着自己的心口,口中不住咒骂自己:“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你没用,你没用……”
然而没用捶打几下,蔡道的手就被黄舞蝶拦住了,她声音里满是复杂的语气:“你喜欢我?”
蔡道停下来,深情凝望着黄舞蝶,虽然他知道黄舞蝶此刻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了,可他还是这样凝望着,语气里满是对自己的责备:“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那时候怕你看不上我这个穷小子,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黄舞蝶的手颤抖着摸到了蔡道的那道薄唇,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随后却是挥手在蔡道的脸上搧了一个耳光!
“混蛋,为什么不早说?现在我要死了你才说!”
蔡道没有闪也没有躲避,好像他知道黄舞蝶一定会在此时此刻搧出这一耳光一般,黄舞蝶现在的力气已经很轻很轻,打在蔡道的脸上像挠痒痒一般,可是蔡道却幸福地笑了,虽然现在他的心,很疼,很疼,疼得简直要炸裂开来一般。
“疼吗?”黄舞蝶似乎是后悔了刚才这一耳光,她那美丽的眼神依旧无神地向前看着,身子不住颤抖,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面色苍白如纸,虽然她看不到眼前的蔡道,但她知道他就在自己身边。
而且,会一直在。
“不疼,一点都不疼!”蔡道能够感到怀中的黄舞蝶的体温正在一点点变得冰冷,冰冷不堪,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什么,怎么去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天要如此作弄他与黄舞蝶。
他不由想起第一次在洛阳的街道上遇见几个坏人想对黄舞蝶欲图不轨,自己还很逞英雄得帮着打跑了几个,虽然他很快就知道了,这个黄舞蝶不是一般的弱女子,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帮忙。
往事幕幕,依稀如昨,却又恍如隔世。
人马躁动,是太史慈带着手下的将士赶过来了,见到此情此景,都不由得静默了下来。
吟风被太史慈架着站起来,心中早已被愧疚和悲痛填满,看着眼前刚刚表明心意却要面临生死别离的一对恋人,哽咽难耐。
太史慈此刻也是一身的轻伤,他将吟风抱到士兵简易搭就的木架上,令军医细细包扎,然后长叹一声,去招呼士兵继续抢救埋在废墟里的伤者,而且也不忍心再打扰蔡道和黄舞蝶的清静。
太史慈来见吟风,只见她已经周身上下都被军医止血上药包扎了一番,吟风自己也是一时昏迷一时清醒,太史慈皱了皱眉,走到吟风身边静静道:“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我却高兴不起来!”
吟风眨动睫毛,静静拉着太史慈的手,吃力说道:“黄舞蝶墨家四大护卫之一,也是貂蝉姐姐关系最好的师妹,现在她出事了,我还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我倒宁愿没有发生这场地震,我宁愿凭着自己的实力把这个合肥打下来,而不是失去又一个最爱的人!”
“不要想那么多了,公主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听士兵说吕蒙也因为过度劳累而昏倒了!我们劳师远征,虽然孙策已经带人前去寿春同曹操刘备吕布一起围攻袁耀,但我们身后尚有纪灵虎视眈眈!公主现在伤成这样,大军根本无力再前往寿春前进了,必须思考一条退路才行!”
吟风柳眉微蹙,思索了一下,静静说道:“我现在全身近乎瘫痪,很长时间估计都不能理事了,大局暂时交由太史将军你来主持,你在军中声望很高,想必不会有人推辞,以太史将军之能,足以支撑到高府君前来,我也正好乐得清闲一下,咳咳——”吟风说着咳了几下,望着太史慈的身影苦笑道,“你说得很对,我军不宜再北上,现下只能收拢军队,徐徐南归!”
太史慈还要推辞,身边几个副将早已跪立于地:“公主所言乃是实情,请太史将军莫要推辞!”
太史慈叹一口气,看着吟风,眉宇之间忧思无限:“如果遇上了纪灵的军队该怎么办?战还是不战?”
吟风已经闭上了眼睛,屏息敛声:“如果他还有一点良心的话,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此时合肥四面原先攻关的太史慈吕蒙管亥三支部队纷纷集合在这片废墟的南面,探马来报,纪灵的数万大军正在向这里开来,原先埋伏在附近的敌兵也被发现了,因为忌惮太史慈等高家军的实力,并不敢轻举妄动,只远远驻扎在附近,虽然心急关内自己家人和兄弟朋友的安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敌人在救应自己这些亲朋好友。
太史慈策马等在大道之上,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任务十分艰巨,纪灵手下尚有数万大军,此刻又向这里赶来,如果两军交战,势必是一场艰难的厮杀,到最后的结果谁都不知道。
几路探马不停地穿梭往来,传递着不远处的信息。
“报将军,纪灵大军距此只有不到三十里了!”
“报将军,纪灵大军距此只有不到十五里了!”
“报将军,将军大军距此只有不到五里了!”
……
轮番出动的探马还在执行着自己的使命,然而现在不用他们前来禀报,太史慈也看见了纪灵旗帜鲜明的阵势,和声动天地的战马奔腾之声。
高家军的战士们都不约而同地望了太史慈一眼,然后握紧了手中的兵器,酝酿着隐隐的杀意,准备着下一刻,不是生,就是死!
纪灵带领着大军列好阵势,然后策马出阵,高呼道:“万年公主何在?”
太史慈手持双戟,也策马出阵,在马上高声回应:“公主金枝玉叶,岂能见你这下将?我太史慈为三军主帅,与你答话,也不辱没了你的身份!”
纪灵笑笑,将手中三尖两刃刀丢给随行前来的副将,空手向太史慈作揖:“子义将军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前来不是为厮杀,而是救人!”
“救人?”太史慈想不到纪灵会这样做,这样说,心中的戒备登时冰消,将双戟也丢给副将,话语却仍是有些犹疑,“我如何知道将军不是使诈?”
将军策马到得太史慈身边,低声道:“就凭我帮虞翻拿回了真玉玺!”
太史慈恍悟,当即还礼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将军不要怪罪!”
纪灵道:“孙策和公主的盛情我岂会不知?但自古忠臣不事二主,我虽然不能与将军一同并肩作战,但也不是迂腐之人,袁耀此人私心过重,我以死报之即可,不能连累我手下的这些兄弟,我已经嘱咐他们了,如若我死,便要他们投奔公主,汉室虽危,却不可徒使鸡鸣狗盗之辈觊觎神器!”
“这么说到现在为止,袁耀都不知道自己引以为天命的玉玺其实是假的?”太史慈被纪灵的话所震惊了,一直都以为纪灵这个人是迂腐愚忠的大粗人,现在才明白其实只有这个看似野蛮的家伙才是真的用心良苦,他知道纪灵选择为袁耀战死这个决定是不会更改的了,有的人认准了一件事,就会一直做下去。
不知道这一天还有多久,可能会很快,也可能要很久之后。
纪灵叹了一口气道:“如果子义真的想成全我,就等以后再战场上亲手杀掉我,那样的话,我的手下才会信服于你的实力,才会在心底里认同你,还有吟风!”
忽然两支对峙的人马骚动起来,人群中纷纷呼喊着:“看,蝴蝶,好多蝴蝶!”
太史慈和纪灵停下了谈话,不禁举目望向天空,果然,只见无数斑斓多彩的蝴蝶结集在一起,向着高家军身后的那片废墟而去,辉映着如血的残阳,遮天蔽日,梦幻无限。
蝴蝶们飞向的正是蔡道和黄舞蝶所在的地方,它们集结在已经弥留的黄舞蝶身边,久久不去,久久不去,那情景让每一个亲眼所见的人都难以置信。
良久,良久,蝴蝶们又重新扇动起美丽的翅膀,盘旋了一阵之后,又飞上半空,蔡道这个时候才惊异地发现,怀中的黄舞蝶竟然不见了!
他猛地站起来,茫然地看向身前身后,没有黄舞蝶的尸体,没有黄舞蝶的气息,没有黄舞蝶的影子。
仿佛黄舞蝶这个人,从来就不曾存在一般。
从来都不曾存在,那他一直喜欢的是谁呢?
蔡道蓦地看向天空那一抹绚丽的风景,蝴蝶翩翩,其中有一只异常绚丽的蝴蝶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而后,随着蝶群,向远处飞去,渐渐消失不见。
废墟之中,只留下蔡道一个人,眼神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远方,看着蝶群消失的方向,希望会有奇迹出现,希望黄舞蝶突然出现,继续和他斗嘴。
可是,没有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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