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城北门外这一战,打得是惊天地泣鬼神,夏侯博因为不小心惊动了西门外的乌桓人,因此不得不绕了远路,多花费了半个时辰才赶到,但他看到的是,刘备身边只剩了几十人左右,却还在乌桓人的重重包围之中奋力冲杀,刘备本人更是血染袍铠,整个人有如修罗鬼神一般,与往日里温文儒雅的样子判若两人。
但问题是,公孙瓒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出城?不是约定好了亥时一刻三面夹击乌桓人的吗?为何现在都亥时三刻了却只有刘备带着手下残兵在这里厮杀?
难道公孙瓒为了保存实力,不惜出卖自己的同窗刘备,打算借乌桓人的手除掉刘备?
然后名正言顺地将刘备两位义弟关羽张飞收到自己麾下为将!
这么想的夏侯博被自己的念头给吓了一跳,不管是不是这样,夏侯博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刘备就这么丧生在乌桓人的手里,他大喝一声,摸出几把飞刀来,顺势一甩,正中几名乌桓骑兵的喉咙,然后招呼一声,奋力吼道:“杀!”
“杀!”五百人士气正盛,各个拔出兵器来,如同一股势不可挡的滔天洪流一般,直接就冲散了乌桓人的阵型,与刘备残余人马会合在了一起。
“刘将军恕罪,在下因为泄露了行踪,惊动了西门外的敌军,因此多花费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夏侯博飞刀倏地掷出,正中一名想要偷袭刘备身后的乌桓骑兵后心,策马来到刘备身前,拱手谢罪道。
刘备看清了来人是夏侯博,面上不由得一喜,呵呵笑道:“哪里的话,夏侯壮士来得正是及时,只是可惜刘备无能,麾下数百人马死伤殆尽!”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丧气话的时候,将军难道就一点也不疑惑城中公孙太守为何迟迟没有出来接应?”夏侯博看着渐渐逼近而来的十几名乌桓骑兵,沉声问刘备。
刘备很不是滋味地望向管子城方向,语气极其平静:“伯珪他一定是在等最合适的时机!”
夏侯博冷笑一声:“是在等将军兵败身亡的时机吧?然后好收关张二位将军以为大将!”
“不许胡说,伯珪岂是这样的人!”刘备听罢微微发怒,厉声喝道。
“可是他确实是这样做了,兵力的悬殊,他应该比谁都清楚的!”夏侯博丢下这句话,猛然策马而出,一枚飞刀如同迅雷一般,带着飒飒流光,噗嗤一声,便扎进了迎面冲来的乌桓骑兵的喉咙,而后夏侯博又顺势夺过一把长槊来,左右横扫,飞刀接连掷出,好容易冲来的十几名乌桓骑兵,已经丧命了一半,剩下的人都被夏侯博的神勇给震惊了,一时间勒马而停,不知所措。
“不趁这个机会逃走吗?”夏侯博回身望着策马没有离开打算的刘备,沉吟道。
刘备摇头,猛然纵马而出,双剑如风,纵横交错,带起阵阵血雾,而后定了定神,毅然说出两个字来:
“等他!”
乌桓大将被后方突然出现的夏侯博五百人杀了个措手不及,不过在看到了夏侯博的人数及装备之后,很快便明白过来,这还是刘备的人马,只不过分兵打算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并扰乱心神罢了,论起来,自己还是占据着兵力优势的。
只不过,这一次他谨慎了许多,迅速命令士兵暂时后退,重新集结起来,同时也派了传令迅速通知东西两门调集人马过来,因为这个时候,很难保证不会再出什么意外,甚至公孙瓒都有可能随时出场突围。
两名传令各自策马迅速朝着东西两门而去,然而在经过城池附近的小道时,被埋伏已久的公孙瓒的细作发现并且一箭射杀。
细作将消息回报给公孙瓒,公孙瓒点头微笑,只要这些乌桓人不互通消息,公孙瓒就能暂时争取到足够的撤退时间,同样的,也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公孙瓒只是没有想到,刘备居然能以区区数百人马与战斗力强悍的乌桓人厮杀近半个时辰之久,即使公孙瓒自己都没有以寡兵对敌这么久,更何况,这还是在没有关羽张飞协助的情况下,如果关羽张飞任何一人在此,是不是北门这数千乌桓人反而会被刘备给歼灭了?
正如夏侯博所担心的那样,公孙瓒确实是起了借刀杀人的心思,此时关羽张飞正好不在刘备身边,如果刘备不幸战死,公孙瓒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收了关羽张飞为将,只要他日后多表露一下对刘备的怜惜之情,想必关羽张飞就会死忠于他的,他的白马义从战力是非常强劲,但可惜的是恰恰缺少实力超群能冲锋陷阵的猛将,总不能指望田豫严纲这样的三流武力之辈去白白送死,毕竟练兵是练兵,统兵是统兵。
而公孙瓒之所以迟了这半个时辰不发兵响应刘备孤军,是因为收到了田豫派人送来的密信,田豫在信中说到乌桓人的粮草每日都会有人从蓟县分批运来,现在已经被关羽派兵截断,只要这个消息透露给乌桓人知道的话,那么乌桓人马必定军心大乱。
蓟县,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公孙瓒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幽州的治所,就在蓟县,现任幽州牧正是刘虞,刘虞一向又主张与外族何谈反对用兵——
种种事情加到一起,公孙瓒就是再傻也明白过来了,是刘虞在暗中捣鬼!甚至为了除掉公孙瓒这个碍眼的人而不惜借乌桓人的刀杀人。
正如现在公孙瓒自己也是在借乌桓人的刀杀刘备一般。
严纲久随公孙瓒,自然早就知道了公孙瓒心中所想,他凑近公孙瓒附耳道:“主公的心思末将明白,但是现在不是时候,虽然我们的细作杀掉了乌桓人的传令,但难道不会另派传令选择其他偏僻小路去搬取救兵,刘备的事情,只能日后再做打算了!”
公孙瓒摇摇头:“我现在担心的不是刘备的事情,而是改变主意了,突围出去,不回北平,而是直接前去蓟县!”
严纲微微一惊,不禁问道:“主公这是何意?”
公孙瓒笑道:“自然是去见那刘虞,看他有何话说?”
严纲有些急了,他拦住公孙瓒劝阻道:“主公既然已经猜到了刘虞有险恶用心,就应该快些回到驻地去,寻机找到刘虞勾结乌桓人的证据,然后上表朝廷,将其革职查办,现在主公却要蓟县,这不是刚逃虎口,又进狼窝吗?”
公孙瓒不以为意:“自他上任幽州牧之后,我还没有得空前去拜见他,这也正好是个机会,同时也质问他,为何我被围困在此的二百多天里,他身为幽州牧,有权调遣各郡人马,却始终没有发一兵一卒前来救援!”
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刘虞!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出击。
三千白马义从,瞬间如同钢铁洪流一般,倾巢出动,以碾压万物的气势,直逼乌桓人营地而来。
乌桓人正忙于应付刘备和夏侯博的人马,阵型已经杂乱,听到公孙瓒白马义从的动静之后,立即组织拦截,但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白马义从们很快就发现了乌桓人马最薄弱的地方,人马欢声雷动,一番冲击过后,乌桓人的阵型一下被彻底冲散,人数优势也不复存在。
尤其是他们看到平日里声名如雷贯耳的白马将军公孙瓒时,更是将无战意,兵无战心,虽然勉强又聚集在了一起,但士气显然低落了不少,更遑论战斗力水平了。
“白马将军在此!”公孙瓒策马挺槊,左刺右杀,更兼身后与三千士气如虹的白马义从助阵,可谓是神勇盖世,锐不可当,那名乌桓大将愤然出击,没有几个回合便被公孙瓒一槊挑杀马下。
刘备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露出满是苦涩的微笑:“我就知道,他会来的!”
夏侯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刘备更傻的人马?公孙瓒分明是在利用刘备啊,而为什么刘备看起来却是甘于被利用的样子?
“是来了,不过他更失望的是将军你性命还在吧?”
刘备却是忽然一反常态,居然问夏侯博道:“到这个时候了,都不打算叫我一声主公吗?”
“额!”夏侯博蓦地一惊,他怔怔地看着刘备,虽然现在的刘备浑身浴血,袍甲破烂,看起来十分狼狈,但是整个人还是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特殊魅力,令人很难生起气来。
他活到这么大,的确没有想过要认谁来做主公,但是刘备,似乎有一点不一样。
这个时候公孙瓒已经带人大败了乌桓人马,他命严纲来对刘备道:“主公感谢刘将军前来助战,迟来之罪,是因为出现了一点小意外,还望刘将军不要计较!”
夏侯博正色怒道:“公孙太守这话说得何其轻松!可知道我家主公正是因为公孙太守来迟,以至于人马几乎伤亡殆尽,自己也险些丧命,难道这就是公孙太守想要看到的结果?你家主公这用心可真是歹毒啊!”
他说的疾言厉色,严纲自知是公孙瓒理亏,也是无言以对,刘备却是听见了夏侯博话中的“主公”两个字,眸子一震,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命运真是捉弄人,昔日杀自己的人刺客,现在不仅多次救自己与危难之中,还成了自己的部下,真是世事难预料,祸福不由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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