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相文御使一道如水的清澈剑光射入浊浪之中,云沐阳便就凝神立在云头。少时足下轻轻一动便就踏云而下,落在江边趺坐下来,把目光射入水中,神色冷冷。时,只见浊浪滔滔,又听隆隆声响大作,无数水花溅起,如若置身瓢泼大雨中。
忽而江中浊浪涨起,传出声声响动,引得许些弟子纷纷把目光望来。片刻后江中又是生出一个巨大漩涡,然而看着却是自内而外旋转,不是寻常,令人大为惊讶。
夏侯婴望着下方,嘴微微一张,也不知是甚么妖物,少顷便就把目光望向其余几人。
严垚看得江中浪涛疾卷,目中精光频现,舌头舔了舔唇,便就佯作不经意模样,对几人笑道,“几位师兄瞧着这下方妖物可是毒蛇一属?声势好不浩大,这妖物倒是不赖。”
卞子澄三人此时身份却是有些尴尬,都只是站在一处,并不说话。唯有姚占芳微微含笑,目光一斜,道,“这妖物忒也厉害,不过许师兄剑法超群,少时便可上岸。”
“小弟听闻越是这厉害妖物盘踞之地便越是有那等上等奇珍,就是不知道这江底究竟是何等宝物,能够引动这般声势。”严垚嘿嘿一笑,又是言道。
几人听了都是哈哈一笑,只有卢树刚面色不屑,鄙夷道,“严师兄这般有兴致,你不若去水中一窥究竟,在这闲话作甚?宝物再好,也是许师兄的功劳。”
严垚吃他一哂,面色微微难看,只是也不发作,只嘿嘿笑道,“为兄也只随口说说,不过如今声势这般浩大,可见着这妖物确实厉害。”
几人目光瞥了一瞥,倒也不在意,夏侯婴却是心思微沉,将目光一收,心中暗道,“这位严垚看着便是目光短浅之辈,不想却能成为真传弟子。不过倒是几分小聪明,日后若要与他交道定是要小心防备着。”他已是在心中猜测,严垚现在说这妖物厉害,必定是心有筹谋,故而先以话语做铺垫,少时如是许相文未能将那妖物拿住,便就大可以出手,也无人能够指责。
如此便是过得大半个时辰,江中水浪更是浑浊,砸起无数浪潮,轰声鸣响也是如雷爆裂。
严垚目光一直不离开江面,这时就是朝着众人紧张道,“这已将近一个时辰,许师兄还未出得江面,莫不是有危险?我等可要立时下去相助许师兄?”
姚占芳闻言也是意动,不过却不好明着表态,便就对着卞子澄、尹言霆、石鹏飞三人凝眸道,“几位师兄、师弟有何高见?”
卞子澄三人俱是神情难看,卞子澄就道,“凭几位同门做主。”
姚占芳面色淡淡一笑,夏侯婴乃是从外门弟子晋为真传弟子,资历最浅,倒是不必理会。至于卢树刚,只要有几人同意,他也是不济事。思及此处便就望向严垚,只是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嗤笑,只听卢树刚道,“两位师兄着急作甚?此间尚有执掌师弟做主,这就急不可耐要与许师兄争功不成?若论道行神通,几位师兄谁人能够与执掌相较,执掌师弟尚未发话,几位师兄还是先管好自家。”
卢树刚言罢,面色更是不屑,大袖一摆就去了他处。
严垚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嚷嚷道,“若是许师兄遇险,那又当如何,既是同门师兄弟岂有不着急之理?”
姚占芳一时面色也是不好看,目光瞪了一瞪也是甩袖离开。
云沐阳心神二分,一边凝神下视,一边探察四周景况。也是心中了然,只是面色浅淡。
忽而一声哧啦剑啸自水中而出,破开重重水浪,便见许相文面色微白,气息稍弱踏下剑光,朝着云沐阳道,“许相文前来复命,已将妖物斩杀。”
云沐阳立时将他扶住,举手往他经脉一搭,帮他梳理体内紊乱法力,片刻后才道,“劳动许师兄了。”言罢纵起一道剑光,卷了许相文便就去了云筏,其后驾剑飞往丹霞飞宫。
一女冠见得云沐阳急忙施了一礼,变就匆匆前去禀报,少时引了他往宫中去。
“弟子拜见张真人。”云沐阳一入殿中便就稽首为礼,大声道。
张真人高坐莲台,怀中一朵青莲绽放,宽广道袍飘摇,袖口一朵金莲含苞欲放,遥遥飘动,恍若活物。
“无需多礼。”她微一抬皓腕,便温声问道“江底府阙中那物可是除了?”
“回禀真人,那物已是被剑幈峰洛师叔弟子许相文师兄除了,便在此中。”云沐阳举手拿出一只四足香炉来,往上一托,便就见一道青光卷过。
“西幽鬼陆好生狂妄大胆,竟敢在九州之地布下如此多聚阴生鬼阵势。”张真人将香炉一收,面容严肃,道,“之前也在凡俗布了鬼阵,幸而被你发觉,否则他日我南次州成一片鬼陆也是有可能。”
“如今已在次州发现两处西幽鬼陆暗手,看来次州其他地方定然也有鬼陆手段,却是要上禀门中,请掌门真人定夺。”云沐阳也是神容肃然,黄泉不再,鬼气渗溢人间俗世,如非有玄门道宗压制,处处皆是幽冥。
“此事掌门真人早有安排,只是需得暗中行事。”张真人目光微冷,道,“西幽鬼陆暗手极是隐秘,如非贫道修炼玄功也是无法发觉,寻常弟子想要发现更是不易。”
云沐阳闻言也是点首,这一位张真人虽然口中说乃是玄功之故,不过他却是知晓这位张真人天赋异禀,双眸之中有天地之气,能够洞察万物本源,所以能够一眼看出自己徒弟内蕴神秀,不类凡俗。他这时也是心中微微一沉,此次鬼物藏身之所,实在太过隐秘,气息掩盖更是令人惊诧,连乾阳天火灯灯芯一时也没有察觉出邪祟气息。
“西幽鬼主恐怕将要重现九州之地,你认为可要将此事知与昆仑?昆仑与西幽鬼陆相争,如此极有可能是我仙宫道统重兴之日,鹤蚌相争,我仙宫也可做一次渔翁。”张真人柳眉微微一挑,便就出言问道。
云沐阳心中沉思片刻,却正色道,“弟子认为不妥。”
“你且说来?”张真人目光微沉,便就轻声问道。
“弟子耳闻西幽鬼陆鬼主乃是元神修为,法力通天,不过终究只有他一个。而昆仑现下我等已知的元神真人便有四位,两家实力相较之下,西幽鬼陆丝毫没有底气可言。再者昆仑道宫数万载传承,占据第一等洞天福地,汇聚天华地宝,截取天地精英,根基深厚无比,又有那等傲视天地万物至宝大玉虚天法阙坐镇昆仑道宫,西幽鬼陆想要扰乱九州、对阵昆仑根本就是蚍蜉撼树,绝无可能。”
云沐阳神情一定,张口郑重道,“西幽、九州两地之遥难以万里计,况且中间尚有佛门一脉,西幽想要进入九州都是难事。此时我派想要从中牟利那是断无可能,还有可能会遭致昆仑怀疑,暴露仙宫道统秘事。故而依弟子浅见,此时时机仍未成熟,还需再等时日,壮大山门,更是无有必要知会昆仑道宫。”
张真人频频点首,如今仙宫与昆仑相较不过是一粟沧海,想要就此做那渔翁却是不自量力。她想到此处,言道,“我灵药仙宫山门也有金真人护持,除非元神真人亲自来攻,即便是西幽鬼陆举兵来犯,也定然可以安然无恙。如今之事便是暗中铲除危急我山门弟子之鬼物,余者确实不必多虑。”
张真人神情更是凝重,灵药宫中只有她一人修成元婴,便是想要在次州称雄也是无有可能。不过她却是知晓,百年之内公孙掌门定然便可成就元婴。而且只要公孙掌门成就元婴便可迈入九天罡风劫,届时对抗清河剑派也是大有底气,不必如现在这般畏手畏脚,处处受这限制。
她这般想着,神请微微一松,旋即举手一拍莲座,定声道“西幽鬼陆在九州生事对我等也不是毫无利处,只要西幽鬼陆鬼物壮大,必然可以给昆仑道宫带来无尽麻烦。九州生乱之时,也是天下无数道门兴盛之日。”
云沐阳微微吸一口气,越是发觉九州将有大事发生,再是联系到弥梵子真人曾经有言,三百年内大劫必起,他也需加紧修行。
张真人想通此事,轻点螓首道,“此事许相文办得不差,只是此事机密得很,不可泄露出去,自然不可明着奖赏。我这一处尚有一张护身法符,且送与他罢。”她话音一落,怀中青莲飞出一片花瓣,落入云沐阳袖中。
云沐阳见状微一拱手,道,“弟子代许师兄谢过真人。”随即再是一礼,大声道,“弟子告辞。”
不多时,云沐阳化一道精芒出了飞宫,落在云筏上,只将那法符暗暗与了许相文。
丹霞飞宫排云荡气,又有霞光垂下,殊是绚丽。又有数十只金雕疾风掠遁青空,时而嗷嗷鸣叫,也是热闹。又是七日,掠走云空,俯瞰之下山脉起伏,犹如蛟龙伏卧。只是此地却是能够感应到有丰沛灵机冲起,只是灵机驳杂不纯,隐隐带着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