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张家玉就知道为什么郝尚久会选择放弃增城县。来自东莞县郑成功的亲信来到增城县找到了张家玉。
“你们真的是忠孝伯郑成功郑将军的亲兵?忠孝伯当真从厦门前来援助我等?”张家玉本不寄望位于厦门、金门一带的郑成功会南下几百公里增援他,不料郑成功竟然如约到来,还重新收复了东莞县。
“我们主公听闻张大人率领义军流落于增城县,所以派我等前来接应张大人,请张大人移步东莞县城与我们主公合兵一处,共同收复广州城。这是令妹托我等送来的家书,上面应该已经明言东莞县城近日之事。”郑成功的亲信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张家玉。
张家玉拆开信件,里面是张石宝娟秀的字迹,在信中告知他郑成功已经收复东莞县城,人心安定之事。
“看来当初我令家妹前去南澳岛求援果然是没有做错,至少她还活着。”张家玉看完信件之后颇为感慨,他为当初的派张石宝去求援感到庆幸,相当于保住了自己的妹妹性命。
“张大人,不知道您的回复如何?”
“请容我好好想想。如果此刻我还没有打下增城县,我自然会回到东莞县与郑将军合兵一处。但是现在我率领众人打下增城县,此地比东莞县更加靠近广州城,可与顺德陈邦彦、南海互成犄角之誓,我不能够放弃增城县。这样吧,我亲自前去东莞县找郑将军,与他洽谈收复广州城之事。”
张家玉在内心稍作权衡,便同意单独前去与郑成功会面。
张石宝在信中对郑成功的评价颇高,而且提及郑成功拥有红夷大炮、佛郎机炮以及大明本土的火炮,这让张家玉深感振奋。
清将郝尚久从增城县撤退的时候将火炮这种利器全部带走,张家玉在东莞县搜集的火炮也在与李成栋交战的时候丢失,他严重缺少火炮。
冷兵器与火器混用的时代,投石车基本退出了历史的舞台,火炮成为攻城略地必备的器械。缺乏火炮就只能够用人命来堆,还不见得能够攀登到城墙之上。
“我等愿意为张大人带路!”
“请几位暂时在增城县稍作停留,等在下安置好部众,防止清兵重新夺回增城县,我便与诸位前去。”
张家玉让郑成功的派来的亲信住下,而后他忙于安抚增城县的居民。
一时之间广州府的义军占据了一半的县城,郑成功、张家玉、陈子壮、陈邦彦四股势力收复了五座县城,东莞县、增城县、南海县、新会县、顺德县,形势大好。
郑成功在等待张家玉前来与他会合之时也没有闲着,他还要好好经营自己收复的第一座县城,为讨伐李成栋做准备。
他发现此地的县民和周边村落的村民日子并不好过,或者说日子过得紧巴巴。除了交给官府的税赋还有用以养家糊口的粮食以外,此地的百姓基本上没有多少积蓄,即使有也被当地的官吏还有乱兵收缴。
东莞县的县衙按照郑成功的吩咐,派人到各个乡村重新丈量土地。
为了防止此地的官吏与里长、族老、地主相互勾结,继续隐瞒新增的田地,所以郑成功派出了戴着黑色肩章的督战队,他们跟随官吏下乡,作为监督。要是发现有隐瞒的田地没有上报,那么等待他们就是锒铛下狱。
虽然郑成功同情他们的遭遇,但是该交的税赋还是要上交,这可是他用以收复其他失地的钱粮来源。
但凡是乱世,各地都有大量隐瞒的人口和田地,以躲避税赋和兵荒马乱,同时官府没有能力清点人数。郑成功打算每收复一处地方,便重新丈量土地、清点人口,重新恢复当地的秩序。
人头税被郑成功下令取消,原本人头税应该征收的数额被平摊到土地上。假如一个村落有两户人家,每户人家都有5个人,原本的丁银每个人要上交1两,该村落合计要上交10两白银。摊丁入亩后,村落还是要上交10两丁银,却是按照每一家的田亩数分配,有8亩地的家庭需要交8两白银,而2亩地的家庭交2两白银。哪怕两家人数一样,交的丁银却不一样。
这只是一个不准确的估计。
税收的总量看上去没变,但实际上简单的分配调整却可以提高实收的税赋和减缓贫农的负担。
华夏文明向来是注重多子多福,以抵挡小农经济的脆弱性,贫农之家的人口与不比地主要少,真要按照一刀切的人头税进行征收,贫农不但难以缴纳税赋,而且他们勉强上交税赋后吃不饱肚子就会起义,尤其是荒灾之年更加严重。地主的经济情况稍好一些,他们能够承担更多的丁银。
郑成功在东莞县对田赋丁银的变革多少触及了地主阶级的利益,总体税赋不变,他们却要额外承担一部分贫农的丁银。
丈量土地也侵犯了部分开垦了新的田地而没有上报官府的地主和农民,只要官府不知道他们新增的田地,他们就可以节省下部分田赋。
总之土地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来说就是一切,土地问题很棘手。
郑成功自认为已经不那么激进的变革仍然引发了不少村落的抗议。
好在郑成功有着南明隆武帝生前册封的忠孝伯、招讨大将军的大义,如果反对郑成功的做法就是对抗朝廷。再加上郑成功新败清廷任命的广东提督李成栋,在东莞县名声大振,信息闭塞的人们仅仅凭借一两场战斗的胜负就认为郑成功率领的王师能够击败李成栋一次,就能够将其彻底打败、收复广州城,所以他们对郑成功既尊敬又畏惧。
凭借手中有兵马,东莞县的各个村落这才在抗议后勉强屈服,他们按照新法缴纳田赋。
发号施令的郑成功得知其中的曲折后哭笑不得,他现在是大明伯爵、大将军,又有击退李成栋的战功,才能够勉强让东莞县的乡村族长、地主们屈服。如果换一个其他人,想要做到这样一件事还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