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在暖阁中并没呆多长时间便有丫鬟来请她回去花厅,心知苏景华和唐氏该是说好了话,璎珞揉了揉眉心,甩头起身,快步回了花厅。
她到时,苏景华正和唐氏说着前些日来将军府看盛承义舞剑的事儿,语气轻快,眉飞色舞的,唐氏面上带着温暖慈爱的笑意,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苏景华,不时点头。
祖孙俩瞧着比方才初见时熟稔亲近了许多,见璎珞进来,苏景华停了声音,迎上前两步拉了璎珞的手,道:“祖母,姐姐说我也是练武的好苗,还说要想办法给我请一个习武师傅指点,只要肯用功,我将来也能像承义哥哥那么厉害呢。姐姐说的话,从来就没有错过,祖母不知道我骑马骑的可好了。”
璎珞不觉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苏景华的头,道:“还寻什么习武师傅,姐姐听说祁阳王当年可是考过武状元的,你如今有这样一位祖父,可要比千个师傅都来的好,祖母说是不是?”
郡王妃见璎珞没和自己客套,当真叫起了祖母,又见她有意无意的引导着苏景华和祁阳王府亲近,脸上笑意更大,拉了璎珞在身边坐下,冲苏景华道:“以后叫你祖父亲自教导你习武,你父亲和叔父当年便是你祖父亲自教导的,只你祖父是个严厉的,到时候你可别跑到祖母这里来哭鼻。”
苏景华目光盛亮,坐在了唐氏另一边,笑着道:“才不会呢,我可能吃苦了,祖母不信便问姐姐。”
璎珞笑着点头,两人陪着唐氏说了一会话,唐氏便冲苏景华道:“行了,你也陪着祖母说了半日的话了,你这年纪最是坐不住,想来早闷得慌了,去前院找你承义大哥说话吧,祖母和你姐姐说会儿话。”
苏景华便笑着站了起来,也不多言,行了礼便转身大步出去了。
唐氏目光随着他,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棉帘后,这才冲璎珞道:“这孩性情淳朴纯善,你将他教的好,祖母谢谢你了。”
璎珞见唐氏脸上挂着真挚的感念,不觉面上微红,有些呐呐地道:“祖母不知道,以前我是个糊涂的,让弟弟吃了不少苦头,他如今这样皆是天性纯良,我实在不敢居功。更何况,他是我的亲弟弟,我便用些心,那也是应该的。”
唐氏见她不骄不躁,点头而笑,握了璎珞的手,有些欲言又止,似难以启齿。
毕竟苏景华是璎珞同胞弟弟,如今祁阳王府将人带走,对璎珞来说难免有些不好,便有血脉在,平白要走人家唯一的弟弟,唐氏也有些心怀愧疚,不知如何开口。
苏景华是祁阳王府的嗣,他是必须要回到萧家的,莫说萧家如今嗣单薄,便祁阳王世兄弟还活着,也都没有任嗣外流的道理。
可若然用强硬的手段要回苏景华来,一来苏景华怕不会同意,再来也伤感情,瞧苏景华对璎珞这个姐姐的依赖,唐氏觉得苏景华回到萧家这事儿,关键就不在苏景华身上,反而在苏璎珞这里。
可唐氏早便从夫人处听说了璎珞姐弟在定安侯府的处境,知道两姐弟相依为命,璎珞对府中其他人根本没什么感情。
唐氏失去了两个儿,很知道那种失去亲人,孤苦凄凉的感觉,若然苏景华离开,苏璎珞在定安侯府便也成了一个人。
感同身受,这让唐氏更加张不开口,一时沉默。
见唐氏半响说不出话,似在斟酌措辞,璎珞抿了抿唇倒是率先开了口,道:“祖母可是想说让弟弟认祖归宗的事儿?”
唐氏不想璎珞会主动替自己说出口,微愕地瞧向璎珞,却见璎珞神情平静,明丽的面庞上还带着恬静温婉的笑容,唐氏心中一松,道:“正是此事,景华是萧家的血脉,祁阳王府是一定要认回他的,这么多年定安侯府并没有善待他,定安侯府也没人在意他,要回这孩,对苏老爷等人,我并无任何愧疚顾虑,可你是那孩的亲姐姐,又疼爱他,老婆这样做到底亏欠了你……”
璎珞笑了起来,摇头道:“怎么会呢,我也不瞒祖母,那日从夫人处听闻弟弟和祁阳王世容貌肖似,我便想着要弄清楚此事,替弟弟弄清身世,寻找家人。并不是因为祁阳郡王府的门第高,只是为了弟弟的身心,祖母也知道,弟弟从小不受重视,受尽了苛待,他心中苦,如今虽然我们姐弟相依为命,他性好了许多,瞧着和正常孩也没大差别,可我却知道,有些东西是很那改变扭转的,只要触及那根弦,弟弟还是会自卑自弃,容易偏激冲动。这是性格残缺,他这样眼界很难放宽,心胸也很难开阔,也很难有大成就。我就是想能打开他的心结,这才不遗余力地要查清楚此事。”
她要查此事确实不是为了攀附祁阳郡王府,便苏景华的父亲只是个普通人,她也会帮苏景华查明身世的。璎珞觉得有必要向唐氏说明此事,不然若唐氏误会了苏景华有攀附之心,对祖孙长期感情展并不好。
唐氏听璎珞思虑的这样的周到,对苏景华的关心简直是无微不至,比她这个祖母都周全,一时感动,道:“难为你小小年纪,就只比华哥儿年长四岁,却为他想了这么多。”
璎珞心道她是嫩皮芯老,脸上难免露出些羞赧之色来,这才继续道:“我瞧出祖母和祁阳王府是真心在意弟弟的,弟弟回到萧家只会更好,我是他的亲姐姐,自然是怎么对他好便怎么样的,这份心和祖母对弟弟是一样的,所以祖母不必过多的顾念我,只是,如今弟弟到底是定安侯府正正经经的庶,不知祖母是如何打算的?想要弟弟以什么身份回到祁阳王府去?”
见璎珞想的明白,人也豁达,唐氏长长松了一口气,道:“祖母也是昨儿傍晚才知道这事儿的,只忙着急着要见华哥儿,旁的统没细想。当初岚哥儿有一妻妾,都没生养。按说若是华哥儿能按嫡的身份回来自然是最好的,可当年岚哥儿媳妇却归了宗,如今都另嫁了汝宁伯为继室,这嫡的身份便说不过去了,如此便只能将他算在姨娘的头上,还是按庶的身份。岚哥儿的个姨娘,有两个在他去后便放出了府,倒是有个林姨娘是你弟弟出生那年病逝的,我想着不若就将你弟弟算在这林姨娘的头上,只说是林姨娘生产时血崩没了,而你弟弟又体弱,高僧说他命硬,不能养在郡王府,便送到了外头养了十年,如今命数中的煞化尽了,这才接回府里来。”
璎珞闻言点头,道:“这般安排是好的,只是汝宁伯夫人那里还要去打个招呼才好。”
璎珞这样说,唐氏略诧了一下,接着便反应了过来。
汝宁伯夫人便是祁阳王世的元配,当初祁阳王世没了,连个嗣都没有,祁阳王世夫人却还年轻,唐氏怜惜她,便放了她归宗,并没有强迫她为儿一直守着。
如今祁阳王世突然闹出来一个庶来,难保旁人不会谴责汝宁伯夫人,按理说丈夫留有嗣,晚景有靠,作为元配嫡妻就该守着那庶,为亡夫教养庶过日才对。
若是有人因苏景华的认祖归宗谴责汝宁伯夫人,汝宁伯夫人难保不会说些什么,再来此事到底关碍到了汝宁伯夫人,打个招呼也是理所应当。
唐氏被璎珞提醒,点头道:“是要提前说下的好,难为你想的比祖母还仔细周到。”
璎珞便道:“只是祖母刚刚见到弟弟,心情激荡,一时间来不及细想罢了。”说着抿了抿唇,才又道,“弟弟虽然不受父亲喜爱,可萧家想让弟弟归宗,让父亲放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苏定虽然不喜欢苏景华,可苏景华名义上却还是苏定的儿,他怎么可能放了苏景华让他回到萧家去,这不等于是向天下人昭告,他苏定被带了一顶绿油油的帽,且还为别的男人养了十多年的便宜儿嘛。
出了这等事儿,苏定的脸面往哪里放,还如何在官场上混?
更何况,苏定向来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气量狭窄,知道了苏景华的身世,不定怎么恨呢,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苏景华?
若然苏景华在意苏定这个父亲,苏定说不得还会放了苏景华归宗,将来苏景华若然真能承继了郡王爵位,对苏定也是一个助力。
可苏景华对苏定就没父之情,苏景华离开了苏家只会和苏定扯的清清楚楚,苏定想必还要担心苏景华得势会回头报复他,他又怎么可能放苏景华离开?
其实璎珞一直都想不明白,苏定明明口口声声骂着苏景华野种,可为何瞧着苏定的行事,却好似根本不知道苏景华和祁阳王府的牵扯一般。
唐氏听了璎珞的话却笑着道:“苏老爷便是不答应,郡王也会想法施加压力给他,容不得他不答应!华哥儿是一定要回到郡王府的,苏老爷真不放手,便是告到金銮殿,郡王府也必要认回华哥儿!当年岚哥儿两兄弟总归是马革裹尸,为朝廷没了的,如今就剩下这么一点血脉,我便不信皇上会不为郡王府做主?!更何况,真闹到那一步,苏定这名声也好不了!”
唐氏的话却令璎珞苦笑不已,她也相信到时候皇帝会为萧家做主,可问题是这种鱼死网破的法也会伤到苏景华。
到时候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苏景华是奸生,更会说她苏璎珞的生母是水性杨花的荡妇,苏定的名声坏了,他们姐弟也好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生恩不如养恩大,闹成那样,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苏定是苏景华的养父,苏景华便是回到了祁阳王府,这辈也甭说和定安侯府掰扯清楚。
定安侯府,苏定出个什么事儿,寻上苏景华,苏景华若然不伸手相帮,世人不会说是苏家苛待了苏景华,只会谩骂苏景华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不孝凉薄。
璎珞叹了一声,道:“若是那样的话,只怕弟弟以后不好做人。我是想着,弟弟以前都在穗州生活,如今刚进京城没多久,又从来没参加过什么宴席,说起来并没几个人见过他,若然能够悄无声息地和苏家扯开关系,断个干净,从苏氏宗族中除名,将来他便可以干干净净的作为萧家庶回到祁阳王府,再也不必和定安侯府扯上关系,那便是最好不过的。”
唐氏蹙眉,想了想却长叹着道:“你说的自然是最好的情况,可苏老爷只怕不会答应顺顺当当,悄无声息的便让你弟弟脱离苏家,这事儿等祖母回去再和郡王商量一番,若然有了章程便派人给你带个口信,可好?”
璎珞点头道是,唐氏又拉着璎珞说了一会话,眼见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夫人那边派了丫鬟来请,她才扶着唐氏出了屋。
却说迟府中,自迟璟奕在街头被海云天堵了,迟璟奕和海大姑娘已经定亲的事儿便传回迟家。
彼时海云天连迟璟奕和海大姑娘的婚书都拿了出来,这门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
出了这种事儿,迟璟奕自然是去不了昌平侯府了,当时海云天一走,便脸色苍白地厉害,回到了迟府。
因当时海云天在迟府门前的那些话,再加上陪同迟璟奕前往昌平侯府的下人也有几个,都知道了海大姑娘和迟璟奕定亲一事,彼时在街头人来人往,海云天的话也有不少人听到。
故此迟璟奕连隐瞒的可能性都没有,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老爷的耳朵中去,老爷的意思很明确。
迟璟奕和海大姑娘婚书齐备,亲事已成,和定安侯府却是差了婚书,纳征礼也出了意外,算不上过了,故此这两门亲事无论从利弊还是从律法规矩上说,都应该取海家而舍苏家。
老爷的态很强势,可迟璟奕又怎么可能任由摆布,生平都一次和教养自己的祖父争执了一场,直气的迟老爷一个没忍住将书案上的砚台砸了过去,没想到迟璟奕竟是不躲不避,那砚台一下砸到了额角,当时便是头破血流。
大抵是情绪波动大,再加上失血,没等大夫前来,迟璟奕便昏了过去,到是将迟老爷给吓得不轻,连养病的夫人也被惊动,被丫鬟扶着到了迟璟奕的易启居,亲自瞧着迟璟奕被灌了汤药,直守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迟璟奕是酉时醒来的,醒来后连口水都没用便起身又往外书房去,二话没有便自行跪在了院中,无形地和老爷抗争。
迟璟奕差不多是迟老爷一手教养长大的,从小就听话懂事,从来不顶撞忤逆长辈,长大后更是孝顺知礼,不负所望。
这还是头一回这个孙像是吃了秤砣一样,为个女人和长辈犟上了,老爷虽然心疼迟璟奕,可见他这样,却也失望伤心,气的跳脚,由着迟璟奕在院中跪了一个来时辰。
眼见天色渐黑,外头寒风呼啸,满院寒冷,迟璟奕又水米未沾,还刚被砸破了头,失血过多,迟老爷到底放心不下,沉着脸出了书房。
谁知他一言还未说出口,迟璟奕便率先磕了个头,道:“孙儿和苏五姑娘有婚约在先,祖父如今却非要孙儿做背信弃义之人,孙儿便只能跪死在此全了孝道和道义了。”
迟老爷被迟璟奕一句话顶的心火直冒,见孙儿为个女儿竟然拿性命相要挟,越的觉得璎珞便是个祸害,便是没有海大姑娘,这样的女也不能娶进家门来。
顿时迟老爷便敲着拐杖,怒声道:“你要跪死也莫在这里碍了祖父的眼,到祠堂跪着去,我看你这些年是越不长进了,为个女人要死要活的事儿也做的出了,我迟耿年也没你这样为个妇人弃家业责任的不孝孙!”
迟老爷言罢,迟璟奕竟然也不辩驳,磕了个头,站起身便往祠堂去。他跪的时间长,双腿血脉不通畅,没能站起来便又跌倒了下去,样是非狼狈,迟老爷看不下去转身便回了书房,狠狠甩上了门。
迟璟奕竟果然就去跪了祠堂,且一跪就没再起来,昨日夜里,夫人来祠堂瞧了回,嘴皮都磨破了,迟璟奕却还是跪地一动不动,说什么都不起身。
夫人心疼孙儿,叫厨房精心做了吃食送到祠堂,迟璟奕却是碰都不碰一下,这若是换做旁的事情,夫人一准早妥协了,可想到那苏五姑娘没法受孕,夫人的心便硬了起来,如何都不愿意给孙儿娶这样一个孙媳回来。
迟璟奕不吃不喝,跪了七八个时辰,待到翌日中午,唇上已起了血道,整个人瞧着都有些摇摇欲坠,却是坚持着跪地笔直。
迟璟奕自小身体就不好,最是受不得冷,那祠堂又阴冷,便昨日夜里夫人已让人在祠堂生了几个炭盆,可积年的阴冷哪里是两个炭盆能驱除的,眼见着迟璟奕跪了一夜半日,滴水未沾,面无人色,眼瞧着人都恍惚了起来,夫人心如刀绞。
她扶着丫鬟的手,眼泪都落了下来,冲跪着不愿起来的迟璟奕道:“你这是为了个女人要祖父祖母的命啊,你这个孽障,那苏五姑娘便是再好,难道竟能抵得过祖父祖母养你二十来年的亲情?她不能生养,你娶了她回来便是乱家之源,那海大姑娘祖母是见过的,貌不俗,性情端方,又有女少有的果毅,半点都不亏了你,你娶了她多好,听祖母的,别让祖母为你操碎了心。”
迟璟奕闻言却是摇摇晃晃地磕了个头,道:“祖父祖母疼惜孙儿,便请允了孙儿所请,让孙儿迎娶苏五姑娘。”
夫人说破了嘴皮,迟璟奕来来回回却总是这样的话,夫人闭了闭眼,道:“来人,将大少爷扶起来,送回易启居去。”
两个小厮刚靠近,迟璟奕便面色沉静地抬眸道:“祖母别费劲了,抬了我回去,孙儿单凡还有一口气,还是要自回来跪着的,除非祖母让人将孙儿捆绑起来。”
迟璟奕差不多一日滴水未沾,声音早已不复往日的清朗明润,沉哑虚弱的厉害,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又是伤心又是气愤,再加上昨日夜里也是一夜未曾安眠,到底年纪大了,又一向养尊处优,乍然受不住这般折腾,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身便软了下去,引得祠堂中伺候的下人一阵惊慌叫喊。
迟璟奕也大惊失色,眼见着年迈的祖母被自己气的躺在丫鬟的怀里无声无息的,哪里还有心思跪着抗争,忙忙扶着小厮的手起身。
一阵忙乱,将夫人给送回锦绣院安置,又着人去前院请了老爷回来,还没等到大夫来,老爷瞧见躺在床上晕迷不醒的老妻,一个着急竟然也跟着晕了过去。
迟璟奕忙忙令丫鬟将老爷抬到了罗汉床上安置,眼瞧着最爱自己的两位老人一左一右地躺在床上,迟璟奕头疼欲裂,面色呈现灰败的颓势,苦笑着闭了眼眸。
老爷不过是急怒攻心才晕了过去,不待大夫前来便自行醒了过来,见迟璟奕灰白着脸站在一边,满脸关切,迟老爷颤巍巍的抬手,迟璟奕忙在罗汉床边儿跪下,握住了迟老爷的手,道:“祖父!孙儿不孝。”
迟老爷眼眶便红了,紧了紧迟璟奕的手,道:“不是祖父非要逼你,海家的亲事不能退啊,退了这门亲事,我迟家的生意便要退出北边,这十来年的付出便付诸流水了。奕哥儿,祖父不是心疼那两个银钱,可你莫忘记了你四叔父是怎么去的啊……如今你四婶娘还带着六岁的卓哥儿在祖宅熬日,孤儿寡母便祖父祖母再照顾,日也是苦多于甜,若是就这么放弃了北边的商道,你让祖父祖母死了有什么颜面去见你四叔,又有何颜面回去面对你守寡的四婶娘?奕哥儿,海大姑娘是个好的,下嫁我们迟家不委屈你,苏家的亲事……”
迟四老爷是老爷和夫人的幼,七年前前往北方跑迟家的商道,结果遭遇了山匪,最后连尸骨都没能带回来,好在留下了个遗腹,四夫人一直守着孩过日,年纪轻轻便苍老的厉害。
迟四老爷对迟璟奕一向亲厚,迟四夫人性情柔婉,对迟璟奕也是好的,卓哥儿也很黏迟璟奕,如今年迈的祖父躺在病床上,颤颤巍巍地红着眼眶说下这么一番话,迟璟奕便是铁石心肠也再说不出忤逆的话来,更何况,他从来就不是对亲人心硬的人。
“爷爷,你莫说了,我都明白了,苏家的亲事……便罢了吧。”
迟璟奕的声音中满是疲惫,言到最后声音已经几不可闻,老爷闻言长松一口气,紧了紧迟璟奕的手,却道:“是祖父对不住你。”
老人脸色苍白,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疼惜歉疚,素来精湛锐利的眼眸中也因泪光而浑浊不堪,面对这样的祖父迟璟奕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满心的沉重,意兴阑珊,勉强笑了下,安抚了迟老爷两句,便道:“孙儿去瞧瞧大夫可曾来了。”
说着站起身来,却是头脑一黑,一头栽倒了下去。
振威将军府中,唐氏在松鹤院用了午膳便告辞了,璎珞和苏景华却被夫人留下来小住。
璎珞依旧住在王雪瑶的雪月院中,因上午和王雪瑶闹了些不快,璎珞便想着寻王雪瑶将话说个清楚,她寻了一方绣了一半的帕,带了针黹筐正准备往王雪瑶的屋去,谁知门帘被挑起,急而沉的脚步声绕过了屏风,却是王雪瑶一脸冰霜地率先进了璎珞的屋。
璎珞诧了一下,尚未来得及出声,王雪瑶便冷着声音道:“方才承义哥哥送了信儿,说是迟府中,迟表哥从昨儿回到迟家便跑去跪了祠堂,到这会还跪着,滴水未尽,就是为了求迟老爷退了和海家的亲事。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回听说迟表哥忤逆长辈,他这样是为了谁,不用我提醒璎珞妹妹吧?”
见自己言罢,璎珞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也不言语,神情平静的很,王雪瑶怒从中来,道:“苏璎珞,算我错看你了!反正事情我告诉你了,该怎么样儿你自己斟酌吧!”
说罢,怒气腾腾的转身去了。
璎珞倒不是没反应,事实上她骤然听闻王雪瑶的话,心里也般难受愧疚,只是她习惯了越是情绪震荡越不动声色,一时间还没表示什么,王雪瑶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望着垂下的帘,璎珞叹了一声,想了片刻便起身带着妙哥去了夫人处。
没过多久,夫人便安排了马车,璎珞登上马车径自出了将军府,往迟家而去。她自然不会直接登门的,只到了离迟家不远的一家茶馆,这次出府夫人派了个松鹤院的嬷嬷,刘嬷嬷跟着璎珞。
待下了马车,妙哥扶着戴了帷帽的璎珞进去茶楼,那刘嬷嬷却是悄然往迟家去了。
璎珞要了个雅间,进了屋便坐下来有些怔的望着外头出神。她此刻约迟璟奕过来见上一面,并没有旁的意思,一来事情展成这个样,她其实心中清楚明白,迟家是不可能舍弃海家大姑娘而选择她的。
而迟璟奕根本就抵抗不了家族的安排,璎珞觉得本就是自己对不住迟璟奕了,她不想再因为自己让迟璟奕和家人生出什么嫌隙来,与其等着迟璟奕坚持不住答应退亲,这个恶人还是由她来做好了。
再来,她和迟璟奕有缘无份,这桩亲事眼见不成了,璎珞也不想迟璟奕再惦念着自己,等着迟璟奕退亲,说不得迟璟奕会对她生出愧疚之心来,付出的感情便更难以收回。
璎珞想还是由她来退这个亲事的好,当日便是她亲口答应迟璟奕亲事的,如今还由她来终结它,长痛不如短痛,哪怕是伤透了迟璟奕的心,也好过让他对自己愧疚而继续沉溺不拔。
她亲口拒了他,他才能早日忘怀,将来迎娶了海家大姑娘,也能好好地过日。
更有,这亲事本就是秦严动的手脚,她和迟璟奕的亲事要退,这个背信弃义的名声,璎珞又怎么能厚着脸皮按在迟璟奕的身上?这对迟璟奕也不公平。
所以思来想去的,璎珞便寻到了夫人,坦白了一些事情,央求了夫人让自己出府一趟。
此刻坐在茶楼中,璎珞还不知道迟府中迟璟奕已经答应了迟老爷退亲一事,她正琢磨着一会该如何说才好,措辞怎样才能既不至于伤人,又能令迟璟奕释怀,她这厢还没理出头绪来,雅间的门却吱呀一声从外头被推开了。
璎珞诧了下回头,就见一个挺峻的身影迈步走进了雅间,随手便关上了身后的门,一双眼眸灼灼逼人锁定了她,竟然是听闻昨日便受了皇命离开京城办差的秦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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