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维谨的述说只是个大概,季然却听的无限心酸。
高中时有段时间她也是迷恋过言情小说的,还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熬夜看过。
她能想象出那个天真的女孩子是怎样庆幸自己能遇到一个白马王子:英俊潇洒、温柔体贴、对自己无微不至。
所以她也就更能想象到到这个富家女孩在爱意最浓的时候被狠狠伤害,发现自己所爱的不过是一场可怕的骗局后那种彻骨生寒的痛苦和绝望,而这种背叛总以毁掉一个单纯的灵魂!
她看向赵维谨,这个一贯冷漠的男人此刻双手抱头,从侧面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却也能想象到该是多么自责、懊悔。
季然想他肯定是将妹妹的死归责于自己。
他肯定认为是自己愚蠢的支持放纵了妹妹对这份感情的投入,最终毁掉了妹妹的生命。
季然突然间对旁边的这个男人心生怜惜。
她想到第一次见面时他对自己的漠视。
想到他二十三岁的生命里竟然只有一段不足一个月的恋爱史。
想起他一贯冷漠的表情、声音。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对内心恐惧的掩饰,对男女情感、甚至是对身边所有人的不信任。
季然想安慰他两句,却觉得说什么都有些无力,索性不说了。
赵维谨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昨天出现的那个人有多么狠毒可怕,是想提醒你,还要继续你的工作吗?”
他转头看过来,眼神清澈:“你没有必要为一份工作这么冒险。”
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看过来的目光也不似一贯的冷漠茫然。
季然觉得心里面暖暖的,脸上就有笑意蔓延开。
她笑的很开心:“我为什么要重新考虑我的工作呢?”
迎上他的目光:“你应该对我有信心,我可以比他更可怕!”
赵维谨有片刻的晃神,她脸上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甜美,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如果她能一直这样笑的这么开心该有多好。
这么想着,他没有避开她的目光,两个人对视了片刻。
他也笑了:“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今天的决定。”
女孩的声音很坚定:“我做过的事,不论对错,从不后悔!”
吃过早餐,季然不能去上班了,赵维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身看着她。
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我去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争取早点回来。”
季然点点头,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西装革履的丈夫夹着公文包在门口边换鞋边嘱咐妻子……
她赶紧甩甩头把这种可怕的联想赶出大脑。
难得清闲,她就陪着老太太画画。
老太太最近几天一直处在神志不清的状态,整天念叨着最疼爱的小女儿怎么还不回来看自己,不是都放假了吗?
吴妈就骗她小姐要考研,抽不出时间。
老太太也就信了,一个劲嘀咕:学业要紧学业要紧。
此刻,看着专心作画的老太太,季然不由想起了他们口中那个纯真漂亮的小姑娘。
她若是活着,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中午吃过饭,老太太午休了,季然睡不着就去了花园。
午后的花园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顺着林荫道一直往里走。
她记得在林子深处有一个小房子,估计是储物间。
她想里边会不会有那个小姑娘遗留下来的东西呢?
因为腿脚不是那么方便,季然一个人走走停停,好一会才到。
在房子外面站定,季然微微气喘。
虽然有树荫遮挡,走了这么久,她还是热得满头大汗。
她抬头打量。
小小的一栋房子,应该是做旧的效果,外面看上去就像童话里的小木屋。
外墙的油漆有些剥落,复古的铁门上挂着大大的锁,已经生锈。
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似乎都能看到那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满脸欣喜的钻进小房子去倾诉自己不愿为人知道的小秘密。
这么一想,她下定决心。
绕到房子后面,居然有个小窗户,离地不到一人高。
季然伸手推推,里面好像有东西别住,却豁开很宽的一道口子。
她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在地上捡了一根小树枝从缝隙间探进去,来回使劲捅。
不一会就有重物落地的声音,窗子被打开了。
季然四顾无人,用手撑住窗台一用力,爬了上去。
她看看里面黑洞洞的一片,没有犹豫跳了进去。
落脚点好像是一把破了的椅子,没站稳,受伤的左脚重重碰在了地上。
季然吸了一口气。
她镇定下来,从裤兜里掏出微型手电筒,打开。
房子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落满灰尘,四壁拐角还结了蜘蛛网,有小蜘蛛在慢慢蠕动。
她环顾四周,发现四周墙壁上居然刷了涂料,都是小孩子稚气的涂鸦。
房子里面放的整整齐齐,有小椅子、小桌子、空的饼干盒,卡通的储物箱,乱七八糟都是小孩子的东西。
季然一样一样看过去,在最拐角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手工制作的藤编小盒子。
季然蹲下去将盒子上的灰尘吹了吹,露出浅粉色的表皮,她将盒子拿起来端详。
盒子是纯手工编制的,也就一本杂志大小。
有的地方不够平整。
季然将手电筒叼在嘴里,将盒子打开。
最上面是一个倒扣着的相框,她的心跳加速,小心翼翼将相框翻过来,一张少女的肖像引入眼帘。
女孩很年轻,穿着粉色的蓬蓬裙,长发绾起别着精致的钻石皇冠。
巧笑焉兮的看着镜头,就像一个真正的公主。
季然不禁感慨,长得真漂亮呀,名副其实的小公主。
不对!她怎么觉得这个女孩很面熟,就像在哪里见过?
季然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会是谁呢?
她紧张的朝阴影里挪了挪。脚步声在门口停下,然后就慢慢转到窗户这里。
季然想糟了,刚才只想着里面光线太黑没有关窗户。
果然,来人就在洞开的窗户前站下,静了一会开口:“是你在里面吗?”
季然听出是赵维谨的声音,她犹豫一下后还是挪出来,挤出个笑脸:“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透过小窗户,赵维谨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还是平时那种淡定的表情:“怎么?怪我回来早了打扰你吗?”
季然看他的神色好像不是还生气就小心解释:“我就是睡不着散散步,结果走到这里看到窗户开着,本来是想关窗户的,后来看到里面好像都是小孩子的东西,想着可能是你小时候玩过的就一时好奇进来了。”
赵维谨“哦”了一声,声音淡淡的:“于是你的好奇心就驱使你瘸着一条腿也要翻窗而入?”
他停下来盯住她的眼睛:“你的好奇心未免太重了吧!”
听出赵维谨明显加重的语气,季然一时间心下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个男人是生气了还是生气了?
气氛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沉默着。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赵维谨终于开口了:“还不出来吗?”
季然松了一口气,赶紧说:“我这就出来。”
赵维谨凉凉的看她一眼:“我还以为你打算在里面呆一辈子!”
虽然是取笑的口吻,但人却走到窗户前问:“能自己出来吗?”
季然咧咧嘴:“能。”
然后将盒子小心放在地上,走过来,双手撑住窗台一用力,右腿就上去了。
然后再小心地将左腿拉上来坐好。
俩条长腿耷拉在窗台外面的时候她想起刚才跳进去时不小心碰到左脚后着地的痛苦,就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下去。
赵维谨看着眼前的女人利索的爬上窗台,心里不禁感叹,这个女人也太强悍了,伤了一只脚行动居然还能如此敏捷。
可刚感叹完就看着这个强悍的女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就连嘴角都不自知的抽了起来。
赵维谨随着季然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就明白了缘由。
他的嘴角也不自知的抽了抽,不过和季然的不同,他是乐的憋住不笑出来。
季然就在那里犹豫如何下脚才能不碰到伤口时,眼前一暗,赵维谨彻底靠过来。
她抬头,就见赵维谨伸过来一只手:“你跳吧,我扶住你。”
季然就将手伸出去握住,然后人轻轻往下一跳。
在即将落地的一瞬,就感到有一只胳膊绕过自己的腰,牢牢的将自己扶住。
等站稳后季然才发现自己几乎就是被赵维谨抱在怀里的,她的脸就有点发烫。
赵维谨放开季然,脸色如常:“走吧。以后别再进去了。都是小时候的东西,没有你想找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