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净一路昼行夜出,盼着早点到晋阳,他有极重要的事要与大哥明澈商量。因为临行前见了长生一面,他一路上心情极好,墨儿说话放肆了几分。
“爷,你看,这就是咱们上次周姑娘被人拦住的地方!当时咱俩就躲在那一片丛矮树后面!”
明净点点头,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忽然十分地想上去看看:“吩咐他们往前走二三里等着,跟爷上去看看!”
墨儿点点头,吩咐其余人马先行走开一点,然后跟着明净爬山。小山头并不高,灌木丛中掩着小路,看着难行,其实好走,一小会儿两人就爬到了半山腰,墨儿有些兴奋:“公子,你看!这就是我们上次躲起来的地方!”
明净神色复杂地点点头,撩起袍子依旧坐在当时的地方,似乎还能看得到枯草上的压痕,这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下面的来人,就连说话声都可听清。
墨儿看他陷入沉思,也不敢再多言。明净默默地摸索着墨儿转交给他的荷包,这是长生第一次主动送他东西,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荷包,哪怕给他和墨儿一人送了一只,他还是激动了半天。
现在是中午,那一次却是傍晚,当时一行人远行至此地,他看到西边日头渐沉,除了偶尔划过的飞鸟和山坡上的赶羊人,再无人声,暗红的夕阳下偶有炊烟升起,说不出的静谧美好。就忽起玩心想爬上去看看,令其他人先行在前面转弯处等着,他带墨儿上去。
两人爬了一小会,发现一处灌木后面有块枯黄的草地柔软舒适,明净忍不住很随意地躺下去,默默地享受这难得的静谧美好,想起客栈里那个有趣又喜欢争强好胜的女子,禁不住露出笑意,弄得墨儿莫名其妙。
正神游天外间,听到有急促的马蹄声,然后急驰过来四个人,安静的氛围被打扰了,明净很不满,也没了心情,正准备下山离开,谁知这几个人走到他们刚才上山的地方竟停了下来,虎视眈眈地站住,好象在等什么人。
然后长生和她舅舅就过来了,明净忽然明白这一行人是针对这个女子的,就悄声示意墨儿稍安勿躁,等待观望再说。他很好奇这个面对此种情形仍是一派镇定的女子会如何应对这件事。
然后他就清清楚楚地听清了那一行人的用意,也听清了长生那番誓死不从的话,那个男的居然被逼退了,两方相持不下之际,长生又主动和解,后来双方一起离开了。他赞叹连连,这才和墨儿下山离开,心里却是极为震惊的。
“三爷,那天你为什么不及时下山帮助周姑娘?万一那几个人不肯放过她怎么好?”墨儿看他心情尚可,忍不住说出在心中闷了多时的疑问。
明净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居然怀疑你家主子不肯惩恶扬善?如果那天来的是其他女子,爷早就冲下去了,可一看到是她,而且下了马车居然一派镇定,我还真不服气,就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应对,如果那帮人要强动手,关键时候你家爷当然不会放过英雄救美的机会!”
墨儿兀自心惊地说:“还是爷沉得住气,我气都喘不过来,恨不得立即冲下去赶走那帮人!”
“要不是沉得住气,哪能看到那么精彩的一出?周长生果真让人刮目相看!”
墨儿嘿嘿一笑,察颜观色地说:“可是周姑娘并不知道呀?枉费爷一片苦心为她做那么多事,要不要奴才提点提点?其实那天她自己虽然应付过去了,但一个姑娘家当时面对那帮人肯定也很害怕,如果爷不是一心想看好戏,直接冲下去救人,呵呵,英雄横空出世,这恩情她一辈子都记着。”
明净想起长生敬而远之的态度,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挟恩以报,是最没意思的,你家爷不屑于做。何况以她的性情,就是记恩,只会以其他方式相报,不见得会违背自己的心意迁就别人,反让我落了下乘。”
墨儿看他满面的惆怅,心有不忍,试探着说:“其实周姑娘未必不懂得爷的心意,说不定只是矜持而已,她又不比平常女子软弱,岂肯那么容易俯就别人?说不定爷走这些时日,她慢慢地会想起爷的好,或许会改变心意也不定。如果这次差事办得漂亮了,爷再求老夫人给你纳了她,不过小事一桩,哪有那么难的?”
明净皱起眉头:“你是说让爷求老夫人同意纳她为妾?”
墨儿点点头,看明净脸色不对,却不解了,长生姐姐再好,谢家岂容她为正室?三爷虽是庶出也绝不可能。终还是鼓起勇气说:“周姑娘进门肯定是贵妾,爷又是真心待她,以后就是娶了正房夫人也没人敢亏待她,她老大不小了,也算是终身有靠了。她那么好的一个人,和爷正是一对呢。”
明净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想发怒却怒不起来,因为墨儿说的句句在理。谢家虽不是权臣重宦,但也是名门世家,岂肯许长生这种身份的女子入谢家为妻?虽然爹在世时许他娶自己喜欢的女子,但是这个女子的出身却必须是世家名门。
他要娶长生,是一件想都别想的事!就是执意私娶了,私相婚配在世人眼里只是淫-奔为妾,会让她一生都在人前抬不起头,就是她不在乎,自己怎肯让她受这样的屈辱?何况,明净相信她绝对不愿意!
想要娶她为妻,先不说别人,就是最疼爱的自己的姨娘都绝不能接受,她现在肯对长生好,只以为自己有意纳她为妾,就这看起来还不情不愿的,要是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说不定还把长生当祸水看。
就是处处迁就他的大哥,肯聘长生为教养姑姑,一方面为迁就自己,一方面是被长生与大嫂相似的气韵打动,希望小锦姝能够接受她。他肯定也以为自己只是想纳长生为妾,若是知道自己的心思,是绝不会同意聘用长生的。其实他的迁就正好挽救了可怜的小锦姝,把锦姝交给长生比交给任何人都要放心。
明净忽然明白了长生对他始终敬而远之的原因,不是她故作清高,也不是讨厌自己,她早就看清了这一点。
所以才不肯越雷池半步,不给她自己留任何产生非份之想的机会。而自己只知道由着心意对她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她头上,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任性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更没想过她愿不愿意接受、能不能承受,真是枉活到弱冠之年!
他看着手中的荷包,黑亮的缎子,上面用暗红色的丝线绣了一些简单别致的花纹,素雅而奢华,忽然怀疑起来,这只荷包果真是长生主动送给自己的吗?她做事很少拖泥带水,根本就恨不得同自己划清楚河汉界,又怎会主动送这个?
“墨儿,你说实话,这个荷包果真是周姑娘主动送我的?”
墨儿看到他逼视着自己,心里惊慌更不敢说实话,嗫嚅着说:“当然是了,公子没看我也有一个?也许是公子多心了,说不定姑娘只是觉得我们出远门带个荷包方便些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明净神情一黯,却依旧把荷包悬在腰间,沉下脸说:“走吧,下山!”
墨儿不知他为何心情忽然变得极坏,再不敢多言,默默地跟在后面走,暗想幸好自己没有多嘴提起豆黄和椒香两个新纳的通房丫头,她们虽可怜,但公子不愿意要,谁也没法子。
这里比长安冷,虽是晴天,但太阳白白的几乎没有热度,明净忽觉得自己象一只负重累累的马,想保护的人没有保护好,想喜欢的人不能喜欢,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却还是走不出困境。
墨儿终于鼓起勇气说:“有一件事,奴才想给公子提个醒。”
心情沉重的明净依然面无表情:“说吧!”
“自从周姑娘进府后,公子和她为了收拾陆奶娘保护大小姐,做了许多事。除了不知道陆奶娘已经死了,其余事情豆黄大都清楚,可能也看得出公子喜欢周姑娘,如果公子一直冷落她,奴才怕她心怀忌恨会做出什么不利周姑娘的事,公子不可不防。”
明净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欣慰地说:“你总算长进了,说了一番有用的话。放心吧,豆黄是聪明人,又对爷忠心耿耿,深知拔出萝卜带出泥的道理,若老夫人得知实情,周姑娘大不了走人,爷却是要吃大亏的,她没那么蠢。而且这不过才几日,她还抱着一线希望,不会这么快心生怨怼,所以暂时周姑娘是安全的,其余的事,等咱们回去再做打算。”
墨儿放下心来,不失时机地奉承着:“还是爷想得周到,其实就是这样,豆黄哪有那么蠢?何况爷一直信任她重用她,她感激还来不及,哪敢心生怨怼?何况前段时间周姑娘待她确实不错。
明净的心情却更加烦闷,豆黄本是一名得力的忠婢,却因为老夫人的胡乱撮合成了自己根本不能接受的屋里人,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对怨偶。她暂时还能忍受自己的冷落,终有一天会心生怨怼反目成仇的,这真不是明净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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