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偏僻的店铺,店招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剑阁。”这家店铺不孤单,旁边有一同样冷清,店招名字同样简单的“酒肆。”
剑阁中没有俏丽的婢女做伙计,没有绚烂的装饰。店铺四壁空荡荡的一览无余,除了墙壁没有其他。
屋顶垂落下密密麻麻的丝线,每根丝线下悬挂一柄剑。长剑、绣剑、短剑、软剑应有尽有。
店铺中央,一位老者半糖在椅子上。手中拎一酒壶,醉醺醺的似睡非睡。
一身黑衣,须发皆如此。就连手中的酒壶,也是一黑到底。肌肤亦如同黑炭,比刑真黑的多。
听闻有客人进入,老者依旧懒洋洋的:“欢迎光临,想要剑自己选,买定离手概不退换。”
唐娇随同一起进入,在这个渡口,第一次有人和他这般不客气。愤愤难平,转身就要离开。
刑真一把将其拉住,提醒道:“先把我的龙纹钱留下再走。”
唐娇满脸的不可置信,虽然是唐家三小姐,不过没有蛮横不讲理。语气颇委婉:“你确定要在这家店铺买剑?”
说话时眼珠子不停瞄向慵懒黑老者,意思在明显不过。态度不好,明显是在坑人,坑一个是一个。
刑真不为所动,目光坚毅声音温纯:“龙纹钱给我吧,或许用的上。”
“哼,给你。”唐娇生气归生气,不耍无赖。既然刑真不走,所幸留下来看看刑真到底有何打算。
一旁的高慧慧掩嘴娇笑,打趣道:“你俩是冤家吧?”
“乱说,小心我挠你。”唐娇俏脸通红,伸出手掌做抓挠装,尽量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高慧慧全然不在意,眼神徘徊在唐娇和刑真之间。挑衅意味十足,生怕唐娇不出手。
大小眼姐妹疯疯闹闹,刑真无心理会。目不转睛盯着一柄手指长短的小剑,漆黑如墨,刻有密密麻麻的恶鬼图案,巴掌大的飞剑,母子粗细,雕刻尽千头恶鬼。
千奇百怪,有五头厉鬼,双翅厉鬼,以及各种各样人形妖形。
老者好似能感受到刑真的目光,沙哑解释:“飞剑名为地狱,可收集厉鬼亡魂壮大己身。九颗龙纹钱,不二价。”
刑真心底想骂娘,感情是听到和唐娇要钱一事。算计好了,不打算给自己留丁点。
看出了刑真的犹豫,黑老者多说了一句:“物有所值,可在气府中温养,也可在剑冢中存放。不只杀人身,还可夺人魄。”
其实刑真看得明白,飞剑地府值这个价钱。本来是想讨价还价,节约点儿是点儿。看眼前这架势,九颗龙纹钱怕是保不住了。
刑真咬了咬牙,极度的艰难下定决心:“我买了。”
黑老者闻言爽朗大笑:“我就知小兄弟是识货人,交了龙纹钱,自行取走飞剑即可。”
交钱时,刑真顺便问出了心底的疑惑:“这里的飞剑不用保养吗?如此简单的悬挂于此,难道不会灵气尽失?”
黑老者无所谓道:“本事天地生,理应回天地。修士常年窃取天地间的灵气为己用,包括武者的内力。虽说内力是自身淬炼,实际上也是天地间能量的一种转换。”
“只取不还,天地岂不是要枯竭?继续这样走下去,相当于一条断头路,迟早困龙大陆会进入末法时代。”
刑真弯身作揖:“晚辈受教了。”
除了铺子,一直不语的唐娇突然活跃起来:"真是难得,刑真居然不心疼龙纹钱了?为什么呀?"
高慧慧同样满是好奇,一同追着问:“快说说为什么?”
刑真的答案简单直接,却令的唐娇和高慧慧无法反驳:“朋友需要。”
是的,刑真平日扣门儿视钱如命,但是在他的眼里,朋友比钱更重要。
道理浅显易懂,唐娇和高慧慧不用细想便可明白。在他们眼里,这个扣门儿的家伙,好像扣的对,扣的有理。
刑真等人离开铺子剑阁不九,旁边的酒肆走出一位白发白衣白鞋,面白如纸的老者。拎着一个酒壶,通体雪白。
走进剑阁后,随意的坐到了黑老者旁边。没椅子坐地上,黑老者没有让位置的意思,白老者也没有抢位置的心思。
黑老者提起酒壶,仰头一大口灌下,酒壶顿时见底。黑老者意犹未尽,张大嘴巴静等酒水一滴滴滑落。到得最后,是真的丁点儿不剩。
白老者习以为常,自顾自坐在地面等待,时不时拎起酒壶小酌几口,相当的轻松惬意。
黑无常递出酒壶:“没酒了,去给我打点回来,赊账,年底一起算。”
“没有,一手交钱一手给酒。几个年底了,没见你结算过一个铜板。”白无常推开酒壶,气得吹胡子瞪眼。
黑无常死猪不怕开水烫:“咱们两个人的铺子,常年没有客官光顾,哪来的闲钱买酒。我的剑好说,可以归还天地。你的酒放时间长了怎么办,变味了变质了,扔了多可惜。也就我不嫌弃,天天帮你喝就是了。”
众所周知酒是沉的香,不存在变质一说,黑老者明显的强词夺理。
白老者却不温不火,动作却着实让黑老者生气。拎起酒壶,狠狠的灌了一口。而后长呼一口气,感叹:“好酒。”
“今朝有酒今朝罪,今日有钱今日花。钱这个东西留着没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哪天一不小心,嘎嘣一下没了,九颗龙纹钱是谁的就说不定了。”
俩人经常斗嘴,白老者诅咒对方,黑老者同样不生气。斜撇一眼:“你的酒能和你一起下去?就你的酒,除了我没人敢喝。作为你唯一的顾客,在我身上吃点亏你能死不成?”
白无常点点头:“说的有道理,不如拿几把剑来换。”
“呸,想得倒美,这里的剑随便拎出一柄扔到外面,肯定人脑袋打破狗脑袋。我愿意卖,换个几千几百龙纹钱不是问题。自己算算,够买你多少酒的?”
白无常又舒服的喝了一口,气的椅子上黑老者吹胡子瞪眼。
尽兴后,明明是年龄差不多,白老者却摆出一副老气横秋教训道:“我说小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些剑你敢卖,还是敢真正的让他们回归天地?”
“老头子说了,为了长久打算。这些剑不用带回去,除了有缘人可以拿走之外,剩余的全部自行兵解回馈天地。你还敢打主意不?我大方一次,不换酒了送你一柄,敢拿就行。”黑无常找到反驳的机会,不忘恫吓一番。
“倒是你小白的孟婆酒,除了我之外,敢拿给别的人喝?”
白无常突然来了底气:“嘿,别说,这次的孟婆酒除却给亡魂外,可以让有缘人喝一杯。”
黑无常反问:“找到有缘人了?”
白无常顿时气馁:“没有。”
黑无常幸灾乐祸:“没机会喽,南边大战将起,你我要立刻回去。是生是死不知,即便活着,战后七杀福地开启,你我二人有得忙碌了。”
白无常点头认可,尽是无奈,叹息:“多事之秋,累死人的节奏。”
“还不把你的酒拿出来,趁着现在有时间和,能喝多少是多少。”黑无常借机怂恿,相当的不留余地。
白无常自然不会傻乎乎上当,啧啧道:“你先把这里的剑毁了,我亲眼看着他们从回天地后。酒肆里面的酒,随便你喝。”
原本是想嘴上讨些便宜,没想到黑无常干脆利落起身。走到一柄金色三尺青峰旁,朗声道:“重瞳者钟峰出道时所用佩剑,开瞳。”
语毕后,金色长剑化作齑粉。
如出一辙,黑无常每过一剑,念叨一句,旁边无论长短,所有剑皆灵气尽失化作齑粉。
“一剑斩开上江水的黄当吉,出道时所有长瀑。”
“脚踏大日的万中,出道时所用的吾归。”
“剑气冰封一洋的韩念辛,出道时所用霜降。”
“坐看福地更迭三百年,磨砺无暇清澈寒剑心,尹永长出道时所用无情。”
“天生金刚身,自证无敌道,谷力夫所用佩剑战牛”
每废掉一柄剑,就像是割下白无常一块肉。心疼的差点哭出来,一直不停的咒骂:“你个败家子,你个老不正经。”
黑无常我行我素,直至最后一柄剑化作齑粉,房间内空荡荡的一无所有。只有屋顶垂落下的丝线,证明这里曾经有剑。
黑无常瞥了一眼欲哭无泪的白无常,问道:“你敢私藏?”
白无常脑袋摇晃的跟拨浪鼓似的,安然回道:“好吧,既然等不到我的有缘人,把孟婆酒带上,你我二人即刻离开。”
“嗯,你说老头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把飞剑送给那个臭小子。”黑无常始终疑惑,自己想不出答案,只得问同伴。
白无常更是惆怅:“你问我,我问谁去。”
“不会是收徒弟了吧,老头子收了两个徒弟,你我二人为了找一刀一剑,差点把腿跑折。老头子行行好,多喝酒少办事,免得我们遭罪。”黑无常越想越是后怕,激灵灵打个冷颤。
白无常这时反而豁达,径直离开,远远留下一句:“天要打雷娘要嫁人,你我管不着,所幸不操那份心思。”
黑白无常人无常,性格亦无常。
这一日,南滨城唐家渡口,倒塌了两座店铺。南滨城灵气骤然浓郁,隐藏在地底和海底的符阵和符文相继亮起,在漆黑的地下犹如夜空茫茫多的繁星亮起。
这一日,南滨城唐家渡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掠向海面,消失在海天连接处。整座南滨城气温骤降,如森然地府。
朗朗金秋万里无云。天空飘落鹅毛大雪。每一片雪花,都有稚童的拳头大小。
南滨城数十万百姓被寒冷笼罩,要不了多时,就会有不知多少凡俗被冻死。
金家兰缘予手中的青阳印章滚烫如火炉,底部的“阳”字金芒绽放熠熠生辉。
金色字体自行离开印章,几句放大笼罩整个南滨城。“阳”字轰然落下,凡俗感知不到丝毫的怪异。
唯有南滨城的寒冷和大雪,被拍入地底。天地异象如梦来,泡影去。一切还如往常,生活依旧继续。
安静后看不出丝毫的端倪,刑真和蒲公龄大吵大闹。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都赞同自己的想法正确。
两个人相交以来,因酒结缘,第一次意见不合。小狗崽儿贯彻损友精神,在一旁看热闹好不兴奋。
南滨城天地异象刚过,一则消息平地起风雷。青楼头牌李汉白,被刑真强迫后服毒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