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邢的感慨让青岩心中愈发的烦闷。
事实上他也很想回巫邢一句,到现在,他才有自己真的不是个人的现实感。
这听起来实在是太虐了。
而悲剧的是,从人转兽之后,他连最本能的走路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白泽的传承呢?”巫邢看着他挣扎着又跪倒在地,目光在青岩身上逡巡,一边问道。
通常这类神性的灵兽,甫一出生便会接受传承,只是青岩情况有些特殊,以至于巫邢也有些摸不准。
青岩抬头瞅着他,黑漆漆的眼里透着显而易见的茫然。
一看便知道这人十有八.九连灵兽的传承都不知道。
巫邢本来对于这些事情的了解也并不是很多,但架不住他身边有个一向口没遮拦的廖晓啸啊!
魔尊大人点了点青岩的眉心,后者马上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心念一转便沉入了识海之中。
青岩化身的白泽安静的趴伏在地上,眼睛阖着,身上皮毛滑亮,背部生出的双翼因为主人的无力而耷拉着,散发着极浅的辉光。
白泽现世,一脉相承。
这一族每一次出现都只有可怜的一个,而这大世界却有五个,更不用说分成了许多小世界的人界。
白泽仅有一界可得之,而从巫邢所熟知的记载来看,人界之人得到白泽的次数屈指可数。
巫邢并没有亲眼见过上一代的白泽,但他听闻过,上一代白泽是直接踏入仙界停留在仙帝身边的,那时候他还不是仙帝门人,自然没有见到上代白泽的运气。
不过现在他看到了,而且这只白泽还会呆在他的身边。
没有什么事能让认清这个事实的巫邢更加高兴了。
仙帝贤明而仁治,这是自始至终,绝大部分仙凡之人对立于五界顶端的那个人的认知,而白泽的降临,则更加坚定了这些人的想法。
即便是如今的巫邢,也不得不承认仙帝治下的上鸿天界秩序井然,清明太平。
仙帝的手段很好——至少在统治上鸿天界的手段上是很好的,但在处理一些细小的矛盾上却并不明智。
就比如巫邢与他那个大师兄之间的事情,仙帝未免偏颇的太过严重。
而令巫邢始终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仙帝会跟他那个大师兄这样的人勾搭上。
那个男人,除了面相颇佳之外,并没有什么突出之处。
天资、心性、修炼之上都不及巫邢十之一二,而巫邢除却偶尔能够受到仙帝一两句话的提点,其余便再没被这个师父眷顾过。
巫邢挥挥手将青岩安置在床上,托着腮看着手指上戴着的戒指。
能入魔尊法眼的自然不会是什么普通货色,而巫邢一直贴身带着的,就更加的极品了。
但除却这只戒指本身的品级和作用之外,巫邢始终贴身带着它还有一个理由——也是他现在始终被仙帝仇视着、并且想尽办法引他回上鸿天界或者想办法直面他的原因。
他那个大师兄还没死透。
仙帝门人,再不济也不至于如同普通仙人和修者一样。
保命的手段肯定不止一个两个,更惘论始终被仙帝所眷顾的那个男人了。
现在被巫邢困在这戒指之中的,是当初捏碎那个男人的元婴之时却始终顽强生存下来的二魂一魄。
也是仙帝最想要夺回去的东西。
以他的手段来说,想要凭借二魂一魄重新聚拢凝成一个完整的魂魄使人复生并不多难,只是这种事有违天道,肯定是要折损他的气运的。
但即便这种有违天和的事情,仙帝做出来了,别人也只会说他用情至深,不惜与天道相抗。
巫邢嗤笑了一声,视线一转,看着趴在床上,动作十分别扭的白泽,心中略微有些触动。
可瞅了半晌,魔尊最后却依旧什么作为都没有,而是沉默的离开了偏殿。
门外,众魔修之中不乏见识广博的,白泽这种神兽,虽然称不上多熟悉,看过之后认出来却并不困难。
“那……似乎是白泽。”有一人点出,语气中却隐隐有着一丝不确定。
白泽,自上古还未分出五界之时便已有了白泽的存在,当时人、妖、仙、魔、鬼都是在同一天地之下行走的,而这其间,白泽现世数次,落足之处人、妖、仙、鬼之地皆有,却从未踏入过魔之一族半步。
自古以来,从最原始的魔族到如今的魔修,便极少有见过白泽真身的。
更不用说白泽会出现在魔界了,这在所有魔修眼中都是极为不现实的事情。
那魔修说完这句话之后,抬头看着同僚们投过来的目光,同样不太敢断言。
白泽在魔界!
还出现在了魔尊身边!
这个消息就像九天之上突兀劈下来的雷劫一般让人措手不及,他们甚至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正在魔修们议论纷纷之时,一个侍女急匆匆的赶过来,却被站在偏殿之外的一干高层吓了一跳。
侍女恭敬的弯腰垂首行过礼之后,道出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尊者大人吩咐,若是那庄晨醒了,便即刻禀报。”
她话音刚落,紧闭的殿门便被推开,巫邢自里面走了出来。
他脚步一顿,身后的门再一次阖上阻绝了诸人的视线。
巫邢看了一圈,果不其然瞧见了这些下属眼中难以掩饰的好奇,眉头略微皱了皱,道:“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他知道这命令有可能根本就不会起什么作用,别人能在他已经视作傀儡的低等仆从之中插钉子,这些属下自然也不一定全是忠心耿耿的。
就算不是他界的钉子,想要一个一步步爬上来的魔修真的有“忠心”二字,巫邢自然不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于是这命令下过之后,他便不再多说,挥退那前来禀报的侍女,径自向东方景明呆着的房内走去。
众魔修面面相觑。
“里边当真是白泽?”有人问之前出声那人,“若真是白泽,尊者大人为何让我们保密?”
那人一摊手,一副无赖的模样,“我猜的。”
魔修们翻了个白眼,又有人道:“仙帝先前降神人界的川弥,言道白泽在川弥庄家之内,那庄家当代家主的弟弟便是在那边躺着的庄晨。”
仙帝。
即便是在魔修眼中,仙帝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的话也是相当有可信度的。
毕竟作为正派,仙帝不会如此堂而皇之的欺骗众人。
“也是,若当真是白泽,这偏殿早该紫气冲霄了才是。”
众人似乎颇为认同这人的话,纷纷颔首,只是目光时不时在偏殿门上打个转。
以他们的眼力,自然马上就看出这偏殿被巫邢下了禁制。
这殿中,住的可是东方青岩这个最近在魔宫之中声势颇强的人,外头传闻还是飞升多年的医圣传人。
可方才他们亲眼所见却做不得假,这东方青岩,若不是什么灵兽,那便是妖兽了。
这顿时让许多看青岩不顺眼的魔修略微放下了一些心思。
魔界之人对羸弱的医者和对能化作人形的妖兽,态度可是截然不同的。
毕竟妖兽比之战斗力低下的医者来说,从根本上就要强悍不少,而身为医者的妖兽比人类的医者还要屈指可数,但这个群体的战斗力却是相当强悍的。
妖魔二界同样相当的奉行强者为尊这个道理,即便是相当牛叉的医者,没有战斗力的情况下也得不到什么尊敬。
医圣东方宇轩之所以能让五界之人交口称赞,也有因其战力颇佳,全然不输道修的缘故在。
他们所猜测的人,此刻正安静的沉浸在识海之中,对着已经与先前截然不同的识海发着楞。
而此时,巫邢看着从床上坐起来,脸上还带着虚伪笑容的东方景明,轻轻敲了敲桌面。
东方景明抬起头瞅了他一眼,一怔,似乎对看到巫邢颇为惊诧。
“怎么,你以为庄欢还会放了你不成?”巫邢嗤了一声,“你到底还是输给他了。”
盯着庄晨壳子的东方景明咧了咧嘴,一边检查着自己身体的情况,一边道:“也不算输得很彻底。”
巫邢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我去了庄家之后,已经将他少主的身份压下去了不少。”少主的身份所能代表的权力是很多的,东方景明道,“倒是让我知道了不少秘辛。”
庄家的家主只能有一个,这世家之内的争夺颇为严峻,一人上位之后所能接触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一旦他翻船了,为了避免其升起鱼死网破的心思,自然是要将知晓不少秘密的人格杀。
“庄欢做得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没有当场杀了我,还想利用我引出那个运道之术力压庄家,为我逆天改命的高人。”东方景明笑了两声,“可惜我一直在他身边,他就是不知道。”
巫邢对这些兴趣不大,他端起了桌上冒着热气的茶盏,似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说了多少东西出去?”
东方景明沉默了一阵,神色瞧起来像是在思忖。
半晌,他道:“说了挺多。”
巫邢挑眉看他。
东方景明龇牙咧嘴的摸了摸自己之前被铁钩穿透的琵琶骨,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即便如今被救下了,当初的疼痛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他抬头看着巫邢,仔细的打量着对方的神色,实在没有看出什么来,才如实的答道:“比如青岩是万花弟子,还身为白泽……这事。”
闻言,巫邢将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茶盏放下,暗红色的眼睛盯着东方景明,神色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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