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好难受，头好痛……
黑暗的空间里面，浑浑噩噩地行走着，不知方向，没有目的。
又做梦了吗？
为什么不像从前那样有囚室和铁链，有恐惧和心慌？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寂寥和茫然。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片荒芜的黑暗……
好想大声地喊叫着看看是否有人会回应自己，可是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还是那样继续向前走着，看不到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
光明，微弱的光明从前方透射而来，那里有着一个人的身影。
他转过了身子，以睥睨天下的神情看着她……卑微，蔑视，看穿一切……
可是，仅仅是一瞬间，一把长剑从他的背后穿过！没有鲜血，但他的身影却渐渐飘散，那眼神却还是那般定格在了她的心中。
他身形飘散后，另一个男子出现了。就站在刚才他站立的背后，手中握着一柄折射着光彩的长剑，一身紫袍华丽而庄重。
她好想问他，“你是谁？你为什么再一次出现了？”她记得，第一次看见他是在吟唱《北方有佳人》之时……
可是她却发不出声音来。
那紫袍的男子绝美的容颜绽放了夜昙一般的笑容，无声地说着：“歌儿，我想听你唱歌。”
猛地睁开了双眼，奚若心中仍是梦境中的那般震颤！
歌儿……歌儿……歌儿是谁？！
“小姐！你终于醒了！”看到奚若猛然醒转，宝儿喜极而泣，连忙从桌上倒了杯解暑茶过去。
陌生的床铺，陌生的房间。
“这是什么地方？”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奚若突然惊醒自己现在应该在宫门前跪着的！慌忙想从床上下来，却不料膝盖一软，整个人从床上跌了下来！
宝儿急忙将那解暑茶放下上前拂奚若，可是一阵疾风而过，另一个男子突然出现在了房间内，没有等两人反应过来便二话不说将奚若柔软的身躯抱了起来重新放回了床上。
“你昨天已经被折腾成那个样子了，难道今天你还想要去？”沉厚的男声，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愠火。
奚若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那人怀中抽离，保持了一定距离后冷静地道：“谢穆将军相救。”
穆濯尹脸色一直不怎么好，应该说，从昨日得到消息说有个貌似奚皇后的人跪在皇宫大门前的时候脸色就不怎么好了。当赶到皇宫前看到的竟然是前些日子才认识的《初月荷塘》画者若兮之时脸色更是难看！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商南使臣，”穆濯尹冷冷地道：“好一个‘若兮’，我早应该想到的，若兮若兮，反过来就是‘奚若’！”
眼观鼻鼻观心，奚若根本就不看穆濯尹那难看的脸色，淡淡道：“情势所逼，奚若不得不女扮男装，还望穆将军见谅。”
啪！
杯子摔碎的声音。
奚若三人往门口看去，只见着一身粉底金兰边丝群的瑾晶愣愣地站在那儿，地上是被摔碎了的小瓷瓶。
“你你你……你不是那个馄饨……”瑾晶惊得小嘴都闭不上了，纤纤玉指直指坐在床上的奚若，道：“你不是男的么？！”
奚若拢了拢散落在脸颊旁不羁的发丝，道：“民女并非故意欺瞒郡主，望郡主恕罪。”
“民…民女？？！！”瑾晶丝毫没有注意到穆濯尹的脸色之难看，一把将穆濯尹拖出了房门，小声道：“哥！昨夜探子不是说那人可能是奚皇后吗？怎么把馄饨给带回来了？！”因为不知道奚若的名字，瑾晶直接称她为“馄饨”。
穆濯尹冷冷道：“她就是奚皇后。”
“那，那她自称民女……”想了想，瑾晶又懂了似的喃喃，“对哦，她已经被废黜了。可是……可是我……”似乎还是无法接受“馄饨”是个女人而且就是他们千方百计留在夏平要找的奚皇后这个事实，瑾晶秀眉紧蹙，小嘴嘟得老高。
“这里是大燮，以后说话注意点。”穆濯尹还是有些受不了这个一惊一乍的妹妹，他根本就不明白这么隐秘的任务为什么商珏会派瑾晶来掺和，“再去拿一瓶清凉膏吧，别又打碎了。”
房内，奚若虽然极力不让自己表现得慌乱，可是却也忍不住问道：“宝儿，你确定奚氏一族是今天就发配出京？”
宝儿一脸愁容地点了点头，昨天奚若那么努力地想要去劝说胤言，可是最后晕倒在了宫门前也没有见到胤言。
“小姐，小姐你干嘛？”宝儿惊讶地看见奚若再次想要下床。
“扶我去皇宫。”奚若面无表情地道。不容反抗，这是命令。宝儿嗫嚅着不甘不愿地上前扶奚若，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奚若身上有着一统天下的皇家风范！要是她们家小姐真的生在皇室之家而且是个男儿的话定会是一个雄霸天下的君主。
“你还是要去吗？”穆濯尹冷冷地站在门口，看着奚若艰难地想要下床，毫不留情地道：“胤言不可能会听一个已经被废黜了的皇后的话。更何况在夏平的律例中反贼本就是应该诛连九族。”
“那为什么不连我一起发配？！为什么只留我一个？！”奚若冰冷地回道：“两年前他放过了我爹，可为什么这一次却要牵连整个奚氏一族？！”
或许是被奚若那一瞬间从身体里面爆发出来的怒火和那如冰又如火般锐利的眼神所震慑，穆濯尹竟然无法说出什么道理来反驳她。
看着宝儿抚着虚弱的奚若走出使臣别馆，穆濯尹眉心紧紧地皱着。
原来她就是奚若，奚若就是他。
本想在事情结束之后再去寄卖行找他交个朋友，本想在离开之前再去买下一幅他的画作带回商南以作留念。
可是，为什么他是她，而她竟然是奚皇后呢？
珏，你要我将她带回，难道你爱的女人真的就是她么？
吵吵嚷嚷的街头，奚若硬撑着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宝儿不停地关心地问着：“小姐，你真的没事吗？小姐，我们不要去了好不好？”
奚若甚至于都懒得回答宝儿的话了，只是眉心微蹙，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来了来了……”人群里面有人突然这么喊道，随后便见街上的人们自然而然地站到了两旁，将那宽阔的道路给让了出来。一队着装整齐的军队从远处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奚若只是一抬眼，整个人便冻在了哪儿，从脚心到头顶的冰凉。
在那队军队之后是排成长长几列的穿着囚服的人，有男有女，还有不及大人一半高的孩子。
奚若认得，那是奚氏一族的宗亲以及旁系。
人们小声地在旁边议论着。
“真是可怜啊，那么小的孩子就被归到奴籍去了，他们在此之前可都是少爷都是千金啊。”
“就是，想来他们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怎么就这样被牵连了啊。”
“谁说不是呢！当初奚氏一族在京城里面也是一个望族，就这么样被连根拔起连点余地都不留！真真……啧啧啧……”
大部分的人都非常惋惜，又是叹息又是摇头的。可是偏偏也有幸灾乐祸的人。
“哼，当年奚琰武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他们奚氏一族真可谓是鸡犬升天！现在奚琰武叛变被抓了，奚氏一族跟着受牵连也是活该！这世界上哪儿有只吃甜头不尝苦味的事儿啊！”
“也是，当年他们跟着奚琰武沾光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也会有跟着倒霉的时候！”
宝儿看奚若的脸色愈发的苍白，怒火中烧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人胡说什么呢！别人出事儿了你们开心了是不？！”
“这小兄弟说的是什么话啊？！”那被宝儿指着鼻子骂的人不甘地道：“我说的都是事实！难道那奚氏一族还想有甜头就跟着奚琰武屁股后面转悠，来苦头了撒腿就跑么？！当今圣上可不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你！”宝儿被气得无话可说，但正因为两人大嗓门儿的吵骂，那押解的军官冷冷一个斜视，道：“都给我闭嘴！现在正押送朝廷要犯，闲杂人等一边去！”
随着那军官的斥责，被押解的人中一位妇女抬起了苍白憔悴的脸往这边无神地看了眼，可是只那一眼，那双原本浑浊灰暗的眸子却突然泛起了仇恨的光芒，整个人犹如发疯了一般朝着奚若和宝儿的方向扑了过来！
“还我孩子！还我丈夫！还我！还我！”那妇女一边声嘶力竭地狂吼着一边伸出了污秽的指甲向着奚若抓去！奚若躲闪不及直接被那妇女抓住了手臂拖了过去！
官兵们一看有人发狂，连忙上前阻止。可是被押解的人群中紧接着也有不少人认出了奚若，随着那妇女一样发了狂似的扑了过来撕扯着哭喊着，吼着让奚若还他们一切，还给他们**之间就失去的一切……
宝儿被那些人强行挤到了一边去，眼看着奚若在那些人的魔爪中脸上、脖子上以及手臂上都被抓出了鲜红的血印，却丝毫没有办法奔过去救她！
官兵们也派出了更多的人来将那些发狂的人拖回队伍中去，可是奚若却整个人被拖在了地上，衣衫都被撕破了几处，露出里面血红的伤痕。
丝毫没有反抗，奚若面无表情地忍受着。
那最先发狂的妇女在被官兵拉走的时候哭吼着：“奚若！你还我的孩子！你把我的一切都还给我！还给我！！！”
抬头看着那妇女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以及怨恨诅咒的眼神，奚若认得，她是二堂的表姨，曾经在奚若的及笄晚宴上大赞过她琴技高超。那是一个笑起来嘴角有两个酒窝的和蔼的女人，每到了丁香花开的时候总是喜欢在发髻处插上一小串半开的紫丁香。
抱着肩，奚若顿觉心底冰凉。
虽然那些发狂的人被拉走了，可是人群却也渐渐地围拢了来。
“她就是那个被废黜的皇后啊！？”
“啧啧啧，怎么说当初也是个千金小姐啊，怎么落得这么狼狈？”
“哎，一下天上一下地狱啊……罪过罪过……”
“这个样子，还怎么活下去啊？爹爹和哥哥都被抓了，族中的人也被发配了……哎……”
“怎么她没有被抓起来治罪啊？”
“不知道，可能是皇上念及两年的夫妻恩情吧。”
“是我的话我肯定都活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