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上邦瞥了华上国一眼,冷冷一笑。
其实一直到二十年前,他对这位华师兄的手下留情都还心生感激——正因为他的求情以及事后留手,才让他不仅恢复武功,还连手脚都得以复原!
否则没有最基本的内力,任凭他的续筋锻骨篇俱有如何神奇的作用,想要将被挑断的手筋脚筋重新接上,都无异于痴人说梦!
之所以后来这份感激之心会失去,并不是华上国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纯粹是恨屋及乌,他憎恨每一个衡山剑派的人,包括保住了他性命的华师兄!
“那时候,我虽然被你们打断四肢,废掉武功,毒成了哑巴聋子,丢到乡下地方去受罪,假惺惺地说就此饶我一命,不久后却派出杀手前去刺杀,这种种与我预料的直接被取了性命,一了百了的结果实在有些出入,但我其实还是只当这些都是我罪有应得,并没有为此恨上你们,更没有产生要报复的想法……当然,我这么说,你们恐怕都不相信吧?”
众人冷笑,他们当然不信!
今日屠杀衡山无数弟子且不说,单为了二十年前他亲手杀死留大善与姬智二人之子的举动,如何能让人信服他不想报复昔日师门的说法?
看不大清楚他们的神色,但也猜得出他们的想法,但陆上邦毫不在意,继续道:“但再听我接下来讲的故事,诸位大侠之中,不说全部,相信至少有一部分人肯定不会继续坚持不相信我了!”
“那时候,我花了十年时间,将伤势养好,将武功恢复,然后潜回了衡山——但那时候的意图,并非是为了报复,而是想再看看她,哪怕只能躲在暗地里偷偷看她一眼,于我那时而言,也足感欣慰!”
说到这儿,他转头望向姬智,伸手牵住了她,
目光充满柔情,很难想象,这是不久前还造下无边血孽的残忍琴魔。
当然,其他人也看不到他的眼神,也看不到姬智顺着眼角滑下的泪珠,只看到他在这时候,犹行轻薄之举!
“淫贼!”
“畜生,快放开我姬师姐!”
不说义愤填膺,恨不能拼死冲上去诛杀此獠,至少是很看不惯的,有人沉默,有人则又出声怒骂!
其他人看不到姬智落泪,陆上邦却看得到,他对四周纷纷扰扰的喝骂置若未闻,只是放下了瑶琴,起身去替她拭去清泪,凑近耳畔,轻声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小师叔可是会笑话你的!”
说完,便又回身,一手后负,从容笑道:“诸位骂的可舒坦?”神态自若,不以为许,仿佛那被骂的并非是他!
有人立即冷笑回道:“能痛骂如此败类,岂能不舒坦?”
陆上邦道:“既舒坦了,那就请先闭嘴吧,现在,我还要讲故事,别打扰!”
接着纵一身内息,夹藏浩浩真音之中以压制人言,再接上话,娓娓自述:“可是,直到我回到了山上之后,才发现时隔不到十年,当初的爱人,早已变了心!我为了他,甘愿身败名裂,甘愿受死,甘愿承担罪责过错,承担无数苦痛,可是她呢?她居然变心了!”
声嘶力竭地说完,又重重叹气,多少愤怒,多少黯然!
他话一停,压制即止,有人骂道:“所以你就因爱生恨了吗?难道非要人家不去嫁人,等你回来继续背德苟且下去吗?错而不改,还要人与你一同犯错,当真无耻之尤!”
显然,此人是相信了陆上邦与姬智乃是互生爱慕,不顾伦常而勾搭成奸的说法!
陆上邦冷笑道:“你以为我说的变心,是指她嫁人之事吗?”
“我当初既有就死之念,就不会还希望她此后还一个人活着,有人愿意娶她,我只会关心那人是否真心娶她,会不会对她好,而不是嫉妒不甘,不是因爱生恨!”
“我指的变心,是她在发现我安然重返衡山之后,假意欢喜,背地里,却欲致我于死地!”
他越说越怒,到最后,声若雷鸣,震得众人耳朵生疼!
但很快,便又平静下来,继续说道:“那时候,我担心大善会不满她已非完璧之身,于是躲在暗中观察,想着只要一发现大善有对她不好的地方,立即便带她离开,只是没料到数月观察,夫妻两和和美美,相敬如宾,我连想要带走她的机会都找不到,反倒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声音充满惆怅。
然后又自嘲道:“我就这么默默地在他们身边潜伏了足足半年时间,直到那孩子出生!那时候,正逢凌不乱接任华山掌门,大善前去祝贺,并不在家,偏偏临盆时,又赶上难产,结果那产婆年纪太大,一激动,竟然猝死了,我没办法,只好现身去帮她引产,也亏得那时候是在衡阳城,而不是在衡山,否则,我也没那机会!”
那之后,他们又密会了数次,姬智与他说了很多,基本是这些年很想他之类的话,还有就是解释当初的事。陆上邦才知道,三十年前,他一放过大留善,留大善转头便向掌门告密,此后姬上朝想办法证实了姬智确实已非完璧之身,便逼着她给陆上邦了写了一封信,道是因为事发,打算下山躲避一阵的信,以降低他的警惕,其实,那时候姬智是被她父亲强行送下了山,关在山下某处,数月之后,才放出来!
那之后,留大善主动提亲,他们才会在一起!
陆上邦继续述说:“直到半月后,智儿身子稍复,又找出了我,筹备了一场酒席,告诉我这些日子迟疑,她已经决定,彻底放下过往,劝我离开衡山,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出现!”
“只要她过得好,我当然没意见!”
“若不是我发现,这次的酒中,居然也有毒的话!”
“不过,我当时没有发作,只是顺势喝了酒,想要看看她会如何处置我!”
“她将我抛下了山崖!若非我是假意中毒,恐怕真的死了!”
“她既如此狠心,丝毫不顾年旧情,那就怨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