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屋子猛地就冷了下来,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的直咧嘴。? ? w≥w≈w≤.=
一个营的天兵?
这小子真是满嘴放大炮,这种浑话他也真敢说出来!
现在津卫一带,除了岸防炮营,城防营,几乎所有的机动兵力都被抽调去了朝鲜,以图在平壤结城连营,和东洋兵形成对持,然后老大人才好腾出手,找泰西诸国调停。
就是津门,这个如此重要的拱卫京城的中枢门户。
中堂大人也不过是让通永镇总兵吴育仁整合了津门的各部练军余部,仁字军的留守兵弁,再加上从高升号上回来的二百多仁字军残军,进行防卫。
你个毛头小子一句话,就想拉走津卫一个营头的珍贵兵力,这又怎么可能!
“安之啊,起来吧,坐着说话。”
李鸿章的眼睛猛然一亮,目光灼灼的看着低头下拜的何长缨许久,才开口说道。
现在津门一带,甚至大半个渤海湾,都防备空虚,让何长缨再拉走一个营头去平壤,李鸿章是根本就不带有任何考虑的。
何况再用不了几天,在平壤城内,朝廷将会集结起近三万人的北洋东北6军重兵集团。
自己就算给了何长缨一个营头的兵力,让他带着这五六百人去了平壤,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于大事无补。
倒是津门卫再少了这五六百兵力,那防卫可就不是一般的空虚。
何长缨听到李鸿章让他起身,知道再赖在地上不起来,就显得胡搅蛮缠了,不免让众人看轻,就恭敬的潇洒起身,重新坐回椅子。
看到何长缨麻溜的起身,然后光棍的一句话废话不说的回到座位,众人在心里不禁又高看了他一眼。
该拉下脸,不要脸的时候,就毫不迟疑的把脸蛋子夹在腚沟子里,横冲直闯;等到该说的,该做的,都说完做完了,就不再多说一个字的废话,静等中堂老大人决断。
人才啊!
“我今儿看了你的卷综,在仁字副营的表现还算中规中矩;你原本是一位营千总的彪补服,想将它换成从五品的熊罴,按说凭着你这些天的表现,倒也恰当——”
“安之谢中堂大人抬举。”
何长缨一听李鸿章这老头儿的‘按说’,就知道他下面极有可能要接着来一句‘然而’或者‘但是’,只要让他把话一说出口,自己的这个五品熊罴的补子算是飞了。
而且更严重的是,何长缨没有了这五品的顶戴,他也就当然没有领着一营兵弁的权利,那么就等于自己之前的一切努力就全tm的玩完,打水漂!
所以关键时刻,何长缨再次挥了他脸如城墙的优势。
他甚至来不及跑到大堂中央拜谢,屁股一离开椅子,就直接就近的用了一个官员们才能用的,半膝跪的打恭礼,拜在地上。
就是要把李鸿章的这句话给做实。
“咳咳咳——”
丁汝昌自认为听懂了老中堂下面要说的意思,就得意的端茶喝水来掩饰自己脸上的乐笑,结果没料到何长缨这个小无赖居然搞了这一出戏,惊得他顿时灌了满嗓子眼的热水,又呛又烫的咳的眼泪直淌。
这小顺杆子上架的本事,倒是和张佩纶这个穷措大有得一拼!
李经方听的直翻白眼,心里面一个劲的腹诽,而且他还知道这小子这回算是赌赢了,自己的老子还真的吃这一套。
张佩纶也是愣了眼睛,心想着这小子什么时候把自己求得李家小姐的独门绝技给偷学到手了?
“好你个顺杆子的泼皮猴子!”
李鸿章指着何长缨哭笑不得:“好,这个熊罴补子老夫就给你;二十四岁的从五品,近年也算少有了,你小子不要老夫失望,走出去不要丢了老夫的名声。”
听到李鸿章这么说,何长缨顿时心中大喜。
李鸿章的这句话,不单单是许了他五品武官的顶子,更重要的是宣布他何长缨从此正式属于北洋集团的一员,以后任何人再想像之前的吴育仁那样对自己动歪脑筋,就不能无视北洋,李鸿章,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
“安之一定会竭尽全力,肝脑涂地的报效朝廷。”
何长缨笑嘻嘻的站起来,看了边上正狼狈的用手绢擦眼泪的丁汝昌一眼,其实心里面还是很感谢这个反面配角的帮衬的。
“恭喜大人又得一年少俊杰。”
那个五品的文官对着李鸿章拱手贺喜。
“一个肥西乡党的毛头小子而已,只知道满嘴放大炮,哪值得弼什如此赞誉?”
李鸿章对何长缨说道:“这是朝廷在南洋槟榔屿和新加坡总领事,张弼什先生;你小子还不过去磕个头。”
“呵呵,中堂大人,安之的这个头我可受不起;”
张弼什微笑着说道:“丁军门都说了安之的第一个头都磕给大人了,这最后一个如果磕完了,别的先不说,他老丈人那里我可没法交代。”
“哈哈——”
张弼什的风趣话一出口,满屋俱是哄堂大笑,只有何长缨一人一脸僵硬的苦笑。
难怪这老东西能坐在李鸿章的左第一个位子,原来是这个时代的南洋巨贾,身家资产达到七八千万两银子,富可敌国的张弼什。
要知道在满清末年,整个大清的财政收入,一年也就大约也就八千万两左右。
这老家伙生意做得倒是世界第一,可是现在看来为人却不怎么样,这么逗趣我一个年轻人有意思么?
嫩你闺女的!
做人不地道啊!
既然这个老东西把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何长缨只好脸上挂着笑,老老实实的给张弼什行了一个大礼。
张弼什连忙站起来,笑呵呵的把何长缨扶了起来,连声说道:“贤侄礼重了,不敢当贤侄如此大礼。”
两人客气着重新落座,一屋子的人就再次把目光转向坐在位的李鸿章。
既然顶子给了,那么下一步就是位子了。
李鸿章拿起一支水烟袋,李经方连忙离坐伺候着填烟叶,点火绒,吸了两口斟酌了一会儿,才望着何长缨说道:
“安之,现在到处都缺兵马;津门,京城各地都在搜查捉拿东洋人的间谍,更是要防止他们搞破坏,那一营的兵弁,老夫算是拿不出来;不过你假如有意回到从起的练军,仁字营,老夫倒可以和从起商洽一下,不然我总督府正缺人手,不如暂且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
说这些话的时候,连李鸿章自己都不相信何长缨还愿意回到险些砍掉他脑袋的吴育仁的手里。
以着五品顶戴,进入总督府衙,对于何长缨来说简直就是鱼跃龙门,包括李鸿章在内的所有人都会相信,这个何安之一定又会又惊又喜的又要跪谢了。
进入总督衙门?
何长缨神情一愣,凝眉不语。
“怎么,安之不满意,嫌老夫的总督衙门的庙小?”
看到何长缨并不是立即喜出望外的跪拜谢恩,而是皱起了眉毛,李鸿章吸了一口水烟,和蔼的望着何长缨,笑吟吟的说道。
一瞬间,刚才还其乐融融的大堂,顿时变得犹如结冰一般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