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妤混混沌沌的被微扶着走出麒麟殿。
“主子,那信上说的什么?君上为何……如丢了魂一般?”
微未注意姬妤的表情,还诧异着,君上那悲痛之色,是她从未见过的。
姬妤突然抓着她的手,“你说,她会有事吗?”
“这……”微也很难过,“那么高摔下来……”微摇了摇头,见着主子又要哭,立马道,“那山底皆是树,或许被挂在树上……魏大人正在寻找,一定会没事的。”
“可有一整日了,微,我想留在这里,等候消息。”
“主子?”
“你不用说了,我那里也不去。”
说着,姬妤靠在殿门跪坐下来,微无奈,只得陪她一起。
翌立,天刚亮,一阵脚步声,姬妤惊醒,看见魏绛子袄等人,急步进殿。
她猛的站起身来,“魏大人?”
魏绛神色沉重,朝姬妤一礼,姬妤道,“可有找到?“
魏绛摇了摇头,姬妤一个踉跄,魏绛顾不得理会,大步而入。
殿内传来一阵咳嗽,魏绛侯于屏风外,焦急而担忧,片刻,一个嘶哑的声音。
“说。“
魏绛愣了愣,回话道,“石山下怪石狰狞,若从山下跌落,必无生还可能。“
只听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声,魏绛赶紧道,“然,属下及千余禁军,整日收寻,却不得。“
“不得什么?“
“没有找到辛夷。“
殿内鸦雀无声。
片刻,“但,属下在树上发现了这个。“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灰色麻布递上。
荚接过,递进了内室。
若他记得没错,辛夷身上所着,便是灰色麻衣。
魏绛低头而言,里面毫无动静,他看了看子袄,子袄上前道,“未见尸首,便是好事,那日,辛夷坠下,属下等人便立即派人收寻,四周也未见有野兽出行痕迹,因而,属下猜测……她必是被当地猎户救走。“
被猎户救走?魏绛猛的看了子袄一眼,子袄朝他点点头。于是,魏绛也道,“然,子袄所言,正是属下之意,属下正派人寻找四周猎户,不久将会有消息。“
言毕,似想到什么,又道,“那日,因事发突然,属下等人忙着救君上,寻找辛夷,竟让刑午等人逃脱,至今仍没有消息,还请君上示下。”
殿内又是一阵安静,魏绛与子袄互视一眼,他们知道君上的心情,石山上,二人激动对峙,互相伤害,君上当真起了杀心,可是当辛夷坠崖那一瞬间,君上还是不顾性命相救,若不是他们及时抓住了君上,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想来二人还心惊担跳。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插入,“我可以查到刑午的下落。”
什么?二人回过头来,见是姬妤。
适才二人的话,姬妤己经听见,虽然未能找到辛夷,却也是一个好消失,至少,她还活着,只听她又道。
“是师玉,师玉与刑午勾结,利用我带辛夷出宫,只要找到师玉,就能找到刑午。”
众人惊鄂。
突然,一阵响声,却是孙周走了出来。
众人又是一惊,但见孙周着白色晨衣,长发披肩,脸色苍白,双眼血红,显然是一夜无眠。
“放了他,寡人答应过,不能食言。”
‘他’是指刑午。
除姬妤之外,几人并不意外,那是辛夷‘临终’之言,但是让众人惊讶的是孙周,两鬓之间,竟有丝丝银发,一阵冷风吹来,微微扬动。
姬妤一阵惊呼,紧紧捂住了嘴,眼眶瞬间红了……孙周似并不在意,朝魏绛看来,又是一阵猛咳。
“君上?”几人这才从他身上回过神来。
孙周举臂制止,眉梢之间,凌厉之色,代替了悲痛,“不仅仅是石山附近,新田城中所有猎户皆不放过。“
“喏。“魏绛领命。
“速去。”
“喏“魏绛退出。
孙周又看向姬妤,“信中之事,不可外泄。”
“喏。”
“退下。”
姬妤还想说什么,但见孙周的神色,不由得心中一跳,一夜之间,他不仅多了些白发,连性情也变了?
昨夜还是一幅悲哀之色,今晨,一身冰寒之势,戾气冲天,这份戾气,生生吓得她喏喏而退。
殿中只余荚与子袄。
孙周目光冷峻,又朝子袄看来,子袄吓了一跳,但见孙周从怀里拿出辛夷留下的那份帛书,丢到子袄而前,子袄慌张接过,不明所以,片刻,摊开而阅。
自是一惊,他抬头看着孙周。
只听孙周道,“可看出什么?”
子袄摇摇头,“属下不知辛夷竟知道此事。”
孙周道,“寡人问你,当初送书,可是亲自交与栾书之手。”
子袄一怔,赶紧跪下,“属下将书放于栾书书房,亲眼所见,他进了屋,然后,慌张出来,寻问可有外人进来。”
“如此说来,此书未经他人之手?”
“正是。“
“那为何,辛夷言,栾书陷害郤至于府中藏利器是寡人之策?“
“这……“子袄不知,荚也皱着眉头。
孙周厉道,“那信,每一字,寡人至今仍熟记于心,寡人是想挑拨郤至与厉公关系,只因寡人数次书信郤至,让他助寡人归国,然郤至尊祖训,一直未应,厉公昏庸,引起民愤,众臣自顾家族利益,晋之霸位一落千丈,寡人即心痛,却也认为,那是好机会,于是献计栾书鼓动郤至入洛邑,只为传出流言,然,厉公没证据,岂能动他?从心而论,寡人从未想过让厉公灭其族,厉公忌惮,众臣排挤,郤至无非也是隐退朝堂,居于一隅,然,事与愿为,寡人虽挑拨在先,可寡人从未献计栾书,陷害郤至府中藏利器。“
“然。“子袄似回忆起三年前之事,接口道,“当时,主子还曾言,小看栾书,有此心机,竟想出此策。”
孙周道,“想不到,这些年,寡人不知不觉之中,倒背起这份黑锅,寡人以为是栾书所为,可辛夷却说是寡人书中之言。”
子袄这才明白,主子所说何意,“主子是说,那书信曾被人调换?”
“然。”孙周紧皱眉头,定定的看着子袄。
子袄大惊,“可是三年前,那信一直在属下身上,从未离身,除了……”子袄思考着,有什么从脑中划过,他猛的抬起头,惊恐的看着孙周。
“说!“孙周厉色道。
子袄愣愣言来,“那夜,属下投一驿站,半夜,有人高呼盗贼,属下见窗外一人影,便一跃而起,追了出去……但属下就在院内寻了一眼,很快归来,属下包袱中的东西皆在,包括那信,后来,属下便取出帛书,贴身放在身上,难道,就是那次?“
子袄说完,额上冷汗淋淋。
荚听言,长叹一声,暗忖,这个莽夫,为何要将帛书放在包袱中。
孙周抿嘴不语,目光阴鸷。
子袄侧是身子一瘫,“是谁?竟知帛书之事?又是谁换了主子之书?“
“主子?”子袄好生自责,“一切都是属下之过错……辛夷必是见了那假书,才会恨上主子……”
孙周打断他的话,“然,寡人的确与郤氏灭族,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没有寡人挑拨,厉公或许不会疑心郤氏,被他人捡了便宜,想不到寡人也被人利用。”
孙周冷冷一笑,“此人是谁?能知寡人一切举动。“
几人陷入沉思,片刻,荚说道,“如此之见,辛夷在被劫之时,便知帛书一事,莫是栾书相告?”
子袄道,“不可能,栾书虽知帛书,可并不知是主子所写。”
荚点点头,又道,“与辛夷在一起的,除了栾书还有刑午?难道是他?“
子袄再摇摇头,“若是他,他有很多机会告诉辛夷,为何偏偏那个时侯说?再者,他又是怎会知道的帛书之事,此事只有你我二人得知。”
荚“咚”的一声跪了下来,“主子,奴是万万没有说出去……”
孙周举臂阻止二人,“寡人若还不知你二人,便是愚蠢之及了。”顿了顿,“寡人在洛邑之事,必是身边之人,且能窥觊寡人之心。”
两人吃惊,“主子在洛邑,行事小心,谁能知道主子心思?“
孙周道,“或许是窥觊晋国之位。“
“如此,与主子争位者,又在洛邑,只有公孙稷?“
两人吓了一跳,突然想到,主子归晋时,受到刺客袭击,正是公孙稷之舅父所遣。
“可公孙稷五谷不分,岂能有此一计?利用主子,厉公,栾书灭郤氏一族?“
子袄接道,“郤氏一灭,厉公没有郤氏支持,若触动臣工利益必被众臣所弃,这时,公孙稷便有机会归国。”
荚道,“当初主子也是看清这一点,然,主子只想郤氏隐退,而非公孙稷那般狠心。“
“最后,主子猜得没错,栾书为了掩示弑君名声,便迎主子归国,而弃了公孙稷。“
两人一人一句,分析三年前之事。
但见孙周沉思不语。
片刻,孙周道,“公孙稷若不是真正愚蠢,便是伪装愚蠢。“
“若是真的愚蠢,那这一切又是何人所为?“
孙周冷言道,“天子。“
天子?二人颌首,如今天子式微,若公孙稷为晋君,便能控制了晋国。
“若是公孙稷伪装?寡人岂能放过了他。”
“主子要如何做?“
孙周目光冷裂,双手紧握成拳……
子袄与荚退出大殿,两人都是神色沉重,“那公孙稷是真蠢还是假蠢?“
“若是假,此人心机可深。“
子袄喃喃自语,然,荚却在想另一事。
“辛夷真被猎户所救?”
子袄一愣,摇了摇头,“不知。”
荚张着大嘴,子袄道,“怕主子难受,便说一谎话,且,那麻布也是假的。”
什么?
荚简直不敢相信,子袄道,“给主子一希望,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可是,”荚急道,“那尸首未找到,也是真的,恐真被人救走。”
“此事,我也不解,但,那荒山野林,谁会去那里?若是猎人,又岂会在石山上打猎?满山怪石,比树林还多。”
荚哑然,一颗心落在低谷,“然,即没猎人,便也没野兽,总不会,凭空消失吧?”
子袄紧皱眉头,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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