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将二人手脚捆绑,又拿些干草,将二人盖住,事毕,拍了拍手,蹲在地上,喃喃道,“对不住了,你我本无仇,若要怨,就怨生为公室之人。”
陈公在一旁催道,“走吧,不可再耽搁了。”
于是二人走出木屋,然而,大吃一惊,但见马车驾位上,坐着的正是辛夷。
她何时醒来了?
她朝二人看来,脸色苍白无色,神态也显疲惫,语气悠悠,却十分坚定。
“我不会随你们离开,烦先生传告刑午,郤堇谢他相救,他何须如此?郤堇心意己绝...…想必你们己找到出城之法,保重。”
数年来第一次用郤堇自称,言毕,她举起了马鞭。
陈公大惊,“且慢,此话还是堇儿亲自与主子说方善。“
鱼大喊道,“你可知,为了救你,主子花了多少心血,为了骗孙周,主子失去在新城的所有暗哨。”
辛夷举起的手,顿了顿,朝他们一笑,充满太多无奈与悲情,仍咬牙狠狠一抽,马儿吃痛,飞奔起来。
“你……”鱼气得不行,冲上去,马车擦身而过,险些把他带倒,“你,你……站住,你怎能对得起主子……”
然而,马车似箭,己跑远,鱼转过头来,愁眉的看着陈公,“先生,主子饶不了我。”
陈公微眯双眼,看着马车的背影,“难道她还要回去刺杀孙周?”顿了顿,“不对,她杀不了孙周。”
鱼愣了愣,“先生,那她回去做甚?难道她忘了家仇,还要回宫当那美人不成?”
陈公摇了摇头,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孙周回到宫门,禁军迅速让路,马儿一个长嘶冲了进去,子袄紧跟其后,然后便是那些护卫,宫门口还停有数辆马车,侯了数众贵人,纷纷张望,不明所以。
孙周到了永巷,再次从马上摔了下来,守卫与子袄赶紧奔来,孙周推开众人,跌撞朝木屋走去。
过道上,跪了一片,君夫人也闻讯赶来,还未进屋,便见孙周,于是退至一侧,“君上?“
孙周未闻,脸色铁青,当他踏进木门,一眼便见榻上,那熟悉的人儿。
她明明是熟睡了……谁说她殁了?
然而,孙周再也迈不出一步,久久的站在门口,他一动未动,心跳如鼓,惊慌,无措。
屋内跪着亘妇,不敢哭出声,悄然抬头一眼,又急急垂下,心中又惊又悲。
孙周长吸一口气,机械的抬起脚,每走一步,都似千斤重,脑子里响起医者的话,产者在生产中而殁也是常事……
不!便是这样,也绝不会是她?
短短数米,犹如过了一条长长的大道,当孙周来到榻前,低头紧紧锁上她的容颜……
突然一个踉跄,竟是倒在榻前,亘妇惊呼一声,屋外的君夫人,子袄听见冲了进来,但见孙周一手扶着床榻,头低低垂着,身子轻微颤抖。
“君上?“君夫人奔过去,扶着他,脸上挂着泪水,担忧不己,”君上……节哀……“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的孩子是因榻上那人而亡,她应该恨她,可此刻,心中又异常难受。
却听孙周虚弱的声音传来,“不是她。”
“什么?”
孙周呵呵低声而笑,令众人皆愣。
那笑声有种似劫后余生的长息,喜悦,惊讶与坚定,那语气让人听出一种软弱与无助,还有悲哀。
君夫人以为听错了,“什么不是她?”她看了看榻上那人,满是诧异。
亘妇也抬起头来,一脸无知。
只听孙周似自言自语,“偷梁换柱?这便是偷梁换柱。”
“君上?”子袄上前,但见主子己没有刚才的悲伤,然,此刻的神色,是痛苦,让人心酸。
孙周突然摇晃着站起身,有些自嘲的笑道,“刑午明明白白告之寡人,偷梁换柱,寡人仍上当了……好一个一计两用。”
“奴要见君上,君上……”正在这时,外间突然一阵吵闹,“榻上之人并非美人,君上……。“
这一喊,众人终于明白,为何国君会有这番神色,顿时惊讶不己,天下竟有这等事?
孙周三两步踏出木屋,但见樱被护卫架起。
“放开她。“孙周己恢复君王之色,来到樱面前,“你可知内情?”
樱跪于地,哭泣道,“奴见公女与医者扶一人出宫,奴听见他们谈话,说什么迷药,奴见他们神色慌张,那人虽是小奴打扮,但奴觉得她身形熟悉……榻上那人不是美人,美人己被公女挟持出宫了。“
是公女挟持了辛夷?还是辛夷挟持了公女?孙周心中一阵冷笑,目光冷冷的注视着前方,一切可证明,辛夷你便如此背叛寡人?金蝉脱壳,让寡人以为你产子而亡,可有想过寡人的感受?或许你正为此而感到好笑吧,而你却与那奸夫双宿双飞,寡人决不让你得逞。
此刻的孙周己被妒忌,愤怒充斥着全身。
孙周一拳打在墙上,手指己是鲜血一片。
君夫人惊呼欲上前为他包扎,被孙周一把推开,转身厉眼瞧着众卒,“寡人之令,今日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什么?关闭新田城门?只有敌人入侵,才会有此举,如今仅是抓一奸细,也要这般?
然而,等不到众人相劝,孙周大步离开,再次跃上马,冷漠无情,杀戮果断,“子袄随寡人去医者府邸,今日便是翻了整个新田,寡人也要找到他们。“
辛夷驱车来到城门,将车停在路边,己费了全力,她抚着腹部,一阵低咳,额上冷汗连连,强忍着身子的痛与心里的苦,她进了车厢,从衣摆撕下一块布,车上没有笔墨,她便咬破手指……
一阵头晕袭来,她闭了闭眼,迅速写了几字,然后将帛书叠好,放入袖中,又翻到一个水袋,打开喝了一口,竟然是酒,但身子却暖和了一些,也突然有了力气。
然后,她又在车上翻找,找到一些上等丝帛。
辛夷在车上休息片刻,跳下马车,寻得一小儿,把书信交给他,“你把此书交给那城下的守卫大人,我便把这些丝帛送给你。”
这些丝帛可值好多刀币,小儿眼睛一亮,可是那武风凛凛的铁甲,他有些不敢。
辛夷拍拍他的脑袋,笑道,“不用害怕,我认识那人。”
小儿扬唇一笑,飞快的朝魏绛而去。
魏绛拿着信,十分诧异,他奉君上之令,在此为捉拿刑午,他打开帛书,但见上面写着:公女在南郊木屋,速去搭救,辛夷。“
魏绛大惊,忙问小儿,小儿手一指,人群中,见一马车的身影,他自不敢怠慢,交待一侧护卫跟了上去,又交待一护卫入宫禀报,突见一卒策马奔来,手上腰牌一举,“君上之令,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一时间,那些排队出门的商贾,剑客,纷纷不满起来,但城门重兵在此,除了抱怨惊讶外,谁又能如何?
公府稷府。
院内停了几辆货车,这是公孙稷家臣采购的货物,欲运往暤城封地。
只见公孙稷送刑午至院门,“陈公与王子的小奴还未归来,可否派人去寻?”
刑午道,“我与陈公商议,他们购完物品,会在城门相侯,看这时辰,他们恐己到了。”
公孙稷颌首,心中有些怀凝什么,却不作声色,笑笑,“如此,王子一路平安。”
刑午拱手一礼。正在这时,有小厮急入,“禀公孙,君上下令关闭城门,所有人不得出入。”
什么?
二人一惊,刑午更是心中一跳,难道发生什么变故?于是朝公孙稷道,“我去城门看看。”言毕带着郭霭大步离去。
来到城门正遇陈公二人,便把辛夷一事相告,刑午自是气愤,并非指责鱼办事不周,而是辛夷怎不了解他的心。
陈公又说,“我见堇儿神色不对,似有一种……“陈公不安,辛夷能”逃走“他也疏忽了,有些愧疚,于是毫不隐瞒心中所想,“求死之心。”
“啊?”鱼一声惊呼,“怎会如此?她明明出了宫……”
刑午也是脸色大变,“先生先找地方避一避,我去晋宫打听消息。“
陈公拦住他,“不可,太危险了,还是去找公孙稷想法子,他能进宫。“
刑午摇摇头,“先生忘了郤珲所言?公孙稷根本不会让辛夷离开,此番也是我等瞒着他行事,借他之力,带辛夷悄然离去,谁知?恐公孙稷己得到消息,公孙府便不能回了,虽然他还不至于交出我等,然,他得知被我利用,定会大怒,为节外生枝,还是小心为妙。”
“可是,主子去晋宫,万一被发现……”
“我自会小心,今日宫中有宴,王道上马车众多,贵人众多,我会见机行事,若能见到郤珲更善。”
刑午说完,不再犹豫,与郭霭迅速消失于人群之中。
孙周快马赶来医者府邸,才知,医者与其家人早被五花大绑,待解去医者束缚,医者痛哭流泣,“昨夜,有贼子冲进臣的家中,便把臣与家人……”
原来如此。
孙周很快想到,那进宫的医者便是假扮,因辛夷产子,混入宫,那么她今日生产便也是计划好的,一方面,她有孕出宫极难掩示,另一面妇人生子而亡是常事,以为不会被怀凝,那榻上之人是假,猜到他会悲痛万分,宫中大乱,便是出城之机。
刑午引他出宫之时,便是她生产之际,而栾姬也是被刑午利用。
然,辛夷一直在永巷,他派有暗卫暗中监视,她如何与刑午联系?突然,孙周想到姬妤,刑午通过宫中之人找到姬妤,那宫中之人,便是那夜蒙面的黑衣人,并非辛夷挟持姬妤,而是与她商议好的,两人便一起逃离出宫……
一切凝点得到证实,孙周更多的是难受,心爱的女子,与外人合伙骗他,她怎能如此?
孙周怒不可遏,猛的冲出了大门,正遇魏绛前来,满头大汗,原来,魏绛得知关城门之令,回了宫,又得君上来了医者府,便一路寻来,路上,他派出的护卫来报,那辆可凝马车去了西郊,于是把这一事告诉了孙周。
孙周紧锁眉头,目光是从来没有的严峻,透出一股肃杀之气,他立即跃上马,厉声吩附,“去西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