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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声的帮助下,女人终于擦干净了自己的脸。
她看上去年纪不大,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五官很清秀。
虽然算不上漂亮,但是一定很温柔。
这一点,从她现在看向那个婴儿的眼神中就看得出来。
刘小天担心她现在的状态抱不动那个足有十斤以上的孩子,所以只是把孩子抱在她面前,却一直没有交给她。
一旁的唐汉突然用脚碰了他一下,低声说道:
“把孩子给她,让她抱抱。”
刘小天疑惑的抬起头,迎上的是唐汉那双坚定的目光。
虽然有些迟疑,但他还是按照唐汉的意思,把孩子放进了女人曲起的臂弯。
在抱住孩子的那一刻,女人脸上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但是,这笑容,却永远的凝固了。
等刘小天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女人的眼中已经彻底失去了神采,只有那笑容依然留在脸上,永远定格。
他猛的站起身,愤怒的看向一旁的医生,把对方吓的往后退了半步。
唐汉俯身接住正在缓缓滑落的孩子,沉声说道:
“刘小天!别不分青红皂白!”
刘小天猛的转向唐汉,眼神中满是疑惑。
唐汉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是强撑着一口气挺到现在的,刚刚医生给她做检查的时候我看了,除去外伤之外,她的鼻腔已经被灰尘完全堵塞,勉强能够呼吸的口腔里也尽是尘土。
医生判断,她的呼吸系统,已经彻底不行了,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奇迹。”
刘小天沉默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人是如此的脆弱,又如此的坚强。
矛盾吗?其实不然。
唐汉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声音之中多了一丝无奈和苦涩:
“小子,这才是刚刚开始,你要学着坚强起来,记住,你是来救援的,不是来默哀的,你多耽误一秒,就会有本该活下来的人因此而死!”
刘小天悚然一惊,脑海中又一次响起了那位大校指挥员的话。
唐汉叹了口气:
“去吧,跟他们把尸体抬到空地上,然后继续搜救;记住,在这儿,时间,就是生命!你多感慨一秒,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能救下这个小家伙,已经算是不错的开头了!”
对于唐汉的最后一句话,刘小天并不是太相信。
因为在他看来,人的生命并没有那般脆弱,这座县城,哪怕是这座房屋附近,也一定还有很多幸存者。
可是,一个小时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以找到婴儿的那间房屋为中心,他们这一组在一个小时的时间内搜索了二十几间倒塌的房屋,但是,没有发现一个幸存者,只找到了十五具尸体。
而且,这还不是全部。
因为救援犬们搜寻的,只是活着的生命体,至于已经死亡的,它们并不会示警。
这就是他们的两个指令当中“搜”和“找”的区别。
在来之前郝震的命令下达的非常清楚,就是寻找活着的。
至于那十五具尸体,只是在搜寻过程中碰巧看到的。
能直接被人看到,就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完全被埋,可是他们还是没能活下来。
或者就像是那位大校指挥官说的那样,没能等到救援。
刘小天不敢想象,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心中该有多绝望……
又过了两个小时,唐汉命令这个救援小组停下来休息二十分钟,吃点儿东西。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只是喝了点儿水,七八个人,一包压缩饼干,愣是剩下了半包。
刘小天默默的坐在一处断壁的角落里,摘下虎子的面罩,动作轻柔的用棉签沾着生理盐水给虎子清理鼻腔。
虽然这会儿天空依旧飘着小雨,却根本不足以压下地上的灰尘。
虎子在搜寻的过程中需要不间断的嗅认气味,尽管带着面罩,也无法完全隔绝灰尘进入鼻腔。
看着这么几个小时就弄的浑身尘土的虎子,刘小天有些心疼,先给虎子喂了一些清水之后,从兜里掏出十几块儿零食,一块儿一块儿的喂给它吃。
虎子似乎感受到了刘小天的情绪,凑上来舔了舔他的脸,接着就把下巴搭在了他的腿上。
虽然刘小天喂给它的零食它都会吃,但是却并不想以往那般活泼好动。
犬就是这样,它能清楚的感觉到你的情绪,在你不开心或者情绪低落的时候,它也会安静下来,静静的陪着你。
虽然它们不会说话,但是它们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陪伴,给你它们所能给予的一切。
刘小天轻轻的抚摸着虎子的头,眼神有些空洞。
的确,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自责?是悲伤?是恐惧?还是愤怒?
自责自己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救出所有人?
悲伤那些死难者的不幸?
恐惧接下来还要面对的一条条逝去的生命?
还是愤怒老天的不公,造下这场灾难?
又或者,都不是吧……
救援小组的所有人,集体陷入了沉默。
“哇……”
一声清脆而嘹亮的啼哭适时响起,似乎一下唤醒了这些被这场灾难拖入沉默中的年轻战士。
张伟宝第一个站起来走到唐汉身边,看着那个已经被擦干净小脸儿、白白胖胖的小婴儿,搓着手对唐汉说:
“唐班长,能不能让我抱抱?”
在过去的十个月当中,张伟宝算是跟唐汉彻底混熟了。
他那副不要脸的尽头,的确也让在那之前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的唐汉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
甚至,这小子在没机会逗虎子和蓝博的时候,竟然跑来非要给大猫梳毛。
有一次不知道怎么把大猫惹急了,连扑带咬的把这小子按在地上,吓的他狼嚎般的喊救命。
当然,大猫并没有真下口咬他,只是带着一丝恼火的打闹而已。
要不然,张伟宝很可能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死在军犬嘴下的战士吧。
这会儿他又没皮没脸的凑上来,正蹲在一旁盯着那个婴儿看的出身的大猫顿时不乐意了,扭头一呲牙:
“汪汪!……”
就这一声,张伟宝吓的一蹦老高,直接冲到了刘小天身旁。
不,准确的说,是躲到了虎子身后。
紧接着,虎子就站起身,缓缓朝大猫走去。
张伟宝顿时兴奋起来,指着大猫张牙舞爪的说道:
“让你吓唬我!看到没?有人替我收拾你了吧!”
刘小天抬头看了张伟宝一眼,没有说话。
但是他的心里,却有那么一丝感动。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张伟宝在这个时候咋咋呼呼的的确有些不合适,可是刘小天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现在的他心情也很不好。
他这样做,只是为了缓解一下战士们压抑的情绪而已。
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活下去。
尤其是他们这些救援队员,要是这种压抑的情绪一直保持下去,很容易在救援过程中因为注意力不集中而受伤。
那样的话,他们的救援效率就会更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