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人也不是吃干饭长大的,当乞列归部被薛安都和苏戟带兵全歼之后的两个时辰,距离乞列归部营地最近的柔然人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一支柔然军距离薛安都和苏戟歼灭乞列归部所在地六十里,在正北方向。
按照柔然可汗吐贺真的部署,各部大军每天至少要联络两次,有任何行动都要事先知会相邻的两部人马,以确保其中一部人马有事,相邻的两部人马很快就能收到消息,如果在规定的时间之内没有收到相邻两部人马派来的信使报平安,那说明这一部人马肯定是出事了。
北方六十里外的柔然军统兵大将是别部首领库仁直,按照他与乞列归的约定,当太阳升起并位于地平线与头顶之间正中位置的时候,双方的信使就要抵达对方的营地互报平安,也就是巳正时分。
但到了巳时六刻,库仁直还没有等到乞列归派来的信使,他心里就起了疑心,立即派人去向可汗吐贺真报告,同时下令麾下一万柔然骑兵迅速离开原地。
果然,在库仁直带兵离开原地只过了一个时辰,薛安都和苏戟就带着大军赶到了,他们扑了一个空。
库仁直的大军走了,原地留下了大量的废弃物,如破旧的毛毯和皮子、一些烧得剩下的半截树枝和木棍,大量的马蹄印和牛羊脚印,还有许多牲口粪便。
探子哨骑只比主力大军早到一刻钟,他们也没能赶上库仁直带着大队人马撤离。
斥候兵头徐立从柔然人的营地骑马跑过来,“大将军,小人带着兄弟们赶到的时候,柔然人已经走了,但他们离开的时间不长,从牲口留下的粪便新鲜程度来看,他们在小人和兄弟们抵达之前才走了一刻左右,距离此时也只不过两刻,小人已经派人追踪过去了!”
薛安都看着柔然人走后留下的一片狼藉的营地,他说道:“当外围警戒哨抓住那个柔然信使的时候,我就知道可能要坏事,没想到这个库仁直竟然如此精明和狡诈,信使在规定的时间没有赶到只过了两刻就立即带兵撤离原地,这个库仁直很有些滑不溜手啊!苏戟,你觉得我军现在该何去何从?”
苏戟想了想,抱拳说:“大将军,我们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库仁直的人马撤离此地才两刻时间,我军若是追击的话,是有可能追上他们的,而且徐兵头事先已经派人追踪去了,我们不会走弯路;第二,就在此地扎营让将士们休整,并派信使返回大营向陛下报告此事,请陛下下达下一步的旨意;第三,我们立即撤回大营与主力进行汇合!”
薛安都点点头,问道:“如果由你来做决定,你会选择哪一个?”
苏戟心里权衡了一下,抱拳说:“末将会选第三个!”
“说说你的理由!”
“诺!倘若是平时,将士们都还年轻,气血足、精力旺盛,就算熬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没事,但行军作战不同,既损耗大量气力,也损耗精力,特别是将士们在凌晨时分已经打过一仗,现在只匆匆休息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又出发行军赶路了,无论是战马还是人,精气神和气力都损耗太大,没有恢复过来,就算勉强追上了库仁直的人马,如果他掉头回来与我们交战,即便我们在兵力上占据着优势,只怕也要吃大亏!”
“还有一种可能,库仁直一直吊着我们,既不掉头与我们交战,也不甩开我们,他会把我们拖垮!所以,这是末将不选择第一个的原因!”
“再说第二个选择,这里距离大营大约有一百二三十里左右,信使一去一回要跑两百五六十里,就算途中不停换马,最少也要一天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柔然人集中兵力把我们围歼了!”
“第三个选择是最安全的,将士们已经是人困马乏,即便勉强持续作战,战力也只有七八成。现在应该只有库仁直知道我们分兵攻打了乞列归部,柔然可汗吐贺真应该还不知道,在吐贺真反应过来并出兵抵达之前,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撤回大营与主力大军汇合,只要回到大营就安全了!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这里,这等于是留了一个破绽给柔然人,吐贺真得到消息可以立即下令各部人马像恶狼一样扑上来撕咬我们,把我们分而食之,而这期间陛下那边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前来救援!”
薛安都听完之后足足一盏茶的工夫没有出声,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他叹道:“苏戟啊,你在行军打仗方面的确很有天赋,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能考虑到这么多实在难能可贵了,比我家那几个小崽子强太多了!”
苏戟谦虚的抱拳:“大将军谬赞了!”
“不,这不是夸赞你,而是事实!你说得很好,不过······如果你只想做一个大将,以你现在的才能足够了,但如果你想做一个能够独挡一面的帅才就必须考虑更多!你别忘了,陛下给我们的命令是要接连拿下乞列归和库仁直!乞列归已经被我们干掉了,但库仁直却跑了,虽然这中途出了变故,但这不能成为一个统兵大将放弃继续执行命令的理由!咱们就这么回去如何向陛下缴令?陛下问起来,难道我们要说:‘陛下啊,中途出了一个意外,库仁直这个人太狡猾了,稍见势不妙就带兵跑了,兄弟们人困马乏,臣等担心遭到柔然大军的围攻,所以带人回来了’。陛下本来是让我们去解决麻烦的,我们倒好,把麻烦带回去给了陛下!陛下和其他文武大臣会怎么看我们?臣子的责任就是为陛下分忧,如果让陛下为臣子来分忧,朝廷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苏戟听了薛安都这番话当场无言以对,他羞愧得无地自容,抱拳道:“还是大将军看得远,末将拍马不及也!”
薛安都摆了摆手,思绪似乎在飞。
苏戟等了一下,问道:“大将军,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难道要选第一个?”
薛安都思考了一会儿,眼神变得坚定,看样子已经有了主意,他摇头道:“不,以疲惫之师去追击一支战力十足的骑兵大军不是作为一个统兵大将的明智之举!多派斥候哨骑追上去增援已经追踪过去的斥候兄弟,确保库仁直和他的人马在我们的视线之内,这是第一步!第二,立即派出十几之小股骑兵把方圆二三十里范围里拉网搜索一边,我敢肯定库仁直一定在这附近藏了哨骑,他的哨骑一定在盯着我们的一动!第三,让将士们下马休息半个时辰!告诉去搜查敌军暗哨的骑兵将士们,让他们既要动作快,又要细心细致,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他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诺!”
两个斥候探哨小队被派了出去,沿着库仁直大军撤离的方向追踪而去,他们要去增援先前已经追踪过去的兄弟们。
十五支骑兵精锐小队向四面八方散开,快速而又仔细的开始进行拉网式搜查,其实库仁直留下的暗哨就在藏在这附近,因为他们要就近观察到来的乾军兵马,只能就近隐藏才能清晰的观察到乾军的情况。
不到一刻的时间,相继有两伙柔然哨骑被搜出来,这些柔然哨骑正隐藏在暗处观察,哪曾想乾军竟然派出大量的骑兵小队过来搜查,这一下他们藏不住了,人数又少,肯定打不过,只能逃,但是他们更快就被围捕。
在围捕的过程中,有四个柔然哨骑被抓住,其他人因逃跑或反抗被杀死。
苏戟立即找人把抓住的几个柔然哨骑进行审讯,由于时间紧迫,审讯时不得不动用残酷的手段,柔然哨骑经不住折磨,想死死不了,想活也活不了,只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苏戟立即向薛安都报告:“大将军,审出来了,这四个柔然哨骑有三个都说库仁直可能会带着大军撤到五十里外的浚稽山西段山麓下隐藏!”
薛安都思索片刻,立即下令:“把那几个柔然俘虏都处决了!派人去禀报陛下,就说我部已经歼灭乞列归部,但在突袭库仁直部的途中出了意外被库仁直提前发现了并率部逃走了,请陛下放心,臣等定解决库仁直部,然后向陛下复命!”
“诺!”苏戟抱拳答应,迟疑了一下问道:“那······我部现在······”
“传令下去,大军顺着原路返回,回到我们歼灭乞列归部所在的位置藏起来!”
苏戟一愣,随即面露钦佩之色,抱拳道:“库仁直此时肯定已经派人去向吐贺真禀报了!柔然人一定想不到我们还会回到那里,他们的探子四处寻找我们的踪迹绝对找不到!倘若吐贺真派大将领兵过去查看,我军正好设下伏击等待柔然人送上门来,大将军用兵真乃神鬼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