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冰仔细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正是李半仙的呼唤。师傅曾经告诉过冬冰,她正值豆蔻年华时,处过一个对象名叫陈玉郎。
可是陈玉郎喜新厌旧,跟着城里的一个姑娘私奔了,李半仙悲痛欲绝,再也没有找过男人,一个人孤独终老到如今。
李半仙的呼喊声响彻山谷,直穿云霄,“玉郎!玉郎!你躲到哪里去了?你再不出来的话,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冬冰心想,难道师傅是疯了吗?这荒山野岭,连只野兽也没有,哪里会有玉郎的身影呢!
冬冰又敏捷的攀爬上古树,把手掌做成一个喇叭状,他大声回应着李半仙,“师傅!师傅!你在找谁呀?”
李半仙听到冬冰的呼喊,她如同一个长臂猿,快如旋风向这边掠了过来。
只见她肩上挎着一个精致的藤条篓子,右手握着一把小药锄,“冰儿,你怎么也跑到大山里来了?”
冬冰嗞溜一声,顺着树杆滑到了地面上,“师傅,我去你家里,发现你家的院门紧锁,就知道你肯定上山采药了,于是就寻了过来。”
李半仙从藤篓里取出几个野香蕉,“冰儿,快吃香蕉吧!说来话长,咱们边吃边聊。”
原来在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李半仙正独自坐在凉亭里品茶,蓦然一个黑影飘进了院子,她已经多次见到过这个黑影,还与这个黑影打斗过很多次。
李半仙俏然站起身,蹑手蹑脚绕到了黑影的背后,她快若电光石火一把扯下了黑影的蒙面幕布,她要仔细看看这个黑影是人还是妖孽。
李半仙借着明亮的烛光,她顿时呆若木鸡,这个黑影正是她朝思暮想的陈玉郎。虽然陈玉郎的脸上布满了伤疤,但是她对陈玉郎记忆深刻,早已经刻骨铭心,即使是陈玉郎化为灰烬,她也能清晰认出自己的心上人。
李半仙心里五味杂陈,好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你是陈玉郎!是我心里的玉郎!”
黑影摇了摇头,阴阳怪气说道,“我不是陈玉郎,他在四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李半仙全身哆嗦,她对陈玉郎爱恨交织,她爱陈玉郎的潇洒英俊、风度翩翩,也恨陈玉郎的沾花惹草、始乱终弃。
但是李半仙的心里,更多的是春风化雨,缠绵悱恻的爱。每当夜深人静,她的脑海里全是陈玉郎的身影,全是她俩恩爱甜蜜的画面。
李半仙指着黑影,“你别再装神弄鬼了,你就是陈玉郎!”
黑影全身哆嗦了一下,他面无表情,“你认错人了!我只是陈玉郎的好兄弟,他死在了一次大火中,他临终时留下遗言,让我一定找到你,把他的遗言告诉你!你想听吗?”
李半仙早已断定,这个人就是陈玉郎,但是往事如烟,一晃就是四十余年,已经物是人非。她仰头长叹,“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黑影仍然怪声怪气,“陈玉郎当年并没有背叛你,更没有和一个女人私奔!”
李半仙当年亲眼看到陈玉郎和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在一起,他俩勾肩搭背,有说有笑,下午就不辞而别了。
“你当时看到的那个女孩,她是陈玉郎的亲妹妹陈萍,她来找陈玉郎回家看望重病的父亲。可是陈玉郎回家后,他的父亲健健康康,根本没病。”
“原来他的父母为他定下了一门亲事,姑娘是国营企业的工人,陈玉郎死活不答应,他为了抗议父母之命,成天不吃不喝。”
“由于他几天没有吃下一点东西,站起身都感到头昏脑胀,神志不清,他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烛火燃烧起了被褥,最后整幢房屋一片火海。”
“当人们把他从火海里救出来时,他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气息奄奄,他说他对不起你,再也不配与你相爱,望你重新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再也不要牵挂他,说完他头一仰,便永远离开了人间。”
李半仙的思绪又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一个早晨,她天刚亮就背着一筐中草药,来到了青龙镇的集市上,忽然,她看见陈玉郎和一个女孩子勾肩搭背走在一起。
她愤愤不平走上前去,狠狠地扇了陈玉郎几个耳掴子,便头也不回走出了大街。
陈玉郎本想与她解释清楚,却被陈萍拽上了中巴车,由于父亲重病在身,他只好先陪妹妹回家看望老父亲,于是就发生了这场飞来横祸。
李半仙回到家里,悲痛欲绝,她跳进波涛滚滚的龙眼河,可是她命不该绝,她侥幸活了下来。从此她万念俱灰,再也不相信人间有真爱,一个人孤苦伶仃度过了四十多个春夏秋冬。
她泪眼蒙眬,原来是自己误会了陈玉郎,她悔不当初,好半天她才如梦初醒,可是眼前的黑影已经消失不见。
她敢断定这个人就是陈玉郎,就算是掘地三尺,她也要找到这个令他梦牵魂绕的男人。
李半仙在房屋四周仔细搜索了大半天,可是没有发现陈玉郎的一点蛛丝马迹。
她挎上藤篓,扛起小药锄,走进了黢黑如墨的十万大山中。她经常在大山里穿梭,早已经练就了一双飞毛腿和夜视眼。
她就是一个神秘莫测的隐世高人,她能听懂各种飞禽走兽的语言,能与每一种动物成为好朋友。
她已经在大山里搜索了五六天,可是陈玉郎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一点音讯。
但是李半仙心有灵感,她知道陈玉郎就在她的身边,只是不想出来与她见面罢了。
冬冰听了李半仙的讲述,他隐约觉得这个野人就是陈玉郎。他慌忙说道,“师傅,我刚才看到一个野人受到了毒蛇咬伤,已经晕过去了,你快去救他吧!”
冬冰领着李半仙来到了野人的面前,“师傅,这个野人还会说人话噢!”
李半仙蓦然跪在了地上,把野人的头枕在了她瘦弱的胸怀里,她声音哽咽,“玉郎!玉郎!你怎么啦?你快醒来呀!”
冬冰指着陈玉郎的小腿,轻声说道,“师傅,他已经被毒蛇咬伤了,才会晕厥过去!”
李半仙凝视着陈玉郎小腿上的毒蛇齿痕,“不好!这是眼镜王蛇留下来的牙印,这种蛇的毒液见血封喉,剧毒无比,常人要是被它咬上一口,不超过半个小时就会当场毙命。”
李半仙配有各种治疗蛇毒的药物,可是时不待人,回到家里至少需要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她把嘴唇凑向陈玉郎的伤口,认真吮吸了起来。
冬冰慌忙劝阻,“眼镜王蛇的毒素见血封喉,难道你是不要命了吗?”
李半仙置若罔闻,“冰儿,别再废话连篇了!赶紧替我烧上一竹筒开水。”
冬冰砍断一根粗壮的翠竹,截了几根长竹筒,打来两竹筒清澈的溪水,他架起了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把一竹筒溪水支在了篝火中。
李半仙一丝不苟、竭尽全力吮吸着陈玉郎身体里的毒液,她把吸出来的污血吐到了草坪上,翠绿色的草丛都变成了赤红色。一群小蚂蚁在草坪上来回穿梭,但是眨眼间的功夫,小蚂蚁一动不动,全部毒发身亡。
李半仙经过快半个小时的努力,基本上吸出了陈玉郎伤口附近的毒液。可是陈玉郎仍然紧闭双眼,似乎永远也不会醒来。
她吩咐冬冰,“赶紧把开水弄过来,替我扶着他的身体,别让他倒在地上。”
冬冰依言抓住陈玉郎的两肩,把他扶坐在了草坪上。
李半仙从衣兜里掏出一根银针,然后把银针放进开水中浸泡了一段时间,再小心翼翼取出银针。
李半仙右手紧握消过毒的银针,左手扶着陈玉郎的额头,她快如电光石火,把银针扎向陈玉郎头部的百汇穴、神庭穴、大阳穴、风池穴……敏感穴道。
才几分钟的功夫,陈玉郎悠然醒了过来,他睁开了血红的双眼,他如同已经沉睡了几个世纪,眼前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
俩人不约而同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李半仙声音哽咽,“玉郎,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当年不把事情解释清楚?”
原来这个野人就是陈玉郎,他并没有被大火烧死,全身重度烧伤,他在医院里躺了近半年的时间,虽然捡回来了一条命,但是他体无完肤,全身血肉模糊,由于当时医疗条件差,没有为他做置皮手术。
他如同一个妖怪,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见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他悄悄地离家出走,经过近一个月的艰难跋涉,他又来到了十万大山中。
他知道自己再也配不上李半仙,只好隐藏在十万大山中,在黑暗中守护着李半仙。为了掩盖身上的疤痕,他在自己的周身涂满了黑色树汁。
他以十万大山为家,山洞就是他的房舍,饿了就吃山上的野果,间或也会猎杀小动物充饥。他把兽皮和树叶当成了衣服,变成了一个野人。
李半仙听了陈玉郎的讲述,她泪如泉涌,“玉郎!你真是我的傻玉郎!”
陈玉郎轻轻地推开李半仙,两眼含情脉脉,“花儿,我活着的时间已经不多,咱俩好好说说心里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