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鄙人姓钱,叫我钱主事便可。”中年人甚是谦卑。扫视了下四周吵闹的赌徒,对着沈云微一拱手,笑道:“公子还请移步,不妨到阁楼稍作休息,静等片刻,可好?”
一旁的癞皮三这时凑过来,问道:“这位公子高姓?”
两人一唱一和,便是为了摸清沈云底细,好作准备。
沈云如何不知。他微微一笑,指着外头,道:“癞皮三你若是做起算命的行当,必然比如今吃香的多,本公子正是姓高。”
闻言,癞皮三讪笑两声,自嘲博乐。而钱主事神情不变,只是那眼神很是内敛,笑道:“原来是高公子,久仰!久仰!”
沈云连连摆手,惭愧道:“自到这丰德镇便常听闻钱主事之名,当真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更是三生有幸。本公子如何能当得起久仰两字,莫要折煞我了。”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似惺惺相惜。这一幕,落在杜书香眼里,直如两只笑面狐狸,让人身寒,不禁感叹:“恶人自有恶人磨,不知那只狐狸更胜一筹。”
两人各有谋算,本是逢场作戏。很快收去笑意,钱主事对着沈云躬身做请,便带头朝楼梯走去。
片刻后,众人上了二楼,这是环形阁楼,可以清楚看见下方形形色色的赌客下注掷钱,赢的开怀大笑,输的愁云惨淡,很是热闹。而屋顶有八条铁链栓着一盏大吊灯,一道道铁环层层递减共六层,上面摆放着四十八盏油灯,每道铁环八盏,以最下方的油灯最大,依次减小。
这是很显目的灯具,然而沈云颇为好奇如何点着呢?是用梯子攀爬上去,还是有高手轻身纵上,抑或是只是装饰品。
钱主事看出沈云疑惑,解释道:“此灯具上有一小装置,每一盏油灯对应着两颗火石,只要拉动机关,火石相撞迸发的火光足以点燃。不过自开业来只在开张第一天用过一次,主要设计有些失误,油灯的储量只能坚持半夜,换油又麻烦,现在也只能沦为摆设。”
沈云了然,再望了眼吊灯,他心境上似有所感悟。大道衍五十,独留四十九,此为遁去的一,万物相生相克,孤阴不长,独阳不生,皆在这一的变化。一为初,是根本,包容宇宙,也最难寻觅,同样也是一种缺陷。所以事物无法尽善尽美,总有缺憾,但这也是世间最美好的,有痛苦才知幸福,有遗憾才知拥有,有死亡才知生命,这就是生活也是未来。
“公子,赌局尚未开始,请休息片刻。”钱主事推开一间厢房的门,请沈云入内。
闻言,打断了沈云思考,如梦初醒,但很快进入角色,道:“甚好,不知钱主事今次赌的是什么?”
“天九。”
沈云不知,用微笑掩盖。进入厢房后,甚是不明显的看了眼杜书香,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这位钱主事,那赌仙与这赌坊有何关系,为何偏偏选定这里开赌,莫不是欺我家公子年少好骗吧。”两人一同生活半月,对彼此都很了解,当沈云投来目光,杜书香便对着钱主事发难。
“大胆,怎么能如此说话,钱主事何等人物岂是你能质疑的。”沈云淡淡道。
站在门口的钱主事,神色如常,道:“公子无妨。这位小哥好眼力,赌仙正是本赌坊的幕后老板,而且鄙人可以用性命保证,这场赌局干干净净,绝不是骗局。”显然沈云两人一唱一和让钱主事不得不如实相告,不然对方肯定不会参与。
“钱主事多虑了,能得赌仙雅号必然是磊落的人,劳烦走时带下门。”沈云已经知晓心中所想,便含蓄地请对方离开。
如此钱主事和癞皮三双双告退。此刻,不算大的会客厢房内只有沈云与杜书香,两人相视一望,随即露出笑容,甚至开怀,却不曾笑出声。
笑过后,两人隔着茶几小声交谈,怕隔墙有耳。
“天九是什么赌法,黑货你懂吗?”沈云道。
“只懂牌面大小,没有玩过。”杜书香刚说完。便瞪大眼睛,很是惊讶,忙问:“沈老大你一点都不懂吗?那还怎么赌!”
沈云笑了笑,道:“你附耳过来。”
……
“请进。”约莫小半时辰,传来敲门声,沈云道。
随着房门推开,钱主事进入视线,却不见癞皮三,想来该是被打发了。钱主事未曾入屋,拱手道:“赌仙已到,赌局即将开始,还请公子移驾。”说完,便静候沈云出屋。
“如此甚好,待着也颇为沉闷,劳烦钱主事前头带路。”沈云便有便道,杜书香跟在他身后。
一前一后,朝前走过四间房后,钱主事便推开第五间房门,领沈云两人入内。这是很普通的房间,没有装饰品,朴素的很,但这也显得房内一张很长很宽的赌桌不凡,这是唯一的器具,几乎霸占了整间房。
此时房间内已有七人,钱主事对着其中一人道:“石爷,高公子来了。”这是个男子,约三十出头,身着玄青长衫,他身材匀称,面白短髭,颜面俊朗,又有一股贵气逼人,与其他人站在一起很是显眼。
“原来高公子大驾光临,不甚荣幸。鄙人姓石名小千,江湖上的朋友给几分薄面唤一声赌仙。”男子迎来,朗声道。
沈云微一拱手,道:“原来阁下便是赌仙,常常听闻,今日一见,原来传闻也有虚假。”
石小千面色不变,带着几分笑意,显然他知道对方还有下文。但其他六人包括钱主事面露怒色,不满沈云话中狂妄,若不是不知底细,必然破口大骂。
看到众人神色,沈云微微一笑,道:“传闻中阁下不过一赌徒,但本公子亲眼所见,不由被赌仙风采折服,可比天上仙人,甚是不凡。”
闻言,众人消了怒气,又生出沈云这马屁拍的太过,很是矛盾。石小千却不然,缓缓道:“公子是夸自己还是夸我。若是鄙人是仙人,那么能与仙人相识,公子也当是谪仙之流。”说完,哈哈一笑。
石小千话一出口,众人的感觉又不同了,这是连带着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夸了一遍,不禁对沈云感观大好,直觉得这公子会做人,原来突然有人插入这场赌局让其他六人颇为不满,此时却顷刻间烟消云散。
眼见于此,沈云暗自一笑,脸上却颇为恭敬,对着众人一一拜会,一时间房间各种奉承话不绝于耳。
这让杜书香强忍着笑意,又对沈云很是佩服,太过聪慧了,却没有一丝嫉妒,因为他们是朋友,沈云曾经说过永远不会骗朋友,他深信不疑。
“这位小哥是随我到后堂休息呢,还是在这观看。”一旁的钱主事问道。
杜书香道:“我在这里陪着公子,可以吗?”
“当然。”说完,钱主事便离开房间去隔壁搬了张椅子给杜书香,便离开了。
闲谈片刻后,赌局正式开始。八人各自坐下,一副牌九放置上座由石小千洗牌,而沈云坐在其正对面,杜书香挤在旁边。这张桌子极大,九人分坐后,互相残留的间隙起码还能容纳两至三人。这是为了防止互相窥视,或者某些人勾结舞弊,是一种预防的措施。
此时,沈云很兴奋,他对赌并痴迷,同样也不喜欢,但这种仿佛在冒险的刺激,让人很享受。他喜欢这种感觉,对于他生命便是永无止尽的探险,前路的未知是他的动力,没有这一刻更好了,与赌术精湛的高手对局,在智慧间比拼,他有自信不输于人,因为他早已布好一场局,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