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里走,有卖衣裳鞋帽,钗环首饰的,还有荷包香囊,古玩字画的,另还有些摊位摆些小玩意儿来卖。
珍珠,翡翠,宝石,玛瑙……在宫里看惯了好东西,这些自然是入不得眼的,有些摊位上摆了些做工灵巧的小玩意儿,倒是不常见的,把两位姑娘吸引过去。
买了个柳枝编的小篮子,竹子棍儿挖的香盒儿。走着走着,看见个卖九连环的,摊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手里举着一个在摆弄着,边上围了一圈儿孩子,全都睁大了眼睛仔细瞧着,个个儿脸上都作着崇拜。
兆惠觉着挺有意思,也凑过去,之宜现在她身边陪着,后面是两个爷们儿护着,“这个有点意思,瞧着不慎容易,我也想买一个回家玩玩儿。”
“您买了带回去,让之宜教您玩,以前她在家的时候,跟奴才两个人经常坐在一块儿摆弄这个。”呈轩给格格解释道。其实,之宜拆九连环的本事,还是她哥子教她的。呈轩年长她几岁,对自个儿唯一的妹妹,自然疼到骨子里去。
之宜在家玩的那个,当初没带进宫里,最后皇帝给她们俩一人买了一个,接着往前走。
过了十五,庙会上仍然有很多花灯,颜色丰富,夹杂在摊位当中。
有琉璃的,绢绸的,兽角的,翎羽的,还有用玉做成的。有一家摊主,他家挂了一水儿的走马灯,灯面上描绘了各种故事,状元游街,八仙鹤寿,鱼跃龙门,桃园结义……
之宜陪着兆惠格格在摊位前欣赏,半天没动地儿,边瞧还边有商有量,沉浸的忘我。皇帝站在旁边有些气闷,跟心上人胳膊贴着胳膊,肩挨着肩,周围都是人,她把之宜半搂在怀里,可大半时间也没机会交流。
身后的人怎么想,之宜心里边明镜儿似的,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寥作安慰,万岁爷也只有用那笑颜来抚慰自个儿的心了。
明明是个可以风花雪月的日子,让这么个妹妹全都给搅合了,可要是没有她,之宜也出不了门。
呈轩给兆惠买了一盏走马灯,上面是一直奔跑的马,格格最后选了这个,她说这马画的健硕,有他们草原上的风骨。
格格有了,皇帝也不想让之宜空着时候,他凑到之宜身边跟她“咬耳朵”,“待会儿往前逛,看见喜欢的灯就张嘴,我买给你。”
嘴边儿的热气呼到她耳朵里,有些发痒,心里泛着甜,脸上就能显现出来,她回过头去瞧他,是姑娘沉醉在爱意里的笑脸,她朝皇帝点点头,手被握在掌心里,他的暖一直沁到她心上。
之宜脚下止住了,用手拉了拉皇帝,他一扭头对上她的眼睛。之宜用手指了指,“我想要那个。”
皇帝顺着方向看过去,那是盏做工灵巧的花灯,灯架子是个圆球镂空的,雕花很别致,里面用淡粉的绸面围起来,四周坠了玛瑙和玉珠子,用料很一般,关键是匠人的手艺很讨巧。
“喜欢?”皇帝问她,其实,他也觉着这盏灯做的不俗。
看见之宜点头,他二话不说去买。摊主是个会看人下菜碟儿的,瞧着一行四个人个个气度不凡,寻思着肯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出口就是高价。
皇帝对价目没个轮廓,天下的银钱都在他家账房里,他又是抚慰苍生的仁君,老百姓都是做的小买卖为的养家糊口,要多少皇帝都觉着不贵。之宜看不过去,这简直就是宰人,眼瞧着要上去跟他理论,让皇帝拉住了,“今儿个咱们难得出来,要高兴些,不值得为这些事横眉冷对的。”
这边柔声安慰着佳人,那边银子就送出去了。钱都给了,说什么都是白费唇舌,之宜不再跟那摊主计较,继续逛他们的庙会。
女孩子对胭脂水粉,珠花钗环总是有不寻常的偏好,走到一家摊子,上面摆的全是卖姑娘用的东西,兆惠跟之宜都很兴奋,拿起这个瞧瞧,再拿起那个看看,忙活的不亦乐乎。
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冲出来几个人,手里提着长剑往他们的方向袭来。好好的庙会霎时变了氛围,呼喊声,尖叫声不断,本来街市上就拥挤,人们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场面显得更加慌乱了。
侍卫跟四个人隔着有些距离,这会儿要上去护驾,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他们两两被冲散了,刚才坐着吃小食的时候,他们商量过,如果万一不小心走散了,他们要在东华门外回合。
皇帝跟之宜被围困,两个陌生人蒙了面,只能看见眼睛。他要护着之宜,不能放开了和贼人打斗,只能做好防守。皇帝把她护在身后,不让她有半点可乘之机。
从小习武,至今不曾间断过,皇帝的功夫很好,单独对付这两个人易如反掌,可心上有个人要保护,之宜手无缚鸡之力,被这场面唬的不轻。
两个贼子功夫不弱,时候久了,皇帝有些体力不支。他找了机会带着之宜往身后胡同里跑,一边跑一边嘱咐她,“待会儿我缠住他们,你就顺着胡同往南跑,记着往大街上跑,四九城里的路,你比我熟,上了大街就安全了。”
“不行,您身份尊贵,奴才死了不值什么,您是半点闪失不能有的。”正说着,那两人又追了上来。
皇帝越发察觉出来,这剑锋不像是朝着自个儿的,倒更像是朝着之宜去的。二对一到底势弱,一不留神,让一人得了空子。
有侍卫已经追过来了,可距离够不上,只能眼瞧着贼人刺过去。
之宜一直尽力往后退,可比起有功夫在身的人,自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眼看着之宜要挨刀子,皇帝抽不出身来,危机时刻竟奋不顾身冲过去把人抱住,把后背留给了长剑。
皇帝奋不顾身,来者却开始抽手,那剑是直冲着心口去的,只要用力刺下去,肯定一招毙命。他抱住之宜闪身,剑锋偏过,可到底没躲过去,万岁爷受伤了。
那两个蒙面的人眼神闪烁,带了些惊恐之色,对视了一眼,慌忙逃窜了。
侍卫都是训练有素的,到了跟前迅速分成两路,一路人护送皇帝跟之宜回宫,一路接着去追歹徒了。
马车在胡同口候着,之宜扶着他上了车。车行的很快,却很平稳,出门前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出门并没有带药品。
之宜使劲用手帮他按着伤口,她手上都是血,看样子伤口很深。
“主子,您疼吗?”她很害怕,说话声音都是颤抖的,身上所有的力道都集中在手上,可还是察觉深深地无力。
皇帝瞧着很镇定,流的血多了,脸色瞧着有些苍白,他乐观的对她笑,抬起左臂去她脸上,帮她抹眼泪,“好乖乖,不哭了,我不碍的什么,没伤着筋骨,只是皮外伤,没几天就好了。”
之宜现在哪里听得进去,她只顾着自责,“那些人是冲着奴才来的,是不是?”她刚才瞧的清清楚楚,那一剑是冲着她来的,那个位置,要是不躲开,当场就能毙命,要是刚才皇帝不抱着她躲开,现在估摸着她就倒在皇帝怀里,奄奄一息了。
到了宫门口,兆惠格格和呈轩已经在边上候着了,远远儿瞧见之宜扶着皇帝往这边有,步履走着蹒跚,不大自然。
等到了跟前儿一看,天爷,皇上这是受伤了!四个人见了面,皇帝嘱咐兆惠千万不能把今天他遇刺的事儿说出去,太后知道了当真是会怪罪的,以后再想出去就难办了。
因着是从东华门回宫,不会惊动慈宁宫那边,黑灯瞎火的不凑近了也瞧不清什么状况。三个人护送着皇帝先回了养心殿,一路上避开侍卫和宫人,李德顺在养心门口,抻着脖子张望,好不容易把主子盼来了,却给他当头一棒。
大总管一拍大腿,“哎呦,我的祖宗诶,这怎么成这样儿啦!”说完回身给他徒弟使眼色,刘全脚下立刻开拔。
呈轩在门口守着,兆惠格格是姑娘,之宜劝她回避些。扶着皇帝到了里间,不能惊动太医,她就只能自个儿来。
以前呈轩练武,身上出个刀口,蹭破块皮再寻常不过,那会儿人儿小,旗人家没有那么严苛的规矩,之宜也不避讳,有时还能给她哥子搭把手,时候长了就驾轻就熟,能充半拉大夫。
水,剪子,纱布,各种伤药全都预备好了摆在小几上。
之宜取了剪子放在烛火上烤,把袖子剪开查验伤口,刀口挺深,胳膊上本就没多少肉,她凑近了,隐约能瞧见白骨。
这让之宜心惊胆战,主子成了这样,都是因为她。眼泪一下夺眶而出,忍都忍不住。
“都是因为奴才,您才成了这般,奴才死罪。”她哭的抽抽嗒嗒,还在努力克制,手上尽量放稳,不让皇帝更难受。
皇帝但是觉得没什么,这么看上去,还以为受伤不是自个儿呢。受了伤的人反倒要去安慰对方,他笑的很从容,另一条胳膊伸过去给她抹眼泪,“什么死不死的,你死了我怎么办,快把金豆子收起来,我看了要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