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趴在地上，只觉得满脸发烫，长这么大还没有这样当众出过丑，如果地上有个洞，她一定立刻钻进去。
可现实是，地上并没有什么洞，甚至连个缝也没有。
周围开始传来低低地笑声，想笑又不敢放肆的笑出声，压在喉咙里，有些难听。
如玉心里十万分委屈，眼里含着泪花从地上爬起来。不想自己看起来太狼狈，装作无所谓地拍了拍裙子上的土，低头才发现手心居然擦掉了一层皮。
沈苍抉垂眼正好看见如玉手上的擦伤，眉头微微皱了下，“跟过来。”
如玉狼狈地站在后面，她不想去，又不能不去。心里百般地数落着沈苍抉。
沈苍抉的马车果然舒适又宽敞，光是摆设便如同一间小小的书房。车里摆得最多的便是书。但即使是摆满了书，马车依然宽敞得容几个人都没有问题。
沈苍抉坐下后便随手取了本书来看。
如玉小心翼翼地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低着头不敢到处瞧。
好一会儿，沈苍抉问:“你很怕我？”
如玉怔，怕他吗？怕的。她是个冒牌货啊，在正经的大人面前，怎么能不怕？说句话都会担心露了馅。像先前那样多好。他不是不喜欢这桩婚事吗？一直把她扔在梧桐苑多好啊，干嘛突然带她来青州？
“大人，你……为什么不带云罗姑娘去青州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胆子，如玉这么问了一句。仍是低着头，不敢与沈苍抉对视。
沈苍抉微怔，抬眼冷冷问:“怎么？你不愿意跟着本大人？”
如玉被他寒冰似的声音吓得一抖，摇着头再不敢做声了。
“那你是很愿意跟着本大人了？”沈苍抉微挑着眉。
如玉楞，下意识地抬头，在对上沈苍抉的眼神时，又慌乱地低头下去。
摇摇头。沈苍抉眉梢又是一挑，不高兴的说:“不愿意？你竟然不愿意跟着本大人？难不成跟着本大人还委屈了你不成？”
“不，不是的……”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像说愿意也不是，不愿意也不是。
说愿意跟着他显得自己特别不矜持，说不愿意跟着他，听他说话那语气又怕他生气。
犹豫会儿，答:“愿意跟着大人的。既已嫁给大人，大人要我做什么……做什么都愿意。”
“哦？做什么都愿意？”沈苍抉一脸戏谑。
如玉点点头，“愿……愿意。”
沈苍抉倒像有些满意，突然扔了一个瓶子到如玉手上。
如玉一怔，疑惑地看他。
沈苍抉捏捏下巴，“伤药。把你手上的伤擦一下。”
如玉这才反应过来。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暖意，他竟然注意到她手上的擦伤。先前还怪他往后退那一步害她摔倒，现下却不怪了。
如玉看他一眼，有些害羞地道：“谢谢大人。”
沈苍抉勾着唇微笑，过了一会儿，突然问：“你叫苏锦？”沈苍抉突然问。
我叫如玉啊，这话正要脱口而出，咻的止住。须臾，方才意识到他问的是小姐的名字，于是又忙点头。
沈苍抉笑，眼底一丝逗弄，“早闻凤凰城苏家小姐苏锦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如今一见……呵呵……传言果然不可尽信啊……”
如玉微微抬眼，有些发怔。这是在嫌她不好看吧？
是了，她确实不怎么好看，比起小姐来真真是差太远了。
“啧，苏小姐是天下闻名的大才女，想来诗书造诣定是不凡吧？”沈苍抉懒懒地靠着车垫，继续说，笑盈盈将如玉望着。
如意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这是故意在考她？还是怀疑她了？
真是最害怕什么便来什么！
想着，心里便没来由的紧张，一个心扑通扑通的，连回话都忘了。
如玉一直盯着地面发呆，沈苍抉等了会儿，脸上的笑容更深，问：“地上有什么东西吗？值得苏小姐你看这么久？还是说……苏小姐的才女的称号也是浪得虚名？”
如玉张张嘴，真想干脆承认了去。转而又想，这毕竟关系到小姐的名声，真个说自己的浪得虚名岂不是对小姐的名誉有损？当然，这个时候还考虑这么多，估计也只得她这么个蠢人了。
犹豫了会儿，说：“只是略识得几个字，是大家太抬举了。”这般说来，透着几分谦虚，又透着几分捉摸不透。
谁知，沈苍抉听得此话依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啊，对了，我方才想起来还有几本奏折要替陛下批阅，不如这样，我说你帮我写写如何？前两日手腕受了伤，到现在还提不了笔。”
如玉闻言简直惊得无法言语，“不……”
一个不字还没有说出口，便见沈苍抉已经从书箱旁边抽出几本黄皮的奏章。
“不……”再不拒绝就要露陷了，如玉慌得冷汗都冒了出来。别说是让她写，就光是那些字恐怕也认不全。
“来，先瞧这本。”沈苍抉动作倒是挺快，没等如玉吐出一个完整的字眼来，一本奏章便仍到了她的手上。
如玉捧着那“沉甸甸”的奏章真连死的心都有了。要是露了陷，她是该承认呢还是该承认呢？
“读来听听，都说些什么？”沈苍抉懒洋洋地靠在车垫上，等着如玉给他念奏折。
“啊……哦哦……我……我看、看看……”紧张得双手发抖，手里的奏折好像随时要掉下去。
沈苍抉脸上始终挂着笑，可那笑容在如玉看来简直比催命符还要厉害！
颤颤巍巍地打开那奏折，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瞧得如玉心头拔凉拔凉的，真想遁地而去。除了几个尤其简单的字，几乎都是字儿认识她，她不认识字的状态。
“……报……下……”结结巴巴地读出两个字来，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她又不怎么识字，只能挑她会认的读。
“报下？”沈苍抉挑着眉看向如玉。他可不记得这奏折里面有这么个词儿。
如玉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心里头是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早知道，当年小姐读书她就该跟着练的，不该成天贪玩好耍，到如今该派上用场的时候，才后悔自己大字都识不得几个。
“呀……眼、眼睛好像进沙了……”逼不得已，如玉只能想到这么拙劣的招数，能瞒一时是一时了。
使劲地揉着眼睛，怕沈苍抉不相信，非要做得要将眼睛揉瞎似的。揉一只不够，干脆两只眼睛一起揉，一边揉一边小声道：“好像是进了虫子，好疼呀。”平日便是皮粗肉糙的丫头，想学学小姐那娇滴滴的声音倒有些东施效颦。
沈苍抉仍旧懒洋洋地靠在车垫上，连动都不带动一下的，淡然地瞧着如玉，只是脸上的笑容已经敛了去。
如玉不敢看他，一直垂着头揉眼睛。
好一会儿，沈苍抉问：“可还看得见？”语气已经透着一丝冰凉。
如玉不敢往深了想，只能继续装，“不，看不太清楚，眼、眼睛疼……恐怕得休息个几日。”
“哦？那这奏折改日再瞧吧。”说着又拿起面前的书自顾看了起来，再不理会苦苦演戏的如玉。
车里突然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如玉半眯着眼偷偷看他，见沈苍抉看书看得认真，干脆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睡起觉来。心里自是又忍不住将沈苍抉骂了千百遍。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香喷喷的味道传到鼻尖。
如玉揉了揉鼻子，缓缓地睁开眼。
斜对面，沈苍抉正拿着一只紫薯包优雅地吃着。
肚子顿时咕咕地叫起来，如玉不自觉地舔舔舌头，眼馋地望着沈苍抉。
“眼睛好些了吗？”沈苍抉漫不经心地问，眼睛依然盯着面前的书。
如玉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忙又将眼眯了眯，回说：“还是有点疼……”
“前面就到合水镇了，到了之后请个大夫给你瞧瞧。”沈苍抉淡淡笑着。
如玉怔，半晌说不出话来。找个大夫一瞧，不就露馅了？还要不要继续装下去了？
“眼睛可不比别的，有了毛病得赶紧治，否则只能越来越坏，到哪天真瞎了可就叫天也不应了。”沈苍抉一边看书一边悠悠然道。
如玉听得汗毛倒竖，总感觉这话听得有些奇怪，却又不说不出哪里奇怪。这是在诅咒她吧？
“大人，这糕点也能给我吃点吗？”天大地大，饿死事大，看着沈苍抉手里香喷喷的紫薯包，如玉很没有节气的咽了咽口水。
“哦。你想吃？”修长的手指翻了一页书，依然没有抬起头来。
如玉忙不迭点头，“我……我吃不多的，就一个、一个就行了。”其实她很想吃很多个，但是她吃了人家不够怎么办？还是吃一个吧，吃一个解解馋就好。
“唔，那不行。你吃了一个，我可就不够吃了。”沈苍抉一脸正经地说。
如玉怔，眼睛瞪得溜圆，不就是个紫薯包吗？至于吗？!
“恩，要不分你半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