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春景脸都变了,这痞子真没礼貌,顾明远的朋友?她想起那个身材修长、清澈高远的男人,真不敢相信他会有这样的朋友!
她将手上的信封拿至眼前,上面用钢笔写着‘唐春景亲启’五个大字。字,苍劲潇洒,一字一画当中却又带着刀锋一样的凛冽。
信封竟是粘着的,她撕开信封,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张自行车票,竟然还有一封信。
她微微勾起嘴角,那个痞子一般的男人是有点不能相信。
普通的信纸,几句简短的话跃然纸上。
春景:因事未能亲至,十分抱歉。现托好友将车票带至,骑车注意安全,天冷多加衣。
落款是:顾明远拜上。
唐春景反复读了两遍,心中颇觉怅然。顾明远虽然没有来,他却托人将车票送了来,未能当面感谢,总觉得遗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雪粒子变成了小雪花,落在纸上化成水珠,浸湿了信纸,她慌忙将信纸折起,装进信封里,又看了一遍自行车票,才小心翼翼的将信封放进棉贴身的口袋里。
那天的雪没有成气候,当天下午唐春景蹬着自行车回家的时候天就放晴了。
她一直在掐着表,从东安骑自行车回上塘村顶多花一个多小时,只不过她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村里的路上也没有了行人。
罗氏听到动静从屋里跑出来,看到院子里的自行车,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她在刘兰英面前说的一点都不错,二丫现在就像魔怔了一样,说干什么就干什么,大半夜的让她给她拿钱买自行车,今天果然骑了回来。
张桂芝早就隔着窗户看到了院子里的自行车,她赶紧的从屋里跑出来,“哎呀,买来了!”
罗氏赶紧道,“桂枝,小声一点。”
张桂芝双手托着肚子,笑嘻嘻的说道,“娘,晚上咱们可得推了屋里放好。”
罗氏围着自行车转了一圈又一圈,“那是自然的。”
“娘,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了。”唐春景和罗氏说道,骑自行车虽然快,但都是土路,颠簸的她屁股都疼了。她说着进了泡豆芽的小屋。
只不过她并没有着急先休息,而是先看豆芽。掀开门帘推开门进去,一股子暖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舒服的叹了口气。这些金贵的小东西,比人生活的环境还舒服!
屋里大大小小的缸和盆,算起来有十几个了,掀开两个泡了已经满四天的大缸,看到里面已经长的白白胖胖的豆芽她轻轻地吐了口气,明天的一百斤有着落了。不过晚上她要加量泡绿豆了,不然隔几天销售量一加大,豆芽便跟不上了。不
脱了鞋子上炕,炕虽然做的窄小,也有六十厘米宽,能躺的开。只不过炕洞里的炉火把炕面烧的很热,时间久了,便觉得烙人。她拉过来炕头的褥子,舒服的躺了下去。
罗氏端着茶缸子撩开门帘进来,看到二丫歪在炕上,把茶缸子递给她,心疼的说道,“起来喝点水。“
唐春景起来,端着茶缸子喝了一气的水,又递给了罗氏。
罗氏悄声问道,“这车子花了多少钱?”
唐春景解开棉袄,从口袋里拿出来剩余的钱,递给了罗氏说道,“您数数,车子是一百六,又花二十块钱买了个锁。”
罗氏接过来钱,也没有数便放进了口袋里。
“娘,我哥呢,让他在院子里学学骑自行车。”
“去宏大爷家帮忙去了,估计晚上得在那吃了饭回来。”
好吧,看来明天得她去送豆芽了。
她忽然想起来介绍信来了,对罗氏说道,“娘,晚上你还得去村支书家里一趟,我需要一个介绍信,就说某某村同意唐绍刚干卖豆芽的副业就行了。”
“干嘛还得要介绍信?”罗氏纳闷的问道。
“我今天跑了三个食堂,其他两个食堂都进去了,就是锅炉厂非得要介绍信。对了,送食堂价格就卖不上两毛一斤了,只能一毛五,贵了人家也不买。”
罗氏欣喜地说道,“这么说明天有订出的?”
唐春景伸出手指头比划了一下,罗氏惊讶,“一百斤!”
唐春景点点头。
张桂芝撩开门帘推开门进了屋,手里拿着一个洗好的苹果,笑吟吟的递给二丫,“跑了一天了估计也饿了吧,先吃个苹果垫垫肚子。“
苹果!唐春景看到苹果双眼冒光,这个时候的季节苹果也是稀罕的,有钱也没处买。她原本是想接的,可她的手又缩回去了,前一阵子家里买了几个,早就吃完了,这苹果哪里来的?
“嫂子吃吧,我不吃。“
“哎呀,嫂子不馋,“张桂芝不由分说的将苹果塞到唐春景手中,她十分期待的看着唐春景,“明天订出去一百斤?”
“是啊,”吃人家嘴短,唐春景笑眯眯的说道,“嫂子,你放心好了,孩子的满月酒,咱娘保管能做的热热闹闹的。”
提起这个来,张桂芝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她说道,“你先歇着吧,我去看看粥好了没有。”
唐春景纳闷的看着张桂芝出去了,小声道,“我嫂子怎么了?“
“她娘和娘家嫂子今天来了,带了四个苹果,十个鸡蛋。她弟弟说了个媳妇,腊月里要订婚,还缺四十块钱的彩礼钱,让咱们给凑凑。“
四十块钱,虽然不是很多,但也不少了。但是唐春景向来不看中金钱,她大方的说道,“订婚、结婚的是大事,咱们该帮的帮。“
罗氏冷笑一声,“这四十块钱进了他们张家就别想再要回来了,她娘,嘴一张一合四十块钱就要走了,那她那钱也怪好挣!”
唐春景诧异的问道,“我嫂子不会是把咱们做买卖的事情说漏了吧。“
“你小看你嫂子了,她不会说的。她娘说了,这钱要是不出,孩子的满月酒他们也不来了。”
唐春景啃着苹果怎么也吃不下去了,怪不得她刚才一说满月酒,嫂子就不高兴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怎的还有这样的娘家?拿着钱要挟,也不看看闺女的婆家是什么条件。
忽的想起自己,她陷入沉默当中,半晌说道,“娘,嫂子嫁到我们家了,好歹是咱家的人,四十块钱虽不是个小数目,但若因此伤了两家的和气,不值当的。您就把钱给嫂子,让她自己看着处理吧,免得嫂子脸上不好看。”
罗氏吃惊地看着二丫,从前二丫性子柔软,张桂芝的话就算说的再难听,二丫也没皱过眉头,自从二丫伤过脑袋之后,谁的气也不受,这次怎么回事,竟然让把钱给张桂芝?二丫到底心软啊,不忍心看两家起争端。
罗氏站起身来,“我去和你嫂子说说,你歇一会吧,一会娘叫你吃饭。”说完出去了。
唐春景双手枕在脑后,想着从前的事,怔怔的看着房顶的横梁,怎么也睡不着。
她与齐向东结婚的时候,父亲是不同意的,按照他的意思是要让她回老家,县城一家玻璃厂的老板新死了老婆,再婚的要求必须是大学毕业,当然彩礼也很丰厚,在2008年的时候是十万。
她仗着户口在自己手里,直接和齐向东结婚登记。她的作为让父亲火冒三丈,她的婚礼唐家没有一个人出席,让她在婚礼上倍感尴尬,没有娘家的支持,齐家上下都看不起她。
不知道时候睡着的,反正她是被热醒的,醒来之后发现身上搭了个褥子,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意,身体却觉得轻松许多。
罗氏坐在对面炕头上,穿了一件破旧的毛衣,歪着身子专心的就着灯光在纳鞋底,房顶上几瓦的小灯泡散发着昏黄的灯光,让母亲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辉里面,麻绳穿透鞋底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让这个不大的小屋更加静谧。
看着看着,有一股酸涩在唐春景的心底蔓延开来,她有一种莫名的感动。罗氏待二丫有骂有呵斥,可更多的是疼爱,那种心疼是让人能真真切切感受到的母爱,这是她在唐春景的人生中永远没有享受到过得东西,也是她最最渴望的东西。
她把脑袋埋在枕头里面,蹭了蹭眼角,被人疼爱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