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净的咖啡厅里,舒缓轻柔的钢琴悠悠地流淌,宽大的玻璃窗外,是如织般的车流,来去匆匆,添了几分嘈杂与急躁,与咖啡厅里的安静形成明显的对比。
莫小冉喝了一小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她的胃不好,咖啡之类的饮品已经许久不碰,如今齐景请她喝咖啡,她也需给他面子。
搁下杯子,莫小冉没有再喝,而是看向齐景,“你找我有事?”
齐景似乎很烦躁,尽管开着空调都无法抑制他的烦闷,领带被胡乱地扯开,咖啡也被他胡乱地搅拌,溅出了几点滴在白色的桌布上,黑乌乌突兀。
“没事就不可以找你吗?”他的眉头一挑,语气似乎压抑着怒火。
莫小冉吹眼没有回答,她已经习惯他的喜怒无常,不管他的情绪变化得如何快速都已经处变不惊。
“抱歉。”齐景眼中闪过晦涩,举起咖啡一口喝下去,苦涩的味道让他皱起了眉头,但是在看到漫不经心的莫小冉时,眉头的痕迹再次加深。
他修长的手指敲着桌子,一下又一下,似乎契合了他心跳的规律,快速而急躁,许久,他像是酝酿好了情绪,再次开口道:“你已经选择了秦末,是吗?”
莫小冉的唇边忍不住泛起一抹甜蜜的微笑,眸光灿若星辰,“是的,我**他。”
齐景脸色有些发白,他紧紧地抿起唇,艰涩地问道:“那我呢?”
莫小冉抬起眼,看着宛如困兽一般的齐景,坚毅冷硬的五官,如夜空般浩远的眸子,容纳了整个她。她瞬间有些心软,这是她年轻的**人,现在还**着她。从始至终,她是否对他太过苛刻无情?
一缕轻叹从唇边逸出,她的眸光放柔,“你不是早就明白了吗,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可能。”
那一天晚上,齐丽珊和莫小冉,他选择了齐丽珊。
齐景咽下泛到喉间的苦涩,抓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期待地看着她,“小冉,如果……”
没等到话说完,齐景的眼睛一缩,看向莫小冉的背后。莫小冉顿时愣住了,她从来都没看过这样的齐景,脆弱、怨恨和绝望。她急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恰好看到一男一女走进隔壁屏风遮挡的座位。
这两人,她恰好认识,一个是齐丽珊,另一个,是她铭刻于心的仇人,那个撞了项媛的卡车司机。六七年过去,算算日子,也到了他出狱的时间。这两人凑在一起,怎么看都不简单。
莫小冉隐隐有一个猜测,心尖一抖,置疑地看向齐景。他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脸色灰白,视线躲避地不敢看她。
这个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莫小冉全身都在发抖,极力掩住喷涌的怒火,尽管如此,说出来的话还是嘶哑无比,“这才是你极力掩藏的真相吧。”
难怪以齐景的性子会这样轻易地放手,她还天真地以为,齐景放手是因为他的母亲是她父亲的情妇,两人不可能在一起。但是,以齐景狂狷的性子又怎么会在意这一条,而是他早就知道,齐丽珊杀了她的母亲!
齐景的眼睛变得通红,双手撑住脑袋,像是隐忍,又像是发泄,“我就知道,我和你永远都没有可能。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这样玩弄我。”
莫小冉抑制住自己不合时宜的同情心,站起来,冷冷道:“齐景,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离开座位,特地在齐丽珊和男人的位置看了一眼,但是两人似乎在谈着什么,情绪很激动,没有留意到她。来日方长,莫小冉不在于针一时之气,踩着高跟鞋愤然离开。
莫小冉并没有回家,刚刚知道的消息太过惊骇,她的心无法平静下来,她需要一个地方好好静静。
拦了一辆计程车,说了地点就闭上眼睛,任思绪繁杂漫游。
等到听到的司机提醒,付钱下车,莫小冉才回过神来。青绿幽静的山谷一如既往地矗立在那里,是最好的归处和安宁。
莫小冉拾级而上,再次来到项媛的墓前。
照片上的笑容熟悉而陌生,明明只是短短的日子,她却觉得自己已经过了几生几世,这个夏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有点累。
靠在冰凉的墓碑前,莫小冉闭上眼。
六年前,她以为是自己的人性害死了母亲,自责和愧疚如跗骨之蛆般折磨了她整整六年。她很出轨的父亲,逃离的男朋友,把自己困在一方天地里,无法逃离。
六年后,一切的真相都一一揭开,母亲有一个私生女,父亲的出轨也别有内情,前男友的母亲谋杀了她的母亲。
这样纷杂的内情,让她如何承受。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但是在一起都全部揭开的时候,那沉重的真相就像涛涛的海浪把她席卷,她挣扎着、沉溺,直至无声无息。
清亮的泪水从眼中溢出,低落在黑曜石墓碑中,划过项媛的遗照,溅入泥土,堙没无息。
她靠着墓碑睡了过去。
直到手机铃声一阵阵地响起,莫小冉才从梦中惊醒,是秦末。
电话刚接通,他焦急的声音即刻传来,“小冉,你在哪里。”
莫小冉刚要开口,发现嗓子有些滞涩,她轻咳了几声,才缓声道:“我在天堂谷。”
“你等着,我这就过来。”没有再等莫小冉多说,他匆匆挂掉了电话,于是只剩下嘟嘟的声音在耳旁游荡。
天边已经染了昏黄,因为在山里,气温降低,山风阵阵,在寂静的墓地,莫名地阴冷。莫小冉打了一个寒战,把身子蜷缩了起来。
中午没有吃饭,现在她的腹中已经是空空如也,正在咕咕地乱叫,在这荒无人迹的墓地里更显诡异。娇气的胃也开始一抽一抽地痛起来,莫小冉咬着嘴唇,脸色有些发白。
当秦末挺拔的身子向她跑来的那一刻,一切的迷惘和恐慌顿时尘埃落定,空荡荡的内心瞬间被充盈,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让她感动地落泪。
秦末一眼就看到蜷缩在墓碑前的莫小冉,夕阳的残辉在她的身上染上了悲凉,她独身坐在一座座沉寂的墓地里,像是被世界的生机和希望抛弃,绝望而瘦弱。
而后,她抬起头,眼中充盈了泪水。
秦末觉得自己的心向被针扎了一下,一寸一寸地痛。他急忙把外套给她披上,把她搂在怀里,“你怎么不接我我电话,我都快急死了。”
莫小冉底下头,吸了吸鼻子,“对不起,我睡着了,没听到。”
秦末脸上带上愧疚,“小冉,今天中午言诺出现排斥反应,来不及给你打电话,不久才做完手术。”
他以为莫小冉因为这件事儿伤心。
看到他急切的解释,莫小冉觉得心里暖暖的,搂住他,笑了起来,“傻瓜,我不是生你的气。”
“真的?”秦末有些意外,毕竟他知道小冉对言诺介意的很,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他冷淡的很,所以才有如此猜测。听到她这样一说,猛地放下心来。
但是,他的心又提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言诺,那她又为什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小冉?”他迟疑地问道。
莫小冉淡淡地笑了笑,对他道:“我们回去再说吧。”
秦末点了点头,松开了莫小冉,对着项媛的遗像拜了拜,拥着莫小冉下了山。
等到回了家,莫小冉就累的不想动弹,秦末进了厨房,像变魔法一般端出了热腾腾的饭菜。看到莫小冉瞪大的眼睛,秦末唇边勾起一抹微笑,“我刚才做的饭。”
莫小冉笑了起来。
吃完了热腾腾的饭菜,莫小冉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心情也逐渐开朗起来。
秦末看到莫小冉的状态恢复的差不多,才放心地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莫小冉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缓缓地开口,“今天,齐景找了我。”
秦末顿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瞪向她,酸溜溜道:“你答应过我的,以后不再见他。”
他可没有忘记小冉去旅游的时候专门给齐景带了个匕首,他什么都没有。
看到秦末哀怨的眼神,莫小冉有些好笑,移了移身子,赖在他的怀里,解释道:“好了,别吃醋,我和他又没有什么。”
秦末撇了撇嘴,把怀里人搂紧。
莫小冉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然后我遇到了齐丽珊和当年撞了我妈的司机,他们两人关系非比寻常。”
当年的事情,莫诚早就与他说过,所以随着小冉的话音落下,秦末脸色变得凝重。
“你怀疑他们谋杀了阿姨?”
莫小冉抿了抿唇,眼睛变得血红,“不是怀疑,是确定。”
秦末心疼地看着看着怀里人,“小冉,不要伤心,交给我吧,我有认识的律师。”
莫小冉心中一安,抱住他的腰,“秦末,有你真好。”
秦末笑了起来,紧紧地拥住怀里人,他又何尝不是因为拥有她而庆幸不已,这辈子,小冉和他注定相伴。他在心里呢喃了一句,小冉,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