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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酷暑走得很急,迎来的却是风雨交加,紫禁城内萧瑟凉风,长冗的宫墙间,见不到一个人影儿,只有肥硕的神鸟成群的盘旋在上空,增添着其神威的色彩。
厚重的乌云同样飘荡在中原大地,南方涝情严重,玄烨整日整夜的在南书房与翰林学士们商讨国事,很少翻后宫的牌子。
后宫也是少有的安静。
“主子。”宫女落霜轻轻的唤着失神的岚音。
岚音依旧未动,只顾低头看着模糊字迹的书信,发黄的信函上,字迹模糊,墨黑氤氲,岚音却不舍得放手,没想到这封安慰自己的家书,竟然成了弟弟的绝笔,岚音思念于心,痛在心头。
“主子,亡者已逝,还是要多为自己想想啊。”落霜心疼的劝慰。
岚音轻轻叹气,胸口一片郁结,清美的脸上愁云密布。
“主子,各宫的娘娘送进乾清宫的补品和糕点络绎不绝,咱们是不是也送去些?”落霜担忧,正值中元节,主子思念亡故的家人,身心憔悴,已经素食数日,但如今后宫风云变幻,万般也不能忘却皇上啊。
岚音缓缓回神,“这天愈加的凉爽,将我为皇上做好的福寿双全的内袍,送过去吧。”
落霜沉寂不语,这件龙袍,主子断断续续做了好久,本以为主子已经放弃,没想到主子在夜晚竟然偷偷的缝好了。
“是,主子,奴婢一会儿便拿其去熏香,然后给皇上送过去。”落霜夸奖道,“主子的绣工精细灵秀,在宫中也是出挑的,皇上必定喜欢。”
“送去吧,这件内袍是我欠他的。”岚音想起两人初见时,那方素雅的绢帕,早便应允皇上,为之亲手缝制衣衫,一拖再拖,八阿哥都已经入上书房读书了。
“皇上定会感受到主子的情谊。”落霜知晓两人的爱恨情仇。
“于情于理,我与皇上之间都注定纠缠一生。”岚音凝眉哀怨。“我和皇上,彷如刺猬一样,靠得越近,刺透彼此,遍体鳞伤,才来得痛快。也许离得远些凝望,才为最好。”
“主子,心宽些吧。”落霜深知岚音的苦闷痛楚。
长春宫内阴冷潮暗,正如两人的心思,压抑难受。
“这几日,我总是琢磨不透一事。”岚音眼中闪过光亮。
落霜面带疑惑的看着岚音。
“我的本家被灭族多年,朝廷却迟迟未抓获贼人,东巡出宫祭拜额娘时,我也询问过附近的百姓,得知朝廷根本没有加派兵勇严查,好似一切都已经不了了之。”岚音低着头,不愿触及,而必须触及伤心之事。
“皇上不是派当地的官员严查此事,并且重金悬赏吗?”落霜反问,眉心紧锁。
“那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岚音默默的回答。
“山贼流寇狡猾,恶人终有恶报,主子不必烦忧。”落霜怒骂道,“老天定会替天行道,收拾十恶不赦之人。”
“如若真是山贼流寇所为,那山贼本便心狠手辣,近年为何没有传出类似案件?我本家向来贫困,我晋封贵人时,才积攒些财物,而少之可怜的财物,哪能让山贼就此罢手?”岚音柔和的讲道,
“以往只要想到额娘和弟弟,我的心便纠结一处,难以自拔痛苦之中,便是继母和阿玛虽然与我无亲无故,但罪不致死,我也颇为痛心。如今过去多年,我的心也逐渐沉稳下来,仔细串联所有,才发现这其中疑点重重。”
“难道不是后宫嫔妃所为?”落霜谨小慎微的问道,从惨案发生至今,一直以为是储秀宫和翊坤宫所为。
岚音用力的摇着头,“不,你我都大错特错了。”岚音双眸流转,“皇上和太皇太后神武英明,心系黎民百姓,如若真是后宫嫔妃派人所为,皇上定然会杀一儆百,震山敲虎,哪能多年中没有一丝音讯?”
落霜此刻也含糊不清,那到底是何人所为?
岚音实在不愿讲出心底的柔软之语,不愿相信的事实。“世间只有两个人,最为可能。”
落霜也猜测到岚音话语中的意思,大惊失色。
“皇上和花将军,必为其中的一人。”岚音笃定的讲道。
“太皇太后呢?”落霜无意的问道。
“一定不是太皇太后,我活在世上便是最有力的证据。”岚音心中也对太皇太后充满敬意,太皇太后早便知晓额娘的落脚之处,有意成全了额娘的归隐之心,哪能会出尔反尔。
“但是皇上爱恋主子啊。”落霜安慰着岚音。
“爱恋?也许正是因为爱恋,才让我孤苦伶仃,不得不依靠于他。”岚音攥紧拳头,“皇上知晓我的身世后,定然会去找寻我的本家母族,杀人灭口,斩草除根,掩饰所有的线索。”皇上心中最重的永远都是江山。
“也许不是皇上,是花将军。”落霜不愿相信是皇上所为,皇上在自己心中一直是谦谦君子,年轻有为的帝王,光明磊落,远离阴谋诡计。而这一切都是落霜独自的臆想,自古英雄多落寞,自古帝王多杀戮。
“如若是花将军所为,那我们今后的日子便是如履薄冰,荆棘密布。我们不但会受制于人,更是刀刃舔血。”岚音艰难的吐出话语,真的是花将军,那一面要防备皇上,一面要稳住花将军,两方受敌,夹击中间,自己和八阿哥的命运堪忧。
“不会的,也许是主子多心了,如若是花将军,那皇上如何能追查不到?”落霜倒着热茶。
“花将军狡兔三窟,多年来与官兵周旋在暗处,此事皇上也并未亲力亲为,地方官员如何是花将军的对手?”岚音想起花将军脸上的狰狞刀疤,心生惧怕。
“不论是皇上,还是花将军,主子今后都要多加防备。”落霜深知前路难行。
“无论是谁,都会之付出代价。”岚音红肿的眼中放出坚定的寒光。
“那林太医知晓详情?”落霜忽然想起,“林太医与花将军来往频繁,还是问问林太医为上策。”
岚音微微点头,越是想逃离纷争,越是逃离不开,差强人意的深陷权利漩涡,日日假意承欢,刻意逢迎,这就是后宫光耀的人生吗?岚音心情沉重无比,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苦海,难道真的只有一死?
“对了,林太医的信。”落霜从怀中掏出信函,“林太医已经离开京城数日,下人们讲,要明年才能回京。”
岚音轻轻接过信函,自从知晓林太医便是年幼时与自己在海边拾贝的哥哥,岚音对林太医更为依赖,就好似兄长,无关情爱,却情深似海。
看着林太医浑厚飘渺的字迹,岚音的脸色愈发昏暗,颤动的双手难以握住轻如鸿毛的一页信函。
“佟佳皇贵妃。”岚音恨恨的重复念叨着,声嘶力竭。“佟佳皇贵妃。”
“主子。”落霜见岚音神态反常,急忙看过桌上的信函。
“真是欺人太甚,恶人。”落霜看后,也是气愤不已。
“林太医与张小姐情投意合,天造地设,却遭人毒害,阴阳两隔。”岚音低泣,都是因为自己,又害了一无辜之人。
“此计太过狡猾,林太医若没有将张小姐火葬,那张小姐岂不枉死。”落霜悲伤,林太医在信中写明,林太医与张小姐生前曾经约定,为免受蚊虫啄咬之苦,百年之后,要火葬入土,没想到昔日玩语,竟然成了现实,林太医怀着悲痛之情,将张小姐火葬后,回祖籍将其入土为安,几经辗转,竟然意外发现,张小姐的遗骨发黑变脆,这是生前中毒之兆。
“林太医被皇贵妃盯上多日,都怨我,一时大意,没有护好他们。”岚音陷入自责,难怪佟佳皇贵妃见到自己总是趾高气扬,原来从未停手迫害,真是凶险。
“主子,没想到皇贵妃如此歹毒,咱们定要为张小姐讨回公道。”落霜信誓旦旦。
“莫要四处张扬,修书告知林太医莫要将此事告知张小姐的家人。”岚音沉思片刻,细细吩咐。
“为何不让张府知晓,也好让张府与咱们一起,扳倒皇贵妃。”落霜万般不解。
“张府满门翰林,虽为汉臣,却深得皇上倚重,只因他们效忠的是皇上,不是太子和阿哥,如今朝堂上没有参与到朋党之争之人,少之又少,咱们又何必拉张府下水,这是一条不归路,我已经对不住张小姐,不能再对不起张府。”岚音娴静的讲道。
“再则,此事关系到我与林太医的清誉,还有我的身世,如若抽丝剥茧,便是有理讲不清,到时候必然会弄巧成拙,如何收场?”岚音更为担忧的是:佟佳氏个个位居高位,能言善辩,最擅长颠倒是非,黑白混淆,将一切罪责反推到自己身上,简直是易如反掌,所以绝对不能让张府觉察到一丝异样,可以没有真心帮衬自己之人,却不能多个强大的仇敌,对林太医更是伤害。
“还是主子想得周到。”落霜微微点头。
“如今林太医义愤填膺,不明真相,元旦节前定会提前回京,为妻暗中报仇,看来,咱们要动作更快些。”岚音耐人寻味的盯着杯中翠绿。
今日二更。二更十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