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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岚音踏进乾清宫时,觉得自己是多余之人打扰了原本融洽情景。只见佟佳皇贵妃正与玄烨交谈甚欢,玄烨频频颌首微笑,裕亲王福全安坐下方饮着热茶,面色温润带着喜气,梁公公立在一旁侍候着。
“臣妾恭祝皇上万福金安,皇贵妃万福金安。”岚音顺从恭敬的跪在青石砖上。
玄烨微微抬起头,波澜不惊的望着日益消瘦的岚音,挥着龙袖道,“良贵人平身。”
福全轻轻放下茶盏,忧心忡忡的看着单薄的岚音,心底涌起心疼之意。
佟佳皇贵妃玲珑的浅笑道,“良妹妹来得真巧,正要去唤良妹妹前来呢。”
唤自己前来,告知那不公之事?岚音忍着内心中的厌恶,缓缓接过落霜手中的八角食盒,面露关切道,“秋日虚火旺盛,臣妾亲手做了香糯可口的栗子糕,特意送来给皇上尝尝。”
佟佳皇贵妃微笑着站起,亲切的牵着岚音的手,夸奖道,“良贵人心灵手巧,一心挂念皇上,真是众嫔妃之表率。”
岚音一副谦恭的神色,望着佟佳皇贵妃,娇羞道,“皇贵妃谬赞,臣妾还为皇贵妃准备好了用栗子做成的沙琪玛,这几日便要登门请安呢。”
佟佳皇贵妃得意的微昂着头,头上有凤来仪的金钗闪着泽泽光芒,掩口笑道,“良贵人真是七窍玲珑之心啊。”
玄烨一直未语,撇了眼从食盒中拿出的小巧糕点,听着岚音恭敬又小心翼翼的话语,心中激起讲不出的伤感,从何时此,当年执着之人也低下了头,眼中再无清澈可言,短短一载,变化太多。
而岚音好似感觉到玄烨失望的眼神,毫不避讳的直视过去,穿透魂魄的目光逼近那曾经深爱过的地方,如今已是伤痕累累。
乾清宫内静寂无边,福全拱手道,“启禀皇上,朱大夫已经在外候着了,可是要传进来仔细问话?”
玄烨收回幽深的目光,冷峻道,“传进来。”
佟佳皇贵妃拉着岚音坐下,岚音感到指尖染了深深的寒意。
只见一名身着藏青布衣的老者随着梁公公身后,走了进来。
“草民朱纯嘏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苍老而宏亮的声音响彻四方。
“平身。”玄烨缓缓一语。
“这位便是神医--朱大夫?”佟佳皇贵妃打破僵局。
岚音心头一紧,终于讲道正题,既然唤作大夫,不是太医,那就是来自宫外?岚音疑惑。
“给娘娘请安,请裕亲王请安。”名唤朱大夫的老者恭敬的跪落行礼。
岚音这才仔细的打量着这位朱大夫,虽是花甲年纪,却矍铄挺拔,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药气,慈眉善目,俨然一副妙手仁心医者的模样。
福全慢慢站起,“启禀皇上,朱大夫祖上世代行医,年少时中举之后,又回到故里,钻研医术,对痘疹之症研读尤深,造福一方百姓。”
玄烨喜悦的问道,“当年太子出痘时,通判傅为格便曾经提起种痘之法,但一直搁置,并未实施。不知朱大夫对天花之毒有何高见?”
只听朱大夫缓慢的应道,“回皇上,天花之毒来自于胎毒,时令之气入于命门,故只能以毒攻毒。前朝隆庆年间,南方村落便已兴起种痘之法,民间称为吹鼻种痘法,分为旱苗法和水苗法,旱苗法是将患有天花之人的痘痂取下磨成细末,加冰片、樟脑吹入种痘者的鼻中。
水苗法则是把患有天花之人的痘痂用人奶水或是清水浸泡,送入种痘之人的鼻中,这两种方法都是使种痘者轻微染上天花,再经过精心照料,只要种痘之人熬过此小劫,便终身受益。”
岚音从未听过此种方子,但朱大夫话中的意思却听得真切,更因那一句使种痘之人轻微染上天花,更是心惊肉跳,整颗心揪了起来。
佟佳皇贵妃则安稳平和的神色,静听种痘之法。
玄烨惊讶的追问道,“可有几成把握?”
“回皇上,凡是患得天花而幸存之人寥寥无几,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可以讲是沧海一粟,此法也是火中取栗,险中取胜,草民经过多年总结,水苗法优于旱苗法,春季和秋季尤为上佳,如今的把握在七、八成以上,也要看种痘之人的体质如何。”朱大夫谦恭的低垂着头。
岚音内心涌起波涛,八阿哥不足一岁,怎能承受如此凶猛之药,恐将成为那二、三成之人啊。
福全拱手禀告,“启禀皇上,朱大夫在南方素有神医美称,并在军营中为八旗兵士种痘,治愈数百名天花之毒,是大清的忠贞之士啊。”
数百名天花兵士便可令数万大军全军覆没,朱大夫果然是暗藏不露的神医,玄烨静静的沉思片刻,重拍龙案,“好,自古百姓世代受天花之毒侵扰,先辈豫亲王、父皇和端敬皇后皆因此毒而龙殡归天,如若此法奏效,当是造福百姓,千秋万代之喜事。”
佟佳皇贵妃,上前一步,笑颜掩面,“启禀皇上,此事重大,臣妾已经找各宫的嫔妃仔细的商议过,宫中的几位未出痘的皇子中,三阿哥从过了年便一直病着,体弱多羸,七阿哥生来便带有恶疾,怎能再雪上加霜?如今德妃妹妹又怀有身孕,本便胎像不稳,所以这四阿哥和六阿哥也……”
佟佳皇贵妃欲言又止,面带犹豫,偷瞄着玄烨阴沉的脸色,低声道,“倒是这八阿哥在惠妃姐姐和通嫔妹妹的宫中,被养得白白胖胖,甚为讨人喜爱。”
佟佳皇贵妃不动声色的再次牵起岚音的手,“就是不知良妹妹为了天下苍生可舍得八阿哥试药?”
岚音内心冲荡着深深的愤怒,如此冠冕堂皇的缘由,让自己如何应答。
此时朱大夫却耿直的讲道,“启禀皇上,种痘之人的年龄最好在二、三岁为最佳,听闻八阿哥不足一岁,再则草民还从未给如此幼童种过痘,恐是更为凶险啊。”自古后宫之凶险甚于前朝,朱大夫见此场面,深信不疑。但作为医者,只能据实而答。所以朱大夫早便知晓,自己永远也做不得光鲜照人的太医。
“那有几成把握?”玄烨开启金口,再次问起。
“回皇上,只有四层,但如若成功,这将是百年不遇的大事。”朱大夫不卑不亢,举止得当,甚有儒士之风。
“皇上,八阿哥本便先天不足,又遇早产,幸亏惠妃姐姐细心照料才有所补救,如今连朱大夫都没有半数把握,八阿哥如何能承受?还请皇上另择他人。”岚音低泣的跪落在地,哪里还顾及听闻德妃受孕的惊讶之情,满脑都是八阿哥那恬谧的笑容。
迎着佟佳皇贵妃投来的讥笑之意,和皇上薄情冷意,岚音觉得自己可笑之极,本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实,怎能随意逆转乾坤,自己真是在自讨其辱。
“良贵人如此这般,岂不是让皇上为难,八阿哥贵为皇子,更要为天下百姓祈福,朱大夫虽讲此方凶恶,是因无幼儿之先例,八阿哥亲身试药,此方若成,天下百姓将更加信服,此乃是功德一件啊。”佟佳皇贵妃语重心长的讲道。
岚音依旧伤心的低泣不起,事已如此无可奈何,福全不敢多言,只是殷切的望着玄烨。
玄烨只顾着看向岚音那风淡云轻的苍白面容,知晓岚音看似平静的眼底下一定早已是冉冉熊火,不知为何,压制不住的万分疼惜和怜爱堵在喉间,道不出,又放不下,难受至极。
想到八阿哥微翘睫毛下那黑幽幽的眼睛,玄烨心中动摇,避开岚音的失落,转而望向挂在墙上的大清疆域图时,玄烨纠结的眼中仿佛看到草原上万马齐鸣的壮丽场面,有作为的草原男儿不畏艰险,一路快马弯刀,弯弓射箭,形成一道势不可挡的铜墙铁壁。
流着尊贵的鲜血,便要承担神圣的重担,那是草原上一颗明珠,没有磨砺如何成为耀眼的珍珠,没有历经万千险阻,如何能放出最美的光芒?
玄烨暗下决心,自先祖发兵以来,有多少皇家公主与边关塞外和亲联姻,如若送出位皇子?也未尝不可,他原本便是黄金家族的后裔。
想起八阿哥经历一路荆棘后平安出世,玄烨此时充满了对八阿哥的重望,那是自己与岚儿的骨肉,是世间最尊贵的皇子,定有铁一般百折不挠,坚硬不屈的性子。
玄烨坚定着心思,稳健的讲道,“朱纯嘏,朕命你为八阿哥种痘,如若成功,加官进爵,赏赐黄马褂,并开设痘科,为朕多培养几位贤能人才。如若失败,也定不追究,放手去做吧。”
“草民不求高官厚禄,定会尽心而为之。”朱大夫一身正气,丝毫未受后宫之事所累,望着跪落在地伤心至极的岚音,“请良贵人放心,种痘并非害人,草民会竭尽全力,保全八阿哥一生无忧。”
岚音听着朱大夫亲切的话语,望向冷峻的玄烨,心中愤怒到极点,为德妃安胎而宁愿用年幼的八阿哥试药,哪里还念及当年的半分情谊,难怪竟狠心的不顾亲情而杀害察哈尔部的二位血亲,岚音止住了哭泣。
蹙眉望向得意洋洋的佟佳皇贵妃,岚音计上心头,深情的看着玄烨,轻声道,“启禀皇上,臣妾知错,此法确是利民大计,怎能因臣妾的妇人之仁所阻拦,臣妾真是鼠目寸光。但方才朱大夫所言,八阿哥试药成功的把握只有四成,如若失败,岂不是雪上加霜、功亏一篑?”
玄烨挑眉,疑惑不语,福全更是意蕴深长的放下手中的黄釉茶盏。
岚音大义凛然的继续柔声的讲道,“臣妾倒是觉得,既然是为万千百姓造福的大事,便要做万全之策,不如用两位皇子一同试药,加大成功的把握,百姓也会更为信服。德妃姐姐虽身怀皇子,但亦是神明大义的性子,从其娘舅那件大义灭亲的事上便能看出德妃姐姐,果然是当得起那德字的。六阿哥虽一直卧床不起,但四阿哥深得皇贵妃贴身照料,身康体健,皇贵妃又是六宫之首,有母仪天下之风姿,所以四阿哥是最好不过的人选。”岚音微笑安颜的望向众人,“臣妾恳请皇上恩典,命四阿哥与八阿哥一同试药。”
话音刚落,佟佳皇贵妃的脸色冷若冰霜。
二更十二点。朱纯嘏gu,三声,所著《痘疹定论》。豫亲王,爱新觉罗·多铎,清太祖努尔哈赤第十五子,与阿济格、多尔衮同母。天花病毒(出痘)极为可怕,曾经造成欧洲一亿多人的死亡,发现新大陆后,将此病毒带入,造成美洲印第安人、澳大利亚原住民的灭顶死亡。天花病毒如今只保留在两个实验室中,以供研究之用。1、美国亚特兰大的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2、俄罗斯koltsovo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