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伍娘的心往下沉了沉,不过又拍拍胸脯,暗地里自我安慰着:不怕,不怕,叶冉冉那丫头机灵的很,肯定还有后招。
可梅伍娘甩着小手绢还没从人堆里挤出去给叶冉冉报信,就听到瑶琴声一响。回头一看,正是按照叶冉冉的安排,沁竹坐在一边的纱帐里弹起了瑶琴,给那四个新来的做伴奏。
曲子还是原来的那支曲子,舞蹈也确实就是之前定的那支水袖舞。虽然里面融合了不少现代的元素,跳的不再是柔情似水;但也少不了女子的婉约抒情,看起来虽然美丽妙曼,可还是缺少了新意。
那些等了许久的客人听到琴声乍响就知道节目开始了,一个个都瞪圆了眼睛巴望着看一出新颖的好戏,却不料看到的只是改良后的水袖舞,多少有些失望。
又跳了一会儿,已经有人按耐不住,拉住正要离开的梅伍娘问道:“伍娘,这就是你们春满园的新人啊?我看也没有什么新意啊?”
“就是嘛,和原来的舞蹈也没差多少,还不如牡丹红的舞蹈美艳呢。”
“曲子还是沁竹配合的,也不见多少出彩。若是以后她们登台,要再红起来可就难了。”
众人拉住梅伍娘,东说一句、西说一句,把梅伍娘说的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怎么应承。让大家继续安心看舞蹈吧,确实没有啥新意了。原来这几天她们春满园把客人的口味都养刁了,现在一般的舞蹈都看不上眼了,这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让那些跳舞的姑娘们现在就停止,那这后面的戏码还演不演?如何能演的更加出彩?这可都是个问题。
正在众人拉扯着梅伍娘之际,台上的情况也未见好过多少。那四个新来的姑娘以“梅、兰、菊、竹”新起了名字,原本以为四人合力好好的表演,也能争个面子,谁知道看的人不买账,她们心里也急啊。
梅伍娘只好摆出鸨母的笑容来,小手绢挥的更卖力了,大声的吆喝着:“众位别急啊,我那压轴的宝贝还没上来呢。你们这样的舞看不上,还要看啥样的?免费的懂不懂?让你们白吃、白喝,还有节目,还挑三拣四的?”
“哎呀,伍娘,我们倒是想要花银子来看呢。听说你这春满园是老树开花,过气的姑娘都能红起来,我就来凑个热闹。谁知道现在一见也不过如此嘛,这样的节目演下去,你送再多的免费瓜子也白搭。”
这话说的可是有些离谱了,梅伍娘虽然在风月场上见惯了夹枪带棒不买账的客人,可现在这时候呛出的这句话着实难听。伍娘的眉毛一竖,张口就要骂人,也不管是什么生客、熟客了,怎么吃白食还要挑毛病呢。
可忽然间屋里暗了下来。众人一愣,才发现是四周几扇窗户上的帘子正慢慢的放了下来。那帘子都是双层的绒布厚帘子,加上已经快到傍晚,室里本就不太明亮,一放下帘子就把屋里遮的乌漆麻黑的,勉强能够看到周围的人而已。
“这又是闹的哪一遭呢?”所有人都楞了楞。
可别说是他们,就连梅伍娘都是一楞,看着周围朦胧闪动的人影,不知道这是哪一出的节目了。
台上沁竹的琴声也停了下来,跳舞的那四个更是已经乱了心思,一见周围黑了就互相拉扯的退到了一边,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正琢磨着,忽然厅中央亮起一盏灯火来。那只灯笼骤明之下,众人都忍不住向那里看过去,却看到竟然是一个红衣的少女手里擎着一只荷花灯,站在房梁上。
“叶冉冉!”梅伍娘暗自叫了一声,心说:小祖宗啊,你爬那么高干嘛呢,可别摔着了。
可梅伍娘心里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叶冉冉对着众人嫣然一笑,小手一挥,随即真的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啊!”众人一片吃惊哗然。这大厅不是普通的房子,房架本来就高,那一根房梁的高度足足赶上普通人家二层楼那么高了。这样的距离之下,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女跳下来,不摔死也是个血溅当场。
然而众人惊呼声未落,叶冉冉的身形竟然在落下一半的时候忽然一个转弯,犹如在长了一对翅膀似的,在半空中回旋飘舞了一圈。
众人这才看清,叶冉冉腰间还缠着一条丝带作为保险绳,只不过丝带是湖蓝色的,在这样黑暗的室里看不清楚。
而就是这样一跃,叶冉冉足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加上她手中的那盏荷花灯是满场唯一的亮点,所有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就胶着在她的身上。
只见她借着那根保险绳在半空中虚步、漫舞,裙摆飘荡出一个美丽的弧度,竟然露出一双雪白的天足和修长的小腿。右脚脚踝上还带着一串铃铛,不时地发出“叮当”脆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这虽然是一首老歌,可叶冉冉此时唱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在空中妙曼飘舞的她真的犹如是月宫的仙子,在众人面前飘舞不定。
而她腰间的丝带也在慢慢的放松,渐渐的几乎是飘过众人的头顶,近到好像一伸手就能抓到她的裙摆一样。可又偏偏还是差着那么一点点,没法将美人拉到。
这就好像是镜中花、水中月,你看到的就在眼前,偏偏伸手出去只是一场空。直把众人的心思都吊了起来,痒到了骨头里。
“喂,伍娘,你刚刚说这是你的宝贝?真是好看呀。”
“是啊,我听你叫她叶冉冉?我看不如叫明珠,宝珠才对。暗夜里珠光闪烁,明亮亮夺人心魄呀。”
“伍娘,这个姑娘多少银子?我包下了。”
众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拉着梅伍娘问东问西。可竟然没有人敢大声说话,好像生怕惊动了头上飘舞飞旋的仙子一般。
“去去去,这可是我的宝贝,怎么能轻易就卖?人家可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梅伍娘刚刚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同时也抬头看看在半空中边歌边舞的叶冉冉,忽然就觉得确实很美。
是啊,一样的舞蹈别人也能跳,一样的歌曲旁人唱来或许更有味道。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出场方式,这样一个乱中取胜的法子,叶冉冉做到了。
不但压住了众人的非议,还夺取了别人的眼球,成为了满场的焦点。这样的姑娘,想不红都难啊。真是块好材料,可惜了!可惜啊,偏偏沦落青楼。
梅伍娘正在胡乱的唏嘘感叹着,叶冉冉已经把那首水调歌头唱完了。她把身子一转,把身上的绸带当作秋千一样坐好,一副悠然美态落在众人眼里,然后伸出小手,向众人挥手致意。
正好那一只宽大的衣袖顺着手臂向下滑落,露出了她手臂上鲜红的一点守宫砂。梅伍娘说的不错,雪白的玉臂上鲜红一点,确实惹人注目。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盯着那半空中飘摇美丽的仙子,才知道一句话叫做“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叶冉冉居高临下,把众人吃惊、讶异、惊艳、情色、贪婪的眼神都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算是成功了。而且此时才是吊人胃口的最好时候。
又是嫣然一笑,把另一只手的荷花灯凑到了面前,灯火照耀下那一张略施薄粉、胭脂晕染的小脸更加的明艳动人。叶冉冉最后对着众人微微努嘴,小手撒了一个飞吻出去。
随即在众人都要窒息的时候,轻轻的吹灭了那盏荷花灯。灯火一熄,顿时又黑暗起来。众人都叫嚷着“美人,美人!”的时候,那窗上的帘子徐徐拉开,等到阳光重新照射进来,才让众人回神,刚刚那一幕竟然恍如梦境一般。
静了一会儿,又静了一会儿……
忽然间,不知道是哪个叫了一声“伍娘”,随即所有人几乎潮水一样将梅伍娘淹没了。所有人都是问那位叶冉冉姑娘的,问的急急切切的。
“等等,容我喘口气呀。”
“别推,别推,伍娘我要给你们挤扁了。”
“都特么的住手!”梅伍娘一声暴喝,众人这才停了下来。呆呆的愣着看已经发飙的梅伍娘,不知道她这么个红的发紫的鸨母怎么就跟母老虎似的了?
“你们是要问姑娘,还是来占老娘便宜的?刚刚谁摸老娘的屁股了?摸一下十两银子,没钱的都给我闪开点,等我好好给你们说话。”
敢情刚才人多,又乱哄哄的挤成一团,难免有人咸猪手,对梅伍娘摸上摸下的。梅伍娘可是退出江湖的人,给人这样揩油占便宜还不气恼、发飙才怪。
“伍娘,我们只是想要问问那叶冉冉姑娘究竟什么时候还出来?今儿晚上要是有她的节目,我可一定会来。”
“是啊,那位叶冉冉姑娘何时陪客啊?出个价码,我一定要抢到她的头夜。”
众人七嘴八舌的又围了上来,梅伍娘把手绢一挥嚷道:“想知道?”
见众人点头,冷笑一声,转身就走,“都给我等着,我去问问叶冉冉姑娘的意思,再回来答复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