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得志,鲜衣怒马,又复辽土的吴三桂是意气风发,觉得在这大争之世中当个皇帝也不是不可能的。
身着盛装的吴襄为了欢迎得胜归来的爱子,特地在山海关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整座城池在狂欢中渡过了三天。
但是吴襄却无比的郁闷,因为在阅兵的时候,旗杆断了,他认为这是不祥之兆。
他劝吴三桂消停一些,可吴三桂却完全没有听进去,他按耐不住杀戮的心,率领一千多关宁精骑,在山海关对那些早已暴露的大宁探子们展开了一场绞杀。
所有被缉拿的探子,连审问的程序都省略了,全部被就地正法。山海关笼罩在一片血腥气之中。
吴三桂亲自参与到了这场猫戏老鼠的游戏之中,他终于把城中的大宁探子们逼入绝境之中。
大宁参谋部在山海关的据点坐落在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内,现在处于关宁精骑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之中。
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转眼间便杀进了院落之中。
受伤的大档头孔龙躲在门窗后,对着吴三桂发出一声怒吼,“吴三桂,卧槽你姥姥,你不得好死!”
吴三桂躲在亲兵的盾牌后,狞笑一声,猖狂的说道:“上次那贱狗的炸弹,差点让小王我绝了后。要不是范文程提醒的及时,这次攻打高丽指不定又坏在你的手中。孔大档头,本王敬你是条汉子,归顺于我的帐下,立马封你当个游击将军,如何?”
孔龙一刀斩断深入骨髓的箭矢,咬牙切齿地骂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别以为自己换个“王爷”的称号就妄想成为皇亲贵胄,却不过一痞子尔。昙花一现草丛间,泯然于众人矣!”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众人的面揭了吴三桂的伤疤,来路不正的他立刻陷入狂怒之中,双拳紧攥,指甲陷入肉中。
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豪迈的歌声,是数十人的大合唱,“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这是我们亲爱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这是英雄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
孔龙环视四周那十二位年轻的面孔,从他们的眼中他看不出一丝的恐惧之情,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那笑声声振屋瓦。
“哈哈哈,好样的,慷而赴死眉不皱,为国捐躯英雄也!烈士墓碑上,也有咱爷们的鲜血。弟兄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冲啊!”
忍无可忍的吴三桂,冲着身后的精兵一挥手,声色俱厉地喊道:“死到临头还有心思唱歌,给我上,除了画像上的这个人,一个不留!”
屋门是从里面打开的,十三个被逼到绝境的探子们,绝境之中拼死反抗,一起向吴三桂发起了绝望冲锋,期望临死前能宰了他。却被四面八方冲来的关宁铁骑开膛剖肚。
大档头孔龙被厚重的刀背拍在后脑,顿时昏死了过去。
才崇祯四年正月十五,吴襄的担忧终于变成了现实,山海关一线的长城狼烟四起,杀声震天。
十五万大宁军,用手中的刀枪让永平府的卫所选择闭了嘴。至于那些不听话的将领,全都被天狼营给抹了脖子。
关山月率领六万大军自正月初七出界岭口,跳过沿路城池,直接杀到了山海关城下。
大雾散去后,看着城下突然出现的大宁军,吴襄陷入慌乱之中。
但他的儿子吴三桂却冷静无比,即使是从西侧进攻山海关,他也不相信关山月有能力攻下山海关。山海关的城墙高十四米,厚七米,笑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束手无策。
正月十五,约定的时间一到,宁海城和威远城的战役便打响了。率先出场的不是云梯、冲车等东西,而是一排排被关山月叫做迫击炮的新式武器。
迫击炮的炮筒子虽然不如威远城、宁海城的火炮炮筒子粗,射程却在其之上,再加上有膛线,拉开距离后,一轮矫正射击愣是打的守城的士兵人仰马翻。
眼光毒辣的吴三桂一眼就看关山月身后的那群新军是农民出身,他趁着炮火的间隙,躲在女墙后,扯着嗓子冲着关山月喊道:“姓关的,你这不过是奇巧淫技罢了,决定战争胜利的终究是人,就凭你身后那群穿着破烂的农民想赢本王,你洗洗睡去吧!”
关山月心生不屑,遥想当年,八旗子弟,衣服是华丽的,浩浩荡荡奔赴战场,却被八国联军虐成狗,一群逃命两万五千里穿着烂衣服的“乞丐”却让一个民族的每个人都能在洋人面前挺直腰杆的说:“NO!F.U.C.KYOU!”
“我只知道尊严是打出来的,不是穿出来的。”
吴三桂撇了撇嘴,不屑地喊道:“山海关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你就是二十万的兵力也是攻不破的,没出十五就是年,我先送你两份大礼!”
关山月现在在射程之外,也不怕他暗算,冷笑道:“吴三桂,上次没弄死你算是你命大,这次,送礼也不行,老子一样往死里弄你。”
吴三桂没有说话,而是把一筐东西从城墙上扔到了城下阵前。
十二个黑咕隆咚的东西,从城头天女散花一般,发出声声闷响,重重的摔在到了城下,有的磕到了石头上,弹了起来,像球一样滚得四面八方都是。
“啊?!是人头!”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那是多么熟悉的面孔,刘文秀睚呲欲裂,一口鲜血夺口而出,“是咱们的弟兄,吴三桂我艹你祖宗!”他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抓紧缰绳,冲着城下策马狂奔,全然不顾城头射下的暗箭。
身后的亲兵紧随而上,用宽大的盾牌将刘文秀牢牢的护在中间。
十二颗人头被捡回来了,十二颗被煮过的头颅,这得是多大的仇恨。
一通归来的,还有四具被射成刺猬流着鲜血的年轻尸体。
兵部左侍郎熊文灿是杨嗣昌一派,名义上是来督战,实际上是杨嗣昌派来恶心关山月的。
他骑在马上,满脸的讥讽,阴阳怪气的说道:“啧啧啧啧,用四条人命,换十二颗人头,这买卖可真划算,大明的兵可真是用来糟践的啊!”
“啊呀,老子劈了你个畜生!”刘文秀闻言挥舞着手中的苗刀就要跟熊文灿拼命。
关山月眼疾手快,两军阵前岂能自乱阵脚,一把刘文秀给拦了下来。
除了熊文灿的亲兵,在场的人全都双目喷火,恨不得当场把他碎尸万段。
“不抛弃,不放弃!”
“不抛弃,不放弃!”
“不抛弃,不放弃!”
六万大宁军用震天的嘶吼声回答了熊文灿。
吴三桂在城头抚掌大笑,高声喊道:“好一个不抛弃,不放弃。姓关的有本事亲自来取,这是本王送于你的第二份大礼!”
城上出现了一个半人高的荆条木筐,从城头缓缓地降落下来,里面装满了牛粪,隔得远远的便能闻见一股浓浓的马粪味儿。
关山月连忙掏出望远镜,发现热气腾腾的马粪之中埋着一个人,只露着一个头,脸。
“啊!?是孔龙,孔档头!二狗子,巴图尔,提供掩护,救人!”
关山月发疯一般的冲着城下冲过去,除了筐中的孔龙,关山月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他与这世界割裂了。
三百多亲兵一窝蜂一般冲了出去,用自己的生命护卫着关山月的安危。
此刻,熊文灿看着城头射下的雨点一般密集箭雨却嫌不够,心里在恶毒的诅咒早点射死关山月。
陈二狗跟巴图一左一右,抄着大框回到了阵前。
孔龙左脸的肌肉已经被削去,右脸上的肉往外翻着,异常狰狞,看得出他命不久矣。
关山月疯了,喊的撕心裂肺,“医护兵,医护兵,救人,救人……”
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医护兵眼里只有袍泽弟兄的痛苦,哪里还看得见恶心。
两个医护兵,冲到筐前,一左一右把手伸入马粪之中就要把孔龙拎出来,却捞了半天什么也没捞出来。
他们趴在筐边把手臂全都伸进了马粪之中,像是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发出一阵惊呼便瘫软在地。
陈二狗以为他们嫌恶心,一脚把医护兵踢开,喝骂道:“废物!孔老弟,哥哥来帮你。”亲自把手伸进了大筐之中,划拉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他的嘴巴张的都能放下一颗馒头,愣了片刻,转身冲着关山月悲怆的说道:“人彘,吴三桂这畜生把孔兄弟制成了人彘,啊!”说完陈二狗再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悲愤,仰天长啸。
关山月紧咬着嘴唇,忍住哭泣,不让心中的悲痛泄露出来。他把双手深入牛粪之中,抱着孔龙的腰把他从牛粪中抱了出来,弯下身子把搂在了怀中,“孔老弟,你还笑,你还有心思笑。你怎么不说话啊?啊,你的舌头呢?啊,啊,啊,啊,吴三桂!水车,水车!”
还没等水车来到阵前,孔龙便从关山月的怀中挣脱开来,咬破嘴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雪地上写出了两个鲜红的大字——报仇。
写完冲着北方的大宁眷恋的看了一眼,便笑着撒手人寰。
这一刻的关山月相信坚信人是有灵魂的,他跪倒在孔龙的面前,指天发誓:“不灭吴三桂,誓不为人!孔大哥,你放心的去吧。你们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你们的子女就是我的子女,你们是大宁的英雄,是大明的英雄!”
孔龙那瞪着的双眼竟然缓缓地合在一起,从他满是笑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痛苦。
关山月拭去泪水,抽出宝剑,振臂高呼:“迫击炮炮火压制,热气球点火,天狼营准备跳伞,为十三位英魂报仇,为十三位英魂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