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愤怒的声音从大殿主位上传来,郗醉轩循声望去,她明白,她终于惹怒了郗越瀛。她挥衣袖而跪下,低头不语。
“渊帝息怒。”安驭宸对郗越瀛行一长揖,再次开口,“小王愿与太子结为连理,鹫楚愿与怀竺交秦晋之好。我二人两情相悦,还望渊帝成全。”言罢,也同郗醉轩那般跪下。
“你们!”郗越瀛早已被气得语塞,指着郗醉轩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旁沉默的惠兰心握紧了郗越瀛有些许颤抖的手,看向郗醉轩:“轩儿,你若与男子结为连理,可知意味着什么?”
“回母后,轩儿知道。”郗醉轩点头答话,“视作自废承位之资。”
“你若弃太子之位,置朕这江山于何处!”郗越瀛拍案而语,尽是失望。
“父皇,太祖高皇帝祖训,若郗家后人无德,可禅让于贤。”
郗越瀛听言不语,将视线移向安驭宸,安驭宸悠然淡笑,从袖间取出一份信笺:“渊帝,这是家父亲笔密信,还请圣阅。”
郗越瀛迟疑片刻,从内侍手中接过,拆开默读,良久不语。麒方殿内的空气似是凝结一般停滞了半盏茶的时间,只听他轻叹一口气,“惠相,怀竺律法你烂熟于心,拟旨,废……太子。”
郗醉轩一愣,继而看向安驭宸。她总以为今日要付大片口舌才能说服郗越瀛愿她心意,竟一份密信就解决了。她的嘴角扯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向郗越瀛一拜:“儿臣,谢父皇隆恩。”
没人知道安殄佞究竟写了什么,只知道,第二日的怀竺,没有了太子。第二天大早,东宫便迎来了两道圣旨,一道废太子为晋王,撤了她身上所有的职位,第二道便是和亲。
郗醉轩接旨不语,或许很多人都会认为他大势已去,但只有她清楚,她的盛世,刚刚开始。
郗醉轩屏退了所有人,一件件解下自己宽大的朝服,一丝不挂地躺在床榻之上,裹着薄毯放空。她真的累了,虽然只有短短十五年,但这帽子却压得她好累。她只想放手,因为当权者的感觉太美好,美好的怕自己会受不了。
“殿下,楚将军求见。”
“进来。”她并没有起身穿衣,对她而言,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对楚尘恣隐瞒的了。
走进内室,楚尘恣并未对这幅难得一见的美人图有所动摇,他依然地走向床榻,拾起一件被郗醉轩扔在地上的外衫盖在她的身上。
“别着凉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再说话,只是在她一侧坐下。
“三日后我就要动身去鹫楚了,婚期定在十五,十月十五。呵,真是个好日子。”背对着楚尘恣的郗醉轩开口,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我知道。”
“尘恣,你会陪我吗?”
“你还欠我一座江山,忘了吗?”
“你从来不在乎这些。”郗醉轩摇头。
“我知道。”
“我……”
他无奈地摇头,再坚强能怎样?再能逞强又能怎样?她终究只是个孩子。“我会陪你,无论是哪。”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原本好好的煽情却被郗醉轩不禁大脑思考的一句话打破,连她自己都后悔地想撞墙。
楚尘恣眼角抽搐地看着郗醉轩,真的好想掐死她怎么办……
“若我爱上你了,你早就成了将军夫人,何须一个安驭宸插足。”
“那你为什么一直留在我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郗醉轩大势已去。我已经不再是天啸骑的统帅了,你才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怀竺总有一天……是你的。”郗醉轩深吸一口气,禅让于贤,郗越瀛确实选了一个大贤,一个她永远越不过的人。
“天啸骑从来不听虎符,不听楚尘恣,他们,只听郗醉轩一人。”楚尘恣的手抚上郗醉轩的长发,“楚尘恣,只听郗醉轩一人。”
“说得好听,可我想听真话。”郗醉轩翻过身半支着身子,一只手伸出将楚尘恣的脸扳向她,使二人对视。
“真的想吗?”楚尘恣的声音依旧那么得温柔,透着丝丝的宠溺。
郗醉轩没有说话,但她的眼底,充满了好奇。
“我的本名,郗煌。”
“皇……兄?”郗醉轩不可置信地吐出两个字,她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至少父皇和母后是这么对她说的,世人是这么以为的。
“不可能.....父皇说过,我的皇兄根本没有活下来。”
“那只是为了保护我。母后在怀我的时候被容妃的人投了毒,本来我确实是会死,只是太医不断母后献的保胎药和补药抱住了我的最后一口气,所以我活了下来,只是因身体太弱,被惠相暗中送往了昆仑山,但对外是称死胎。”淡淡的语气没有一丝的波澜,甚至无法想象这是一个曾濒死之人对自己的回忆。
郗醉轩没料到今日会从楚尘恣的口中听到容妃的又一条罪行。此仇不报非君子,更何况她本不是君子,她是女子,更是小人。来日,她终会一件件原封不动得还给她。
家人的感觉就是如此的微妙,或许从她见他第一刻起,她就知道他是特殊的,说不上理由:“那你现在的毒如何了?当年那老不死说你练的功法特殊,可是因为那毒?父皇母后知道吗?”
“楚无忧虽然看起来不可靠,可实力如何你也知道,我练的毒功确实靠了那一身随出身而来的毒。父皇母后与我从未断过联系,当日入宫父皇亲自接见我便知道了。”
“我后悔了。”郗醉轩泪眼看向楚尘恣。
“那便忘了吧,好好睡一觉。明日起来,我依旧只是楚尘恣。”摸了摸郗醉轩的头,扶她躺下。
“怎么可能忘得了!你可是我的哥哥,亲生的!还是同母的!更离谱的,你还是楚无忧的义子!怎么可能忘得了!”郗醉轩不淡定了。
楚尘恣无言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继续为她顺毛。
郗醉轩顿了下,嘴角划开美丽的弧度,“当年说过,欠你江山,当加倍奉还。如今整个怀竺,我还你了。”
“好,我收下。来日待你收复整个凤婴,我再还你。”他很爱郗醉轩这么真心的笑,真的很美。他总是希望她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笑容,所以他会陪在她的身边,护着她,守着她,宠着她,纵着她。若是那安驭宸给不了他能给她的一切,他会把她抢回来,再毁了他。心念至此,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捕捉的狠戾,他说到做到。
“此去经年,路遥凶险,你可想好?在这里,你是皇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在那里,你只是一个家仆。”郗醉轩沉默许久开口,她知道去了鹫楚就意味着自己不能再像过去那般胡作非为,寄人篱下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鹫楚的人不敢欺安驭宸,但他们更不敢欺的应该是我!别忘了,对外我还是楚无忧的儿子,云忧阁的少主。”楚尘恣笑意更深,她说的没错,路遥凶险,但只要是在这片大陆上,就没有云忧阁触及不到的地方,他会护她,直到没人敢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