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六,顶着清晨的薄雾,叶季坐在马上挥手向杨柳告别。后面跟着叶青、杨树与五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还有黑子带着的七八只狼狗。
野狼谷山寨外,一百个人、八十辆独轮车,装着四万斤粮食整装待发。他们一半是从栗子山上撤回来的,另一半则是从张庄、牛村招的,都是身体强壮的小伙子。
一阵马蹄声从谷外传来,二娃带着三十人的野狼谷狩猎队列队迎接,三十个人杀气腾腾,让运粮队的一百多人都不敢小觑。
“师兄,按照你的吩咐,运粮队已准备完毕。余下的十六万斤粮食全都囤进了寨子,长发叔已经带人在羚羊跳等候,帮你们扛粮绕过卧虎山。”
叶季拍拍二娃的肩膀,又挨个给狩猎队员打过招呼,“我到了平上就给你放信鹰,你得到信儿之后立即组织后续粮队前住,到时小树会带人在升龙峡出口建个临时营地。”
“师兄放心,绝对误不了事儿。”
叶季交待完二娃,运粮队便如一道长龙、开始向前蜿蜒前进。野狼谷的路早就被整修过,所以六十多里路走的很快,到下午日头偏西,运粮队便与周长发在羚羊跳会合。
卧虎山山势陡峭,山脚乱石凸起,沟壑坑洼道路难行。要走山脚绕过卧虎山,得全部靠人扛肩挑,没有大量的人手,靠运粮队这百十个人,要走三十多里山路绕过卧虎山根本不可能。
现在周长发组织了二百多人在此等候,并在羚羊跳的吊桥处盖了一大片邻时茅屋。后续运过来粮食都会存放在茅屋里,然后由周长发带人扛过卧虎山。
三百多人运送四万斤粮食,三十多里路竟然走了整整一天。看着打火把离去的二百多人影,叶季心中有一点感动。没有乡亲们的肩膀,就不会有此次的走平计划。
升龙峡,弯弯曲曲一百多里,但是峡谷底地势平坦,二娃亲自带狩猎队走个来回,除了探路还扫清了峡谷中的猛兽。
八十辆独轮车,在峡谷内围成一个圆圈,运输队的人全都在圈内休息,每个时晨都有二十个人轮着巡夜,只要不出圈、安全没有问题。
篝火彻夜不息,峡谷两岸不时传来虎吼狼啸。漆黑的夜里,一双双眼睛冒着绿光,黑子显的有点焦躁不安,要不是叶季按着,它早就带着老婆孩子冲出去了。
叶青将头靠在叶季身上,怀中抱着长剑,“阿季休息吧!有小树带人巡视前半夜,它们靠近二十丈之内就是找死。”
“二姐先睡,我睡不着、一个人坐会儿。”
嘣!
叶季听到一声轻微的弩弦震响,车阵外传来狼的哀鸣。整整一夜,狼群始终没敢靠近,天明时,杨树带人在车队外十多丈处,拖回了七八匹死狼。
吃过干粮,车队一字排开向北前进。弯曲的谷底如一条黑线在缓慢爬行,虽然速度不快,但黑线却一直没有停下。
中午时分,车队停下吃了点干粮,前后总共休息了不到一个小时。
杨树走到叶季身边,捏起一块肉干放进嘴里,“哥,从早上到现在我们走了不到三十里,照这样的速度,两天咱们恐怕走不出升龙峡。”
叶季把水壶递给杨树,“咱不能赶的大紧,要是把人都累趴下了,车队前进的速度会更慢。
咱们到平上之后,先换一些牛马,用牛马拉着独轮车走,应该能省出半天时间,推车的人也不会太辛苦。”
休息后车队继续前行,到日落时分,走了不到三十里。随着车队停下,推车的人倒头便睡,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
叶季让杨树带人将昨晚打死的狼剥皮烤了,又取下马背上的铁皮桶烧开热水,三个小时后才叫醒睡觉的人起来吃饭。
这一夜,除了偶尔听到几声虎吼,再也没有其它动静。整个车队一百多人吃饱喝足之后沉沉睡去,守夜的事完全交给了叶青与杨树。
天蒙蒙亮,叶季便睁开了眼睛。灰白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峡谷内溜起了刺骨的寒风。
叶季紧了紧身上的羊皮大衣,惊醒了靠着他睡觉的叶青,“你继续睡,我去四周转转。”
叶青翻身站起,脸上没有一点刚睡醒时的困意,“柳说出了家门,我就要寸步不离的跟在你身边,睡觉都得睡一张床。”
听了叶青的话,叶季穿着羊皮大衣、依旧感到后背冷风嗖嗖。杨柳这妮子到底操的哪门子心,万一出门在外擦枪走火……,难道她就一点不在乎吗?
若是杨柳在的话,叶季一定会用巴掌跟她的屁股来一阵亲密接触,让她知道不珍惜自家男人的后果。
走到车队的前面,谷底明显有了人走过的痕迹,弯曲的小路平坦不少,独轮车走在上面会更稳更快。
叶季接过叶青送来的湿毛巾,“小树,你去问问向导,离谷口还有多远?”
“问过了,咱们休息这个地方叫斩马道,从红石镇过来的走平客都会经过此地去平上,离谷口还有大概七十里。”
一碗热肉汤,喝的叶季浑身直冒热气。本想再喝一碗的,结果铁皮桶太小,十多个人一桶,每人只能分一碗。
有了路,独轮车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不过半路上遇到一只老虎,双方对持花了点时间,虽然最后老虎被火铳吓跑,却耽误了不少行程。
一天行程不到五十里,晚上休息时,负责运粮队的黄刚找到叶季,“阿季,看这天色今晚弄不好会下雪,最好在峡谷口宿营。万一雪下的大,把咱堵在谷内可不是好事儿。”
“余下的路还有多远?”
叶青立即答道:“不到三十里,出了升龙峡再走七八里有个村子,按计划咱要在村里暂停休整。”
走夜路叶季心里没底,问黄刚道:“刚叔,乡亲们还能不能走?”
黄刚把胸一挺,“乡亲们都听你的,只要你说走,咱爬也得爬出去。
这么大规模的走平,咱是头一遭。乡亲们心里都憋着一把火,成了家人都能跟着咱吃饱穿暖,谁会不拼命!”
半个小时后车队继续出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借助火把照出的微弱光亮,车队艰难前行。
推独轮车对人的体力消耗很大,一天走了几十里,基本上已经耗尽了车夫们所有体力,现在摸黑前行,全凭一口气撑着。
晚上十点左右,前面探路的杨树找到正在帮忙推车的叶季,“哥,前面再有二里地就到了榆树沟,十七已经带人去挨家叫人,让他们给咱先准备些热水。”
“把这个消息传下去,别让乡亲们掉了最后一口气,走完这最后一程,咱们就胜利了!”
传话声立刻在车队中响起,艰难前行的车队明显加快不少。最后二里地人们咬牙前进,当叶季传话到地方时,有些体力差的松开车把就瘫到在地上。
榆树沟总共有十几户人家,他们居住在峡谷出口的山沟里,每年都会接待一些从山南过来的走平客。
像今晚这么大的车队他们却从没见过,全村几十口人十几天前就听说会有大批车队到达,但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贺大牙带着村里几个年轻人找到叶季,当看到管事儿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时,愣了半天没说出话。
“贺大叔,我们需要的热水准备好了吗?麻烦您再多弄些柴火,找处背风的地方,我们吃点干粮需要赶紧休息。”
“叶老板放心,十大锅热水已经烧开了,只是咱们村子人少粮少,没有准备足够的饭食。”
叶季对杨树道:“小树,让贺大叔帮忙,每户给三百斤粮,算是对榆树沟乡亲们感谢。”
出手就是每户三百斤粮,那可是能换一头牛啊。贺大牙晃晃有点晕的脑袋,“叶老板,你啥都没要俺们的就每家给三百斤粮,是不是有点多了?”
三百斤粮很多吗?叶季被贺大牙问的一愣,“三百斤粮食而已,贺大叔尽管让乡亲们收下。后面还会有更多的粮食运过来,少不得给乡亲们添麻烦。
另外,我想雇些村子里的人,壮年每天二斤粮,女人一斤半,贺大叔带队给咱帮忙,每天给五斤小麦,不知您可愿意?”
五斤小麦呀!
贺大牙激动的双手发抖,活一辈子他都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人。正要开口感谢,一股肉香钻进了他的鼻孔中,这是加了盐与香料才有的香味。
“叶老板,俺贺大牙是个老实人,村里的人也都没干过犯法的事儿,您要是只卖粮俺们愿跟着你干,要是卖私盐……”
后面的话贺大牙没说,但是叶季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从叶青手中接过县政府的贸易许可证,还有徐月给的授权书,“咱们是清平县政府的商队,有盐茶贸易许可证。”
榆树沟的一个年轻人看过之后,将证明还给叶季,“贺叔,他们真有证明,不是走私商队。”
即然不是走私的,那还怕啥!在贺大牙的招呼下,整个榆树沟开始为车队服务,一直忙到后半夜,叶季才有空坐下来。
“贺大叔,我想换几十匹马,还需要十几辆牛车,你看多长时间能准备好。”
“马好说,咱村就养的有,凑个三四十匹没问题,但是牛车一户只有一辆,要是用的多一时半会不好办。”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些当地的风土人情,直到五更叶季才躺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