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提到马,叶季才想起去年买马的事儿,拍拍脑袋道:“大叔不说,我还真给忘了。
去年的马不错,两匹小的长大了,今年又下了两只小马崽,现在我家有七匹马了。
你的马去年不是卖了吗?今年咋还卖马,你不是本地人吧!”
一般人家不可能养这么多马,并且这些马一看就不是拉车的挽马与驼马,花百十块钱买匹马当坐骑,肚子都吃不饱的时候恐怕没几个人会这么干。
大汉跟叶季算是半个熟人,见叶季问起,有点勉强的轻声答道:“我是红石镇的,每年冬季都会贩卖些货到平上,开春回来时买几匹马代步,顺便赚点零花钱。”
红石镇在九山镇的西北,与九山镇隔着一座大山。从红石镇往北、穿过北面的大山,有一片山中小高原,当地人称做平上。那里不适合种庄稼,住在那里的人基本上全靠放牧为生。
每年初冬都会有一些小贩运些货去卖,人们把这些小贩叫做走平客。由于走平要穿过大山,除了道路难行,还会遇到猛兽,所以近些年走平的人已经不多了。
“大叔是走平客?”
大汉看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他们,才低声说,“政府这些年禁止私人走平,抓住了不仅要没收货物,还要罚款,我信的过小兄弟,才对你说的。”
走平算是个老行当,而走平客近一二十年几乎已经绝迹,谁会想到面前憨厚的汉子竟会是一个神秘的走平客,叶季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
“大叔,你这三匹马我要了,但是你得给我讲讲走平的故事。”
大汉看向四周,脸色有点为难,在这么多人的地方说走平,万一让别人听去了,那可是大麻烦。
叶季也是一时心急,竟忘了场合不对,立即道:“去我家货栈吧!中午我管饭。”
二人回到货栈,叶先给了大汉马钱,吃过饭泡上茶,开始听大汉讲平上的情况以及他走平的经经历。
“自古平上一条路,指的是平上通往北方高城的大路,所以运往平上的货物都是从高城出发,经葫芦口进入平上。
政府在葫芦口设有检查站,贩卖往平上的货物都要在葫芦口接受检查,并登记交税。
除了走葫芦口,去平上还有几条小路。其中一条就是走咱红石镇翻山,虽然路难走,还有危险,但是可以躲开检查站,带利润高的私货。”
“你说的私货是指哪些?不会是违禁品吧!”
大汉连忙摇头,贩运违禁品那可是要坐牢的,挣些力气钱、混口饭吃,谁会干那些。
“我说的私货是指盐、烟、酒这些政府专卖品,犯法的事儿咱可从来没干过。”
叶季笑笑,傻子才相信他的话,继续问道:“说说平上的情况吧,那里的人能吃饱饭吗?”
见叶季没有追着问私货,大汉明显松了口气,“平上的生活习惯跟北方草原上的人近似,每家都养有很多牛、羊,有的也养驴、马,日子过的很苦,比咱们这儿还不如。”
看来山区的情况都差不多,温饱是面临的最大问题。叶季顿时对平上失去了兴趣,比九山镇还穷的地方,想想都让人不舒服。
在大汉要离开时,叶季很随意的问道:“那么穷苦的地方,要是没啥特产,恐怕日子会越过越难,以后走平的活儿也不会好。”
听叶季如此说,大汉不太赞同叶季的话,“如果把平上的牛羊皮毛运出来换成粮食,他们应该过的比咱好。”
“平上的牛羊很便宜吗?他们为啥不出来卖?”
叶季觉得自己问的有点白痴,既然日子过的那么苦,那肯定是东西运不出来,或者运出来的代价太大。
大汉停下迈出货栈的半个身子,“绕道高城经葫芦口去平上,要走一千多里山路,运出牛羊换粮食,还不如直接吃牛羊来的划算。
从红石镇翻山去平上不超过二百里,但是小路都不通车,且山里遍地是野兽,运粮进去可能吗?”
大汉走出货栈,向叶季摆摆手消失在人了流中。
一二百里的山路吗?叶季脸上挂起笑容,“小四,知道走平吗?”
“老板,刚才那汉子是走平客?”
叶季点点头,“留意下走平的消息,冬天没事儿咱也走一趟长长见识。”
“老板要走平?”
小四脑袋嗡嗡响,放着好日子不过去走平,那可是卖命的活儿!
下午叶季没有去学校,心里一直盘算着走平的可能性,里面的商机太大了,有机会他还真想走一趟。
这次的三匹都是母马,且品相不错,叶季坐在马背上,由于没有马鞍,又不想屁股难受,只能慢慢的往家走。
三月的太阳已经有了热度,田里的麦子开始鼓起,正谷雨麦子怀胎的季节。
路边的麦田里,人们正拔除混杂在麦苗中的杂草。一个老汉将杂草扔到路沟边,抬头看看火红的骄阳,忍不住一声叹息。
青草吸引了马匹,背上的叶季被带到了路沟边,“大爷,你家麦地草拔的真干净。”
老汉或许是怕叶季的马肯自家麦子,所以就等在路沟边,听到叶季的夸赞,摇头道:“草拔的再静也打不了多少粮食,今年弄不好还得饿肚子。”
杨伯前天还说今年小麦长的不错,咋到了老汉这儿就不一样了?
“怎么,是麦子出了什么问题吗?”
老汉扒开麦丛,露出里面的黄叶,“过年到现在都没下雨,半月内再不下雨的话,麦天能有一半收成就不错了。”
没下雨吗?
叶季低头想想,还真是,好像从开春到现在一滴雨都没下。自家地里不缺水,所以叶季就没操心过下不下雨的事儿。
抬头看看天,浅蓝色的天空飘着零星的瓦片云,干热的空气里感觉不到一点湿气,“大爷,这天有点悬,您老还是早点想其它办法吧!”
告别老汉,叶季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回到家中,将马交给杨树,一个人走出家门、沿着溪沟溜达。
成群的鸭苗在沟溪里游动,叶季扔出一个石头,溅起一朵水花,鸭苗拍着翅膀乱糟糟的游向远处。
向地里正在拔草的杨老实招招手,然后坐到地边的矮墙上。
从地里出来的杨老实脸上带着笑容,“阿季,今年的麦子长势特别好,亩产至少得有五六百斤。”
又是一个不抬头看天的人,叶季指指边上的矮墙,让杨老实坐下,“杨伯,马上进入四月了,好像还没有下过雨。”
呵呵!
“下不下雨,咱家地里都是好收成。”
真是个老实人啊!叶季砸吧砸吧嘴,无话可说,估计说了也是白说。
“杨伯您继续忙,我去酒坊看看。”
杨老实抽完一袋烟,看着麦田、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绿油油的麦田可比叶季好看了,今年大丰收,三年都不俄肚子。
见过杨伯,叶季的心情更加糟糕,再有一个多月就该收麦了,到时侯粮价肯定大涨,稍微有点缓解的温饱问题又一次回到两年前。
酒坊中的杨柳正在指挥虎子往外出酒糟,看一下叶季的脸色,就知道他心中有事儿。
“咋了?一副心事儿重重的样儿,整天弄的跟几十岁的老头一样。”
“柳儿,好像一直没下雨。”
“仨月没下了,今年的麦子最多半收,我已经让牛三从县城购粮了,过两天春生叔就会把粮食拉回来。”
人与人就是不一样,叶季脸色终于好看了点,“你买了多少粮食?咱家不缺粮吧!”
杨柳伸出一只手,“看今年这天,秋粮也不一定好,多存点粮,没啥坏处。”
“你疯了!买五万斤粮食,等咱地里的麦子下来放哪?”
叶季被杨柳吓着了,叶家的粮仓最多也就能放六七万斤粮,现在可好,直接给她用买来的粮食装满了。
杨柳脸一仰,哼了一声,“我早让大牛带人在后院土岭上挖了窑洞,存个十万八万斤粮没问题。
只要有粮,咱家就不会乱。要是秋粮收成也不好,冬天肯定闹粮荒,到时候多救一个是一个吧!
村里安稳咱家才安稳,咱家现在还离不开村子。再说,就你那性格,能看着村里人挨饿,与其到时候从咱自己嘴里扣食,不如早做准备。”
叶季还能说啥,捧着杨柳的脸亲了一口,这妮子真是越来越让人喜欢,心里想啥她都知道。
趁杨柳捂脸害羞,叶季赶紧闪人,走出老远,才听到杨柳在后面跺脚道:“坏蛋!”
打是亲骂是爱,叶季晃晃屁股,跑的更欢了。
到砖厂找到薛二,“姨爷,这些天你去地里看过吗?”
“咋了?”
真是一个忘我工作的人,主业副业倒置,可不是好现像。
“姨爷,仨月都没下雨了。”
“没下雨好啊!你看咱切了多少砖坯,烧成砖可都是钱呀!”
叶季觉得自己就不该来找姨爷,因为不下雨对砖厂更有利。
他不想见孙山,但是就目前的情况看,现在还非得去找孙山才行。
心里不待见,但话还是要说,啥事儿都大不过填饱肚子。
“山叔,仨月没下雨了,今年村里的麦子咋样?”
“情况不好,最多不会超过三百斤,交了公粮剩不下多少。”
终于碰到了一个明白人,叶季对孙山的看法好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