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季心里着急,小毛驴鼻子喷着热气、蹄子在地上直打滑,装着三百斤黄豆的驴车在雪地上可不好走,到后来叶季与杨柳干脆从车上下来,推着车往前走。
好不容易到了院门口,叶季喘几口粗气,忍着肺部的刺痛喊人,“杨伯!虎子!你们在家吗?”
杨树听见喊声最先从羊圈里跑出来,“杨伯他们在加固房子,说是今晚有大雪,怕房子被雪压塌了。”
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叶季终于松了口气,“快去叫姨夫,让他别让作坊的人走,今晚咱家管饭,炖肉。”
天冷肉能放住,叶季打的猎物杨柳存了一些,关键时侯救急的,现在正好拿出来用。
编筐作坊里都是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正是精力旺盛的时侯。一听张有才说晚上管饭、还有肉,全都嗷嗷叫的向叶家跑。
分几个人随杨老实加固房屋,余下的七八个人由张有才领着,将房前屋后以及后面山坡上晒的干草全从雪地里扒出来,堆到临时搭的草棚里。
雪越飘越大,天慢慢的暗了下来,叶季在院子里燃上几堆篝火,雪花在篝火的吐吞下四散飞舞,二十多个身影一边啃着玉米饼一边干活,尽管离火堆很远,但他们心中依然火热。
他们心中的温度来自于叶季,就在燃起篝火时,叶季向所有人宣布,他已经找好了箩筐的销路,作坊编出多少,人家要多少,作坊的产量至少要保持在每天三十个往上。
手艺儿练好了一天轻松编两个,那就是四毛钱呀!一个月可以挣十几块,妈呀!娶个媳妇儿彩礼也才一百多块,只要能在叶家干一年,那还发愁没媳妇儿吗!
叶季短短几句话,烧起了十几个半大小子心中的冲天欲火,筐这个不起眼的东西在他们心中立刻成了宝贝。
筐是啥?是玉米饼!是肉!更是夜里辗转反侧,令他们魂牵梦绕的老婆。此时每个人的心中都是火热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儿,那就是编筐。
见所有人都对编筐痴迷了,叶季站到火堆旁,又大声说道:“编筐能让咱们富起来。但是,山上的白蜡条有限,如果其它人听说了都来怎么办?”
被叶季一问,作坊里的人都愣了。是呀!都是一个村的,要是其它人也来咋办?白蜡条就这么多,人多了他们不就挣钱少了。
正在干活的人停了下来,聚到叶季身边,七嘴八舌的也不知该咋办好了,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叶季。
很好!终于知道谁当家了,叶季脸上露出了笑容,“我姨夫是叶家人,你们算是他的徒弟,也算半个叶家人,好事肯定先让咱自家人干。”
“就是!我们都是张叔的弟子、自己人,阿季有啥好主意只管说。”
叶季笑眯眯的看向张有才,有些话别人说比自己说好,不能啥事儿都赤膊上阵,主人得有主人的矜持,弄不好把客人下跑了咋办。
吭吭!
张有才先清清喉咙,“阿季人好,出工钱让我教你们编筐,还管你们吃饭,你们是不是也要做些什么?”
“师傅想让咱们做啥尽管说,只要能让咱们编筐就行。”
“这个……”
张有才想了下,“其实叶家平时也没啥需要咱做的,只要在要紧的时侯大家全力帮叶家干点活就行,这样咱都算叶家人,作坊的筐咱自己编,外人就不能说啥了。”
“对!咱们以后就是叶家人,只要有活儿师傅尽管叫咱们,吃叶家的饭,为叶家做事天经地义。”
叶季心里那个乐呀,干活不要工钱,这好事上哪找去。脸上却尽是过意不去的神色,“大家心向叶家,我感激不尽,以后大家帮叶家干活时一天三顿饭叶家管了。”
十多个人一听,心里大为高兴,“阿季丈义,以后有事尽管叫咱们。”
这边事儿说完,灶台边的叶秋便勺子敲着锅盖喊吃饭,“兔肉炖萝卜,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
哗!人都向灶台涌去,火堆边只剩下叶季孤零零一个人。看来填饱肚子永远都是第一位呀,不解决肚子问题,一切都是枉然。
“阿季快吃吧,萝卜下面都是肉。”杨柳端过来一碗菜,还拿了几个玉米饼。
收秋时杨柳买了好几车萝卜埋起来,叶季还笑话她,说她爱吃萝卜像只小兔子。
其实主要是萝卜便宜,能当菜还能喂驴,现在想来杨柳还真是有先见之明,有这邦小子,再多的萝卜也不够吃。
“柳儿,你也吃。”
“我和姐姐刚吃过了,她说你一肚子坏水,又在坑人。”
“切!别听姐姐瞎说,有我这么倒贴坑人的吗?不信你去问他们,看他们信吗?”
杨柳温柔的给叶季擦去嘴边的菜星儿,小声的在叶季耳边说:“我也觉得你不安好心,不过坑人都坑的这么可爱,我喜欢!”
嗯!叶季突然觉得杨柳跟往日有点不大一样,“姐姐的话你别信,在她眼里天底下就没好人,柳儿这么乖,咱不跟她学。”
吃过饭,又忙了好一阵儿。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经铺了多半尺厚,还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这一晚叶家没有晚课,他们轮翻巡逻,甚至半夜杨老实还叫上虎子清了一次房顶上的雪。
羊圈的火一晚上没熄,叶季陪杨树守在火堆旁,“你真的不愿去上学,不想去外面看看吗?”
杨树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四只小羊,没有接叶季的话,反而问道:“哥去哪里我能不能跟着?”
“当然!咱们是一家人。”
“那不就得了,我还上学干嘛!”
想不到杨树会是这个想法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既便出去了最后也会回来,杨柳喜欢清静,我喜欢自由自在,更喜欢咱家房后这座山。”
“哎呀!哥!你真不愧是我的偶像,咋跟我一个想法。呵呵!这一辈子我就不再操心了,哥去哪都带着我就行。”
天下竟有这么懒,这么自私的人,能把自己的一辈子寄托在别人身上,也算是世界第一人了。
不过,就是这很气人的话却让叶季想哭,整天在一块儿,他太明白杨树的意思了,这得是多大的信任呀!